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音樂十年之路(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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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的摸索造就專業的演出

片的部分大概是這個樣子,下面是做演出。

第四張唱片花了三十萬,當時是很有信心把這個錢賺回來的。

實際上後來銷量非常慘淡,我自己內心肯定不服氣,我覺得做的還不錯呀。

為什麼就沒人買單呢?

那個時候的自己很狹隘,現在覺得挺正常的,因為所有人的唱片都賣不動,在座有多少人是沒買唱片的?我自己也很少買。所以唱片本身不能帶來經受益的話。

作為個音樂人該如何去生活呢?

你至少要吃飯呀。你要買琴、添設備,能想到的只有做演出。

做演出是來錢最快的一種方式,我們最近幾年保持在平均每年四十場演出,各種婁型的。

但剛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演出,甚至完全沒有演出的機會。

很多人說很喜歡我現在的演出:你們做得很職業很專業。但實際上這些東西都是在十年的過程中不停地摸索、學習同行,不停地看DVD,不停地實地考察、思考,然後過來的,並不是開始就想好,並不是開始就知道怎麼做的。

這個過程是個很長期的學習過程。

我記得我自己做的第一場演出是05年的年底,在前面那個半坡村咖啡館,當時我剛把第二張錄好,然後做個簡單的首發。

那個時候對演出的概念就是貼個海報,跟朋友打個招呼,然後借幾個音箱,然後就開始吧,就這樣子,根本沒有什麼演出的節奏、主體、結構,什麼都沒有。

因為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慢慢的發現,演出是能夠賺錢的,但是要想持久地靠演出賺錢,必須要保證演出的質量。

我想各位經常看清出定會有體會,一旦看完某個人的演出,就覺得,哎呀我以後不想看了,不是他的音樂不好,而是他的演出亂七八糟的,我個人會這樣想。

但好的演出你看完了,不管音樂喜不喜歡,你會覺得下次我可以再來看看,因為現場演出音樂本身的發揮是很難把控的,但是音樂之外的東西,比如你的次序,你是不是準時,你的聲音是不是好,聲音從物理上說是不是好,是可以把控的,所以在我看來主流音樂和非主流音樂有個很大的區別在於這一塊,那就是主流音樂會保證音樂之外的東西在個行業的標準線之上,但非主流音樂完全沒有。

演得好的時候會特別舒服,演得差的時候就是一坨屎。那麼在非主流音樂這一塊,所謂的大牌樂隊,跟小眾樂隊的區別也是在於大牌樂隊他會有個基準線,他哪怕今天情緒不高,哪怕失戀了或者父母死了,你完全聽不出來。因為他的其他指數是有行業標準的,至少你聽不到嘯叫,你會聽清楚人聲。

我經常打的個比方就是,假如周杰倫在奧體開了場演出,涅槃在個livehouse開一場演出,讓喲個完全沒有聽過音樂的老母親去兩個地方聽,她肯定會喜歡周杰倫那種,為什麼。

因為在物理上,她的耳朵是舒服的。但是你在小地方,再好的音樂她耳朵也難受,當她沒有音樂審美的時候她的耳朵是難受的,她在生理上是難受的,自然會對另一個有好感。

9

口碑建立在高昂的成本

所以在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之後我就直在想,怎樣把現場的聲音做好。

我不管這個歌唱的怎麼樣:唱功怎麼樣、樂隊能力怎麼樣,我先把聲音做好,這是我的思路,所以我才會從逐漸的亂七八糟辦演出,到自己租賃設備,而且都是按照自己想要的設備開個設備清單去租賃,花很大的成本來做這個事情,而且這些設備好多南京都沒有,都是從外地過來的。

這樣的做法開始不只是觀眾不理解,包括我們團隊我們樂隊都不理解,他們覺得完全沒有必要,但是我腦子裡面很清楚,我覺得聲音要有最基本的保證,這種保證的第一因素是硬體設備,其次才是樂隊的能力包括歌手的能力。

所以一直到現在也是這樣,我們決定去哪個地方演出不清出,第一個指標就是這個地方的設備夠不夠,為了減少麻煩或者說保證一定的狀態,大部分的演出我們都自己帶設備。

在去年的上半年我們做了個《春末的南方城市》的巡演,當時我們帶了一卡車的設備,一卡車的概念就是到了一個地方,只要你給我一個電源,我就能演,不只是樂器音響,連樂譜架、話筒架,甚至是接線板我都帶了。

這樣看起來非常瀟洒,但成本也是非常大的,風險也非常大。所謂成本大是肯定的嘛,這麼多設備的租賃、搬運,還要有工作人員。

所以我們去年巡演最多的時候整個團隊25個人,一半人在天上飛,另一半人開著車帶著設備在地上跑。這是我做過最大膽的一個嘗試。還有個風險就是,到了一個地方要先把設備撤完,再把設備安裝上去,這個工作量是很大的,這不是說到了一個地方音箱一接就可以,這種工作量之大會導致所有人高度緊張,同時我又要求必須準時開場,他們每個人都綳得非常緊,但是所有的這些,所謂的風險也好、成本也好帶來兩個好處。

