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鬧婚何時止

今天,應我奶奶的強烈要求,我以一個壓轎童子的身份,出席了一個堂姐姐的婚禮。壓轎,百度上說是山東漢族的民俗,但以我們大理白族也有這種風俗來看,可能這種習俗在全國各地都很普遍。壓轎,說的是去迎親時,花轎不能空著,要找一個父母雙全的小男孩來壓轎,那個男孩被稱為壓轎童子。我們這邊略有不同,就拿今天來說,包括我在內,我們總共出動了四名壓轎童子,兩男兩女。當然,我得承認,我之所以會去,除了我們兩家是親戚外,主要是因為那五十塊錢的紅包。

說是壓轎,但在現代,娶親哪還有用花轎的,我們都是坐在汽車上,所以我們應該叫壓車童子才對。堂姐姐的這次婚禮,有點複雜,不是一般的嫁娶,而是俗稱的兩頭住。堂姐姐家在我們村,幾天前,我的那位準堂哥,就來我們村迎娶過堂姐姐一次,那一次他家是主辦方,宴請四方。准堂哥家住洱海邊,今天他先來堂姐家,然後我們再一起去他家迎娶堂姐姐,這一次,我們這邊是主辦方,輪到我們大宴四方。而一般的嫁娶,都只是舉辦一次婚事。

作為壓車童子,我的任務就是坐在車裡,看看風景,刷刷微信。不得不說,准堂哥家的位置實在是好,與洱海就只隔了一條路。他們的婚房,就是名副其實的豪華海景套房,落地窗外,儘是綠水青天。在他家享用了各種水果瓜子、茶水糕點後,准堂哥把堂姐姐從閨房中背了下來,背進了婚車。我們一行人也上車,開始回家。回家路上,就是他們所謂的節目表演,也就是鬧婚的時候。為此,准堂哥的兄弟們,早就準備好了一瓶白酒、數顆生大蒜、一卷透明膠布、一盒生雞蛋……

開始還比較常規。我們沿著環海路來到了一片草莓種植園,他們讓這對新人去採摘草莓。堂姐姐拖著長長的白婚紗,行動多不便,所以大多數草莓都是准堂哥摘的,她指哪,他就摘哪。「那個那個,我要吃那個!」「那邊那邊,哇,那一片好多!」堂姐姐激動地指揮著,准堂哥幸福地忙活著。我們在旁邊看著,也能感受到那一份甜蜜與溫馨。

接下來,我們的車隊停到了洱海邊。這一次,就鬧得很荒唐了,用他們的話來說,這叫重頭戲。一下車,准堂哥的那群哥們就興奮地張羅著接下來要用到的道具,一個個滿臉奸笑。走到海邊,在大理二月還是很清冽的風中,在四方遊人的圍觀下,准堂哥很自覺地脫下了衣服,只留一條喜慶的大紅內褲,看樣子他們事先應該溝通過。首先,他們讓准堂哥嚼了兩顆生大蒜,再喝了一口大麥酒,我想不出這有什麼意義,多半就只是要整一下新郎官。看準堂哥的表情,我猜想那滋味應該很酸爽。然後,他們把兩顆生雞蛋塞進了准堂哥的內褲中,一左一右,顯然象徵著能力強大的睾丸。襠里塞著兩個雞蛋也不是個事,很自然地,他們讓堂姐姐把那兩顆雞蛋隔著內褲捏碎。堂姐姐縱然很不情願,但也無可奈何,畢竟人在結婚,身不由己。「不要捏錯哦,哈哈哈!」那群節目策劃人在旁邊肆無忌憚地打趣著。帶著羞澀不已的表情,用了很大的力氣,堂姐姐終於把兩顆雞蛋捏碎在了准堂哥的內褲中。那可能象徵著:以後你如果不好好聽話,下場就和這兩個雞蛋一樣!蛋清和蛋黃蛋皮混在一起,順著准堂哥的大腿流下,和著蛋碎的聲音,周圍的笑聲此起彼伏。這還沒完,他們還讓准堂哥下到洱海中清洗,這才初春,在水中會有多冷可想而知。在准堂哥瑟瑟發抖地洗著身子時,他們用剩下的雞蛋往他身上砸。沒砸中的雞蛋,被准堂哥撈起來,回敬岸上的人。一場歡快的打雞蛋仗就這樣上演,准堂哥以一敵眾,節節敗退,全身多處都中了蛋,而他,自然是一個人都沒砸中。我站在一旁遠遠地觀望,自始至終,我都笑不出聲,也沒有說一句話,面對這場荒唐的鬧劇,我的心裡,只有無奈。洱海邊的遊人,也被迫躲到了一旁,看著他們臉上似厭惡似嘲笑的表情,不知他們對大理又將作何感想。

近幾年,大理州文明辦發布過關於整治低俗鬧婚的通知,但都好像效果不佳。這固然有地方政府治理力度不夠的因素,更是因為當地民眾普遍持有的不正確價值觀。我從小,也見識過比今天更過分的鬧婚行為。有讓新郎蹲入新娘的婚紗裙底抽煙的;有讓新郎坐在地上,襠前立一根火腿腸,再讓新娘俯下身去一口口吃完的。還有我那兩個哥們,老嚷嚷著在我結婚那天他們一人拿錄音機,一人提一斤麻子……

任何儀式,都有增進參與者之間的感情,強化某些認知和觀念的作用。婚禮,作為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場儀式,理應盛大而隆重。婚慶儀式,使夫妻間的聯繫紐帶被加固,而通過一系列看似繁瑣的儀式,也讓新娘新郎更加珍視這來之不易的一切。但是,婚慶儀式不應該低俗化,更不應該充滿著性暗示。愛意和承諾的表達,完全可以通過一種優雅而甜蜜的方式。而且,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婚禮,是他們長久以來愛情長跑的最浪漫和最貴重的獎勵,在婚禮上,他們享受著上帝之光的洗禮,給了彼此一生的承諾,他們應該接受的是眾人深情的祝福的羨慕的眼光,又怎麼能淪為別人取樂的對象呢?

最後,祝我的堂姐姐和堂哥哥一生幸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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