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敏麟醫案》20餘年前治癒的一例足痿案
5 . 腎病、腎結石、紫癜、紅斑狼瘡；癌症的輔助治療；
6. 各種難治性皮膚病如頑癬、帶狀皰疹、蕁麻疹、神經性皮炎；7 . 面癱、頑固性偏頭痛、落枕、急性腰扭傷、椎間盤突出、肩周炎、風濕性關節炎等。《鄭敏麟醫案》
20余年前治癒的一例足痿案
一些中醫名方，雖然表面看藥味平凡而不起眼，但用對了，卻能起沉痾，其效如桴鼓。
這是個20餘年前、我剛福建中醫學院畢業、分配到長樂市中醫院工作不久所遇到的一個病例，至今仍印象深刻。
林某，男，70餘歲，2天前因單側臀部出現一個鴿蛋大小的癤腫， 遂到長樂市中醫院中醫外科一名甘姓醫生處就診，予以五味消毒飲5副中藥治療。患者剛服完第一劑，癤腫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但雙下肢突然痿軟無力，無法站立。遂收住入院外科病房。外科認為病屬內科範圍，故當天下午即轉入內科病房，收治於我所管之床位，並被我治癒。
我用最終用什麼方治好了該患者的足痿呢？相信諸位也許能猜到開始，但很少有人能猜到結局，呵呵。希望各位同仁在看到首診的分割線後能停下來好好思索下，看看諸位的診療思路。
首診：患者既往病史有心臟擴大、二尖瓣狹窄伴關閉不全、心衰。入院查體見心律至數不齊，心尖區聞及海鷗音。查血常規，中性粒細胞偏高。
患者消瘦，面色萎黃，昏昏欲睡，神疲乏力，聲低音怯，四肢逆冷、體溫僅36℃、但患者訴無畏寒。雙下肢肌力、肌張力正常，可以自主活動，但痿軟無力、無法自己站立和行走。舌質偏淡有瘀斑，苔薄白膩，脈細而結、雙尺沉取無力。
——————————以下是奇妙的分割線————————————————————————————————
我考慮患者素體心脾腎陽虛，五味消毒飲苦寒更傷陽氣後所致，證屬少陰，中藥處以四逆湯濃煎頻服：
炮附子20g 紅參15g 乾薑15g 兩劑。
二診：2天後患者體溫恢復正常，神疲乏力減，精神轉佳，但雙下肢仍痿軟無力、無法站立。考慮患者雖然陽氣已復，但仍然氣虛血弱，可能是足痿的病機，故予十全大補湯加減繼續大補氣血，以翼氣血得充、經脈得養、足痿得復。
炮附子9g 肉桂粉3（沖服） 紅參9g 生芪30g 白朮15g 熟地15g 當歸15g 川芎9g 白芍15g 灸草5g 七劑。
三診：患者訴飯量有所增加，精神氣力均增有所增強，但雙下肢仍痿軟無力、無法站立。繼續守方加重補肝腎、強腰膝之品以圖功，再續服用七劑。
炮附子9g 肉桂粉3（沖服） 紅參9g 生芪30g 白朮15g 熟地15g 當歸15g 川芎9g 杜仲15g 續斷15g桑寄生15g 懷牛膝15g七劑。
四診：前後共三診，共服藥16劑。該病人患者訴飯量有所增加，精神氣力、氣色均增有所好轉，但雙下肢痿軟無力仍無任何恢復、依舊無法站立。細細思考，如果足痿是因氣虛血弱，陽明宗筋不養而足痿，在治療中隨著氣血的恢復，下肢氣力應逐漸恢復，不應該如此沒有半點動靜，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一天正好在病房值夜班，閑時重溫《方劑學》，正好翻到「四妙散」一方，腦中頓時靈光一閃：患者足痿發作前，曾有臀部癤腫，服五味消毒飲後癤腫突然消失而雙下肢突然痿軟無力，無法站立。五味消毒飲真治療好了臀部癤腫嗎？按經驗，單純服中藥治療，鴿蛋大小的癤腫服五味消毒飲治療，要想腫塊完全消散至少要在一周左右，豈有一劑而愈的道理？那，為什麼只服用一劑，鴿蛋大小的癤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呢？
答案很明顯了：五味消毒飲並非真治療好了臀部癤腫，而是病人素體陽虛，而服用了苦寒之劑後更傷了中陽，導致濕熱邪毒內陷於下肢，這難道不就是濕熱下注嗎？這難道不就是四妙散的主治嗎？想到這裡，不禁抓耳撓腮，喜不自禁。第二天早上，就給該病人開了三劑四妙散。
蒼朮30 黃柏10 薏苡仁50 牛膝15三劑
四妙散的組方用藥非常四平八穩，全方僅四味葯，且不峻不烈，然而其療效之神奇卻大大地超出我的預料之外。病人服完第一劑，就能自己站在床邊用夜壺小便，3劑吃完，已能在病房走廊上由家屬陪同著散步。病人及家屬欣喜異常，而我的外表雖然平靜，內心比他們更加激動。好神奇的四妙散啊！好神奇的中醫！
效不更方，我又給病人重了5劑四妙散，病人服完後已能象正常人一樣走路了。於是就出院了。