第一個好處是我可以得到足夠的休息,然後保證最好的體能去唱歌。

我們在去年巡演到最後的時候我可以在演出開始前五分鐘到後場,一個場地我從來沒來過,我可以在房間睡覺,睡到演出開始前到這裡,我拿起琴就可以演,因為所有的工作人員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連調音全部都調完了,他們把琴往我身上一放,123開始。

足夠的休息才有足夠的體能去演,所有我們的演出一般都在兩個小時以上,我覺得國內沒有多少人可以做到這麼長時間的演出,當然前提是要休息好。

這是第一。第二,好處在於我們的聲音有做足夠的保證,因為所有的設備自己都很熟悉很清楚,知道該怎麼調。

如果在這個城市演用這套設備,在那個城市演用那套設備,每個城市的配置都不樣,什麼事情都要從頭來遍。去年巡演做到最後的時候,最後一場我們擺好設備之後開始調音的時間都不超過20分鐘,非常快!這是巡演的事情。

OK!巡演存在一個動機,對我而言大部分巡演的動機都是賺錢,因為其他沒有來錢的方式,只有這個是賺錢的。

另外一個就是鍛煉隊伍。這個鍛煉的隊伍的不只是樂隊,也包括團隊,也包括配合的舞台助理、檢票、售票的鍛煉。

到目前為止我大概做了四五次巡演把,雖說中國市場很大,真正能夠賺錢的城市還是數的過來的,那麼我就會思考以個問題,如何讓一個人看完你的演出之後還想再來看。

這個行業、圈子很小,看演出的人就那麼多,很多人看了一次之後下次就不會再看這個人的演出。

所以我一直在擔心,怎麼樣讓大家持續地看演出,我們做過個調查,問:你為什麼來看我的演出。其中有一個原因是這麼說的:其實你的歌我都聽過了,你的演出我也看了好多次,我對演出本身沒有任何興趣,但是我過來可以見到很多認識的朋友,雖然不是選的人最多的,但當時我還是挺震驚,但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是演出逐漸地會變成一種社交,這也是現在音樂節的一個趨勢。

現在不再是音樂,而是大家的一個活動場所、一個PARTY,那麼你怎麼樣讓這些來參加社交活動的人感到愉快呢?

這又是另一個非常令人頭疼的問題。

10

賠錢也要做跨年演出

OK。說下跨年,大家知道我現在在南京做了四年的跨年,第一次做的時候是很偶然的,當時我還在烏魯木齊演出,當時我的贊助人,一個藝術基金(註:湯臣藝術基金)建議我做這個演出。

但是第一、我的樂隊當時處於不成熟的狀態,第二、我還在外地沒有時間回來策劃操盤,才會想了把朋友拉過來每個人演半個小時。

做完第一次跨年,其實效果並不好,雖然雖然在場的觀眾還是挺囊的,因為當時從八點直演到凌晨三四點,場有著九組藝人超長時間的演出。從那次之後那九個人再也沒有一起出現過,同時出現三四個都比較少,因為大家越來越忙了,周雲蓬、萬曉利、蘇陽、小河、馬條、張瑋瑋、郭龍、我還有歡慶(註:李志按人頭數確實是九個,但當時演出的還有吳吞,李志把張瑋瑋和郭龍這組藝人數成兩個人,就沒有然後了)而且這場演出一直到開始的時候都有票沒有賣完,實際上票價並不高。

而且那場演出他們這八個人包括我自己收的費用是非常非常低的,我都不好意思說出來,怕會影響他們現在的報價(聽眾大笑),因為這是作為給我的個面子,才來南京演出一場。

儘管如此,這場演出的虧損是20萬,那是2010年。第一次做是這樣一個虧損的狀態。

而且除了當時在場人之外,外面並沒有多大的反響。然後這就奠定了跨年的基調,就是虧錢。

做了四年,我算了下,虧損大概在120萬左右,這個120萬有80萬是我自己活生生地虧出去的,有40萬是贊助過來的。

所以對我自己而言,我四年時間要活生生地多賺出80萬來填補這個空洞,所以我才會那麼頻繁地去做巡演,所以才會音樂節報價那麼高,導致別人不敢找我。

這都是一條線上的,就是跨年的虧損只是我長期虧損的一部分,但是賺錢的唯一途徑就是巡演,而且還要小心冀冀地控制巡演。

比如說上半年那個大膽的巡演,最後的利潤可能在15萬,但那15萬是建立在很多前提之上的,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不賺錢甚至虧錢的。

