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的眼睛，經常盯著路過的風。」——畢贛《路邊野餐》

看了89年的畢贛在一席的分享，身上逗逼、苦中作樂的氣質迅速地吸引了我，他的處女座《路邊野餐》即將上映，我想我不能錯過它。

可以預料，這種文藝片排片凄慘，我特意選在周日的早晨觀看。

整個片子被一種詩意的，灰藍色霧蒙蒙的感覺所籠罩，你看到鏡頭搖向的每一處都是撲面而來赤裸裸的熟悉感。

小城生活的記憶被漸漸喚醒。

這個在西南山區的小城風景自然和我的家鄉湖北風景迥異，但是那種原始的悠閑和迷茫感是那麼的相似。

導演說自己的叔叔身上有種不一樣的特質，於是就讓叔叔擔任主角。電影里呈現出來的感覺，就像自己透過鏡頭看著自己的叔叔姑姑，爺爺奶奶在真實地生活。

原始的生活是迷茫的，灰暗的，空洞的，每個人看似悠閑卻都有著佔據心中重要位置的家庭瑣事。

生著青苔的牆壁，昏暗的房間，從窗戶紙里透過的束束光線，安靜冗長地倒開水的聲音，無聊地打盹，電扇啟動時正反方向的重影，小孩子對呼嘯而過的摩托車張望，橫穿小路叫個不停的公雞，總是熄火的摩托車，觀看挖掘車玩雜技般的下車表演，米飯和菜混雜在一起的晚飯，可以看見紅色內衣的連衣裙，只有10來個觀眾的鄉村流行樂隊，空曠而沒有生機的灰白房子，和土地一樣乾裂的皺紋……這些被我們忽視的細節，被導演一個個拎出來放大，呈現在我們面前。這是真生的小城生活，緩慢、枯燥、破敗。

但是在這樣的環境里，往往最能催生出無盡的詩意。

無限循環的盤山公路，跟著陳升的機車看霧蒙蒙的早晨和漫無目的地拾荒者；像是永遠也開不到盡頭的山間小路，自己就像坐在陳升的車裡，聽他們跳脫地聊著一些瑣碎的日常；在一個接著一個的山洞裡，聽陳升念著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思緒。

小城原始的美麗和被城鎮化的難看，它們交織在一起，然而迷失在其間，你會發現，那裡的時光很慢，迷失也成了一種美麗。

小時候，記得下大雨時，天色特別灰暗，家裡也陰冷潮濕，那時候，可以站在窗前，一直看雨不停下，時而逗狗，時而看雨，時而和爺爺奶奶看電視，一下子就天色已晚。

特別喜歡電影里詩意的獨白，在此摘抄在文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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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手

在亞熱帶的酒館

門前吹風

晚了就坐下

看柔和的閃電

背著城市

亞熱帶季風的河岸

淹沒還不醉的橋

不醉的建築

用靜默解酒

明天 陰

攝氏三到十二度

修雨刷片 帶傘

在戒酒的意識里

徒然下車

走路到天晴

照舊打開

身體的衣櫃

水分子穿越纖維

沒有了音樂就退化耳朵

沒有了戒律就滅掉燭火

像回到 誤解照相術的年代

你攝取我的靈魂

沒有了剃刀就封鎖語言

沒有了心臟卻活了九年

山

是山的影子

狗

懶得進化

夏天

人的酶很固執

靈魂的酶像荷花

許多夜晚重疊

悄然形成黑暗

玫瑰吸收光芒

大地按捺清香

為了尋找你

我搬進鳥的眼睛

經常盯著路過的風

命運布光的手

為我支起了四十二架風車

源源不斷的自然

宇宙來源於平衡

附近的星球來自於平衡

沼澤來自於地面的失眠

褶皺來自於海

冰來自於酒

通往歲月樓層的應急燈

通往我寫詩的石縫

一定有人離開了會回來

騰空的竹籃裝滿愛

一定有某種破碎像泥土

某個谷底像手一樣攤開

今天的太陽

像癱瘓的卡車

沉重地運走 整個下午

白醋 春夢 野柚子

把回憶揣進手掌的血管里

手電筒的光透過掌背

彷彿看見跌入雲端的海豚

所有的轉折隱藏在密集的鳥群中

天空和海洋都無法察覺

懷著美夢卻可以看見

摸索顛倒的一瞬間

所有的懷念隱藏在相似的日子裡

心裡的蜘蛛模仿人類張燈結綵

攜帶樂器的遊民也無法傳達

這對望的方式接近古人

接近星空

冬天是十一月十二日

一月 二月 三月 四月

當我的光曝在你身上

重逢就是一間暗室

希望你也能收穫一份似曾相識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