胡婷婷：每一個自認不戀家的人，總會有自己的想念

這是《尋找100個人的鄉土記憶》第5篇文章

可能是太小就知道了離別，對鄉愁這個名詞並沒有什麼清楚的認識。

故鄉對她的意義大概就是仍然住在那裡的爺爺奶奶以及一個模糊調皮的童年殘影。

胡婷婷 94年生人

故鄉：溫州永嘉西溪下村

職業：在廈門民宿看了大半年的海，又到泰國做了三個月的志願者，現在落腳杭州，在一家科技公司做用戶拓展

壹 | 自小多離別，家鄉對我來說像是盛放童年的容器

她的童年被切割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小學二年級以前在故鄉的回憶，一半是二年級以後離開故鄉跟父母輾轉各地的回憶。

作為富名在外的溫州子女，父母在外經商，小孩子被留在爺爺奶奶家的情況十分普遍。雖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村中的年輕壯勞力都選擇了出外經商。留下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種地也不再是家中的主要營收。

但老人對田總是有著不一樣的情感，為了不讓土地荒蕪，大多數老人都選擇了繼續種田。身體不好的就種些蔬菜夠自己吃，身體好的就再種些稻子。她的爺爺也不例外，每天早出晚歸地侍奉家裡的田。

因為同樣被留守的還有一個小表妹，她相對屬於放養的那一個，被寄養在別人家的情況也時常發生。

▲故鄉的稻田

因為還是個小孩，所以記得最牢的便是吃的和玩的。農戶人家對吃食倒也不是很講究，早飯經常就是一碗簡單的面，當地叫「麥帶」，有點像刀削麵，但做法又完全不同，煮好面，加點鹹菜、蝦米，坐在屋檐下呼嚕嚕地開始新一天。

不想吃面就做麥糊兒，麵粉加水和一點點的蔥，攪拌成稀糊狀在平底鍋中攤平，煎成金燦燦、薄薄的一層。

端午節的時候，每個小孩子都會得到一個織好的網用來裝鹹鴨蛋，五顏六色的線搭在一起，彷佛得到了一個新玩具。

▲故鄉一景

跟村裡的朋友一起到處撒野，在盛夏的田邊河野一起游泳，抓蜻蜓，烤番薯，放風箏……

跟小夥伴一起給小學破舊的土操場除草；踩著看不出原色的木樓梯爬到平房樓頂，在曬著的農作物上作妖；拿著小扇子到屋頂乘涼，聽屋後起伏的蟲鳴，看天邊黛色的遠山。

故鄉大約就是這些碎片的總和。

▲故鄉的小學

貳 | 我們喜歡的不是童年，是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她被帶去和父母一起生活。忙於經商的兩個人其實也無暇顧及一個小屁孩，寄宿在學校或者寄居在老師家裡構成了整個青春期。

陰差陽錯的，因為中考失利，她又被遣送回了老家，跟故鄉的第二次親密接觸也正式拉開序幕。

▲故鄉的山與雲

回到家鄉的她依舊寄宿在學校，雖然安穩度過了三年，但如今說到故鄉並不會主動提起高中，因為她最愛的還是小時候那個無憂無慮，什麼都不必煩惱的自己。

跟小夥伴們表演放鞭炮，結果把兩隻手都燙傷；在發大水的時候衝出去看浮在水裡的豬，結果看得太興奮，掉進未退的洪水裡。這些童年蠢事每次想起來都會迷之微笑，因為這是「懂事」的大人再也找不回來的快樂。

▲故鄉高中的鎖匠

叄 | 每一個自認不戀家的人，總會有自己的想念

大學考到了紹興，畢業以後因為海的召喚去廈門民宿呆了大半年，攢了一些錢以後申請到泰國做了志願者，在殘疾人職業學校、盲校、孤兒院、兒童之家…之間忙碌周轉。

因為從小都沒有感受到別人口中溫暖的家庭氛圍，她一直不是個戀家的人，即使遠在異國他鄉，也沒有感受到什麼所謂的鄉愁。

即使志願者中的亞洲人屈指可數。

▲泰國志願者合影

沒有什麼特殊意義，沒有什麼心靈羈絆，故鄉一直與她保持著若即若離的曖昧關係。

但當她獨自步入社會生活，領略到成人社會的規則之後，家人開始頻繁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更多的是家鄉的爺爺奶奶。人總是與景一同出現，故鄉也就不再那麼遙遠。

歸鄉，歸根結底還是要看故鄉是否有什麼理由能夠吸引你，讓你能無怨無悔地回去，並且不再離開。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個理由是仍然留在故鄉的人。

肆 | 故鄉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種家的安全感

故鄉不是僵化的一個地名，而是給人的溫暖與安全。

爺爺曾說過以後走了就把自己的墓建在家中那塊楊梅地里。以前並不能理解老一輩的鄉愁。但自去年，突然就明白了一切。

就像從鎮上回村的那輛大巴，雖然不像城裡的那樣乾淨清爽，有很多的灰塵，但一上車就可以聽到滿車的鄉音，大媽大叔相互打招呼、嘮家常，看到小孩子就喊一句放學了呀！

雖然聒噪嘈雜，但一上車就知道這是回家了。

▲故鄉高中的街道

理想註定離鄉看起來似乎是時代發展帶來的遺憾，古舊的鄉村已經被時代拋在了後面。

年輕的時候總想四處漂泊，因為別處有故鄉給不了的東西。但在他鄉懂得孤獨之後，童年的快樂回憶、身體健朗的爺爺奶奶，還有故鄉不變的環境，就成為了莫大的安全感。

未來有一天，她想回到自己的村子，回到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找到合適的方法生存下來，感受心中的滿足與欣喜。

故鄉從不是輕飄飄的兩個字，而是一段段刻骨銘心的記憶，而人不能離開記憶存活。

▲故鄉渡口的泊船

本文由村游去原創采編，圖片均由受訪者本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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