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貢】Goodbye,Linda

7/13 今日份的故事，是關於一個在深夜的城市街頭遊盪的基佬

繼續接著昨天的故事講吧。

這張照片攝於西貢，是越南之行的最後一站。離開前，我用這張照片發了朋友圈和微博，備註都是：Goodbye，Linda.

Linda是我在西貢邂逅的一個基佬，四十多歲，皮膚髮黑，有點壯，也有點娘，香水味很重，紋過眉，剪的是寸頭。

遇見他，算是一個偶然。那天從大叻坐夜班的local bus去西貢，到的時間比想像中早，凌晨四點左右到的范五老街。天光還未亮，大街上空空蕩蕩，預定好的hostel還不接受入住，無處可去，只好在路邊找了一個座椅休息，拿出iPad看劇。

一直都有聽說西貢的治安並不是特別好，騎摩托車的飛車黨很多，我找了一個在路燈下比較亮的地方，旁邊有一些早起的大媽在晨練。Linda來的時候伴隨著強烈的香水味，我眼角的餘光瞅見一個黑大壯向我走來，我下意識地護住了腳邊的背包。

他順勢就坐在了我的旁邊，用蹩腳的英語給我打了招呼，並且自我介紹叫Linda，我愣了一下，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情況，並且判定自己並無什麼人身安全的風險。再加上我也無處可去，便沒有打算離開，聽他自言自語了起來。

他見我似乎並不反感，於是也放鬆了下來繼續試圖和我攀談，他問我多大了，我說23，他立即捏起了蘭花指，回我：wow，you are very young.

我繼續乾笑，不知道該接什麼話題。他翹起了二郎腿，指了指自己：

Linda，forty，very old.

我沒有接話，於是他反反覆復把這句話說了好幾遍，語氣里竟然透露出了些許心酸，笑起來竟然有一種對於自己年老色衰的無力感。我有點心軟，於是安慰他，每個人都是會老的。他似乎並沒有聽懂，但是對我願意接茬表示了極大的興趣，直接就伸手摸了過來。

彼時我穿著一條綠色不過膝的小短褲，白嫩的大腿暴露在西貢二十多度潮濕悶熱的空氣里。他黑色的手掌在我的腿上來回摩挲，伴隨著兩句不熟練的英語：

You are very young and handsome.

我挪了挪身體，不知道該說什麼，空氣里又陷入了新的尷尬，他也只能靠反反覆復重複這句：you are very young and handsome.

看我似乎想要躲開，他又拉過了我的手，說要給我看手相。像模像樣地比划了幾下，說：

You will have a marriage.

我反應過來之後回了他一句:不好意思，我喜歡男人，所以我不會結婚的。

對於我如此大方承認自己性取向這一點，他似乎表示了極大的不可思議，反反覆復又問了我好幾遍：

You like boys?

點頭。

You dont like girls？

點頭。

我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糾纏下去，畢竟我也不可能跟他發生點什麼。於是我問他，我的事業線怎麼樣？他敷衍地看了一眼，說：

You will make a lot of money.

金牛座的我對此深表滿意。他似乎並不打算放過gay這個話題，又開始給我介紹起了他自己的感情生活。路邊偶爾經過的掃地大媽，對我們投來了毫不掩飾的嫌惡目光。我明白，像他這種男人，在這樣的城市裡生活，或許我已經是他不可多得能夠隨意暢談的陌生人了。

於是我決定聽他繼續說下去。但我並不太記得他到底說了些什麼，我知道，他其實也並不在意我有沒有聽進去，所以我只是乾笑著奉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路燈下的他自言自語的樣子讓我覺得莫名的心酸，或許二十年後的自己，也會是一個沒人理會的糟老頭子，孓然一身在城市裡生活。那是我第一次開始正式思考作為一個基佬，老了以後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他離開的時候天已經開始泛起魚肚白，來來回回的機車開始發出轟鳴聲，面對已經開始晨練的行人投來的注目禮，他顯然變得越來越拘謹，於是他決定離開。

他說，你要注意安全，這裡很亂。我謝過了他，在他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我拉住他，和他自拍了一張。他竟然對我說了句thank you,然後才離開。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西貢微亮的天光里，我背起包，一個人走到了西貢河邊，看著太陽從海平線升起，漸漸照亮了整座城市，而身邊來來回回的行人，看起來都並無二致。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座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城市，濃重的機車味混合著香水味，成了我最為深刻的印象。而這張照片，是我在西貢拍的最喜歡的一張照片，那就，用它來紀念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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