那麼賺錢賺在哪邊呢。這是由於我們的票務系統,這次使用了一個新的票務,把這個成本省了下來。

所以會去年的下半年開始做「殺雞取卵」,今年上半年做叫什麼我也不記得了,各種巡演。因為到了夏天就要考慮,今年跨年怎麼辦、今年跨年找誰、會虧多少錢、要去做預算。如果身上沒有那個錢,就沒有底氣去做這個事情,這也是我一貫的做事方式。

我會跟很多人借錢,但是涉及到工作,我沒有欠過誰的錢。比如說我們跨年會涉及到十幾個合作方,我沒有欠過誰的錢。

而且絕大部分都是在演出前把錢全部結完。像我們樂隊,一般來說會在最後一次排練就把錢結完,不用等到演出結束之後。

所以你會需要有一個所謂的前期資金,這個前期資金就是你對整個演出的預算是多少,不用去考慮票房,如果演出預算是五十萬,那麼你先要把五十萬拿到手上,我才會去做這個事情。

而不是說我準備十萬,期待有四十萬的票房,這樣做的風險會特別大,所以說好多的音樂節、演出會流產就這個原因,它的資金鏈是不穩固的,總是把期望放在票房上,但是票房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誰知道呢。可能明天我的演出就沒有人來看了。

11

南京!南京!

現在還是再說跨年,無數的聽眾包括我們團隊的人有一個問題他們不理解,那就是,為什麼你的跨年要放在南京。

因為從條件上講,好多城市比南京要好非常非常多,就說北京、上海吧,第一、有大的場地,南京找不到大的場地,這個問題我不跟你們討論,因為我懶得說了。

人家問我為什麼選這個場地不選那個大場地,每次都是一票難求,但是沒有票賣,因為沒有大場地,為什麼找不到大場地?這我就不提了。

很多人不理解的是,為什麼你非要把跨年放在南京。

你自己虧錢又那麼累,還被觀眾罵 因為買不到票嘛。

辦這樣一個演出,目的是什麼?

OK,我可以告訴大家,我的想法很簡單:我希望,未來有越來越多的二三線城市的音樂愛好者能在自己的城市從事音樂工作,不是跑到北京。

如果每一個城市都有一個像我這樣的人,吹牛逼點哦像我這樣的人,堅持在當地,選當地的樂手,在當地做音樂,十國的非主流音樂不會這個樣子。

不是所有的人,不是所有人喜歡音樂,然後搞樂隊,然後跑北京,然後過幾天回來。

當今這種情況也沒有任何的發展。但實際上,每個地方都有很多天才的人,包括南京也是,只不過你不知道。有各種原因導致他無法繼續從事音樂行業。

那麼我一直希望,或者說幻想我的所作所為能夠讓一些人看到希望,什麼希望呢?

就是在南京也是可以做樂隊的,也是可以通過做樂隊生活得不錯的,在成都也可以,在西安也可以,在廣州也可以,不定非要跑到那個地方去(註:指北京)。

我們看西方,紐約有一幫人做音樂,西雅圖有,洛杉磯有,各個地方都有,但中國呢?除了北京你能數出幾個。

石家莊有個萬青(萬能青年旅店),成都有一個聲音玩具,上海有一個頂馬(頂樓馬戲團),南京有一個李志,還有嗎?

沒了。當然這個問題說起來就很複雜了,這是因為資源分配的不公平、不均勻,不只是在這個行業這樣子的。

我在做完兩次跨年之後,那時候遇到了很多困難。

有一天我去南京家琴行找個朋友,然後看到兩個小孩在練琴,我在他們後面他們沒有看到我,練了一會兒個人對另一個說:「你覺得我這樣能夠給李志彈琴嗎?」

當時我特別感慨,我希望的就是大家能通過搞這個所謂的非主流音樂能夠看到希望、能夠賺到錢,能夠生活得好起來。

只有這樣,才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從事這個行業,只有越來越多的人從事這個行業,這個行業才會越來越好,因為目前為止,這個行業裡面的從業人員不管是在舞台前面還是在舞台後面,大部分還是傻逼,沒文化沒素質,什麼都沒的。

他們是走投無路才來做這個行業。如果說不讓他們唱歌,他們可能連一個農民工都做不好。你可以算下,這些人裡面,有幾個受過高等教育。他們以為看幾本文藝小說、看幾部電影、聽幾張碟、擺個POSE、穿個衣服這就是搖滾樂嗎。

不是。搖滾樂在我看來從不是個高尚或者下賤的東西,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很普通的行業。

本文為李志在先鋒演講演講的文字記錄,由於文字篇幅過長,分為五篇21個小專題為大家呈現。我建了一個2016一起跨年群,希望跨年時大家可以一起結伴而行。其中李志現場的問答合集,需要的讀者可以私信公眾號,我會單獨發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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