五診：五診的時間，那是一年多以後的事了。那天，我正坐門診，一個近70歲的老太婆急沖沖地走到我面前，認出了是我後，分外高興和熱情。「鄭醫生，我找了您好幾天了，今天可找著您了。跑了醫院兩、三次，問了很多人，才知道您今天有門診。」我呆了一呆，腦子短路了一瞬間，突然一個身影浮現到了腦海中，「對，那個被我治癒了足痿的心衰病人，這個老太婆是他的妻子。」老太婆大致講了經過，老爺子雖然雙下肢還能動，但又突然無力無法下床了；除了沒有臀部癤腫的前驅癥狀以外，情況和以前一模一樣，要我再開以前的那副中藥給他老爺子吃。我說最好要叫病人過來，我要仔細號脈查體完開藥才能完全對症，療效才會顯著。但老太婆一直說，以前那個方效果非常好，只要開那個原方吃就可以了。並且說幾個兒子都在外地做生意，要過幾天才能放下手中的事回來，老爺子腿不能走路，她一個人沒有力氣把他背下樓。無法，我仔仔細細問了老人的各種情況，尤其是沒有卧則氣促，沒有雙下肢水腫等嚴重心衰的癥狀後，又開了3劑四妙散合四妙勇安湯給她。
蒼朮30 黃柏10 薏苡仁50 牛膝15 金銀花10g 玄參10g 當歸30g 甘草15g三劑
為慎重起見，交待她煎第一次中藥時不要一次服完，先吃其中的1/3，1個小時後如無不適，每隔1 個小時再服其中的1/3，直至服完，如有不適馬上停服後劑，並即時聯繫我。如無有不適，後面幾煎可按正常服法。
3天後，老太婆過來欣喜相告，老爺子基本能下床活動了，又開了5劑回去鞏固療效。
鄭評：
1、前後診療之思路脈絡
首診時，患者症見脈微細、但欲寐，證屬少陰。 故以四逆湯回陽救逆，力挽狂瀾於既倒，而瀕臨衰亡之陽得復。
二診、三診：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四逆湯太過剛烈，不可久服，陽既得復，不可再用，故改用十全大補湯加減大補氣血以緩緩圖之。翼多氣多血陽明之經脈之氣血得充、宗筋得養、足痿得復。
四診：陽明之氣血漸漸充盈、宗筋得養、而足痿不隨著氣血的恢復而逐漸恢復，故病當不在陽明。細思病情發展經過，臀部之癤腫濕毒之邪，因素體陽虛，而前醫誤用苦寒之劑損傷中陽，致濕熱邪毒內陷於下肢，乃濕熱下注之足痿明也，四妙散主之。
五診：五診時病人沒在眼前，談不上什麼診療思路，主要是通過詢問一些簡單的癥狀，排除一下嚴重心衰導致行動不能和中風偏癱的可能。四妙散治療濕熱下注之足痿，合四妙勇安湯能治療下肢脈管炎以加強四妙散之功；考慮到患者素體陽虛，故處方中蒼朮、當歸用30g、甘草用15g，用量大其目的是為了以固護正氣，而黃柏、金銀花、玄參和只用10g，其考慮是怕太苦寒傷了陽氣。
2、關於從四妙散所想到的
蒼朮、黃柏、薏苡仁、牛膝，四妙散的組方用藥非常四平八穩，全方就四味葯，且不峻不烈，然而其療效之神奇卻大大地超出我的預料之外。古代中醫典籍中，有多少象「四妙散」一樣的名方，雖然表面看藥味平凡而不起眼，但用對了，卻能起沉痾，其效如桴鼓。而這些方，在《傷寒論》和《臨證指南醫案》等中醫名著中比比皆是。中醫，真的博大精深啊。
當時年輕的我，一邊鑽研古代經典，一邊臨床摸索，遇到並治癒了很多類似上述的疑難病例，越發堅定了我對中醫的信心，讓我在中醫這條路上越走越深入。
3、關於此病的西醫診斷
患者既往病史有心臟擴大、二尖瓣狹窄伴關閉不全、心衰。入院查體見心律至數不齊，心尖區聞及海鷗音。
當時我是考慮患者是細菌性心內膜炎（瓣膜處的細菌性贅生物會引起特徵的心臟雜音——「海鷗音」），細菌性贅生物的栓子脫落，隨著血液循環栓於臀部的小動脈，引起了臀部的癤腫，在而後更多的細菌性贅生物的栓子脫落，栓塞於雙下肢，可能導致雙下肢無力。但問題是，如果是栓塞，雙下肢同時對稱發生的幾率應該很小，且動脈栓塞應該還有相應的體征。
如果假設栓塞的水平不是在雙下肢，而是在支配雙下肢的相應的脊髓節段的灰質前角，那就應該是下肢癱瘓、而不是無力了吧？而且，灰質前角是左右交叉支配，因此也遇到了同時對稱發生的幾率問題。
此病的西醫診斷，到現在還在困擾我，希望各位同仁能幫幫我。這裡先行謝過了。
4、一個希望
碼字不易，且這些原本都是傳男不傳女的養家糊口、維持生計的臨床絕技，原本不輕易告訴別人的。但有些老同學對我說，「如果我們這一代，每個人還都這樣想，中醫還有什麼希望之類」云云，我一想，話在理，反正現在也不差這一口飯了，能為中醫做點事，就盡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努力吧。
大家如果看了覺得有啟發就麻煩點個贊或留個言，如果大家多多鼓勵鼓勵我，我一得意，有可能將把現在和以前一些的臨床體悟回憶出來慢慢與諸位同仁分享，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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