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七月半

下班到家樓下已是夜深,不意間仰頭望見突兀的一盆滿月,澄清皎潔,映射的周圍碧空好一片雲鱗星海。不由的在樓下閑庭信步起來。月皎疑非夜,林疏似更秋,七月半的望月和中秋的月比起來卻也絲毫不讓。

逶迤行至小區的庭院小路,想起白天朋友曾一本正經地和我說,今天是鬼節,晚上是不能出去亂走的,鬼門大開,小心倒霉!

不覺莞爾,在古代七月半出門放水燈或是遊玩卻也是習俗。何況這七月半的滿月現在看來卻也多了一份清影孤傲之感,擘絮般白雲依偎著溶溶月夜,多了幾分陌生的新鮮玩味。

恍然間想起《陶庵夢憶》中有篇《西湖七月半》,張陶庵總在書里不乏傷悼昔日有明一代的美好,飽含眷戀昔日故國的風物人情。在他筆下七月半的杭州西湖是喧嚷塵囂的、是鼓瑟笙歌的、是峨冠盛筵的——那時的杭人卻是在七月半那天,人叢接踵地去賞月。

張陶庵在文中細數七月半賞月的人,其中營營逐逐附之風雅的五之有四,原來這樣的人物古今皆是有的,他們只是圖個熱鬧,遊玩歸罷,卻未曾抬頭真實地去瞧一瞧月亮,可謂是「避月如仇」了。

想來古今大多的人,皆是歡喜熱鬧的,但人若生來每逢名勝風物,便走馬觀花、浮光掠影一回,不能靜心在美好處著力體味其中妙處,卻是大大的可惜。

曾與友人夜半痛飲後散步西湖,靜謐無人,遠遠望見綺麗清幽的湖心之上影影憧憧,似是亭台樓閣次第列坐在那三四峰。

心中無限恍惚浮想,已然分不清真實虛幻,只覺得大放空明,天地之間、山水之間、心物之間好似那圓盤滿月在湖中的倒影,一時間不知倒影是月還是月是倒影。沿湖酡然亂逛,曲折其間,豁然間柳條滿眼,友人笑道,這裡就是蘇堤,我們從六橋上過去。

行至六橋之上,人不覺搖擺間醉坐石階,魚躍有聲,清風拂面,湖清月近人,伸手想摘湖中月。此時便很是羨慕起《西湖七月半》里「吾輩始艤舟近岸,斷橋石磴始涼,席其上,呼客縱飲」,與友人共賞水天一色,待意興闌珊之時「吾輩縱舟,酣睡於十里荷花之中」這是何等痛快人生——小船輕幌,放舟西湖,湖中明月一顆珠,渺小螞蟻葉作舟;此刻不說人間事,此時人間無事人!

古人語,花不可見其落,月不可見其沉。那便趁著月明疏朗,任性地卧睡在這湖光之間,這樣的洒脫,我心往之……

西湖七月半,我雖不在西湖,心卻已然醉在其間了。

2016年8月17日中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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