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耳朵和我
小的時候總是想去野外玩耍。家長很忙,有的時候在看書,有的時候玩電腦,更多的時候透過窗戶看外面總是白茫茫的天空。現在想想,整個回憶都在一種很低飽和度的色調中。正因如此,當有機會去野外玩的時候,尤其開心。
瀋陽像許多城市一樣,有一條河橫貫而過。這條稱為「渾河」的河流在我的記憶中已經得到了整治,卻沒有改名。從渾河出發,一直向北穿過東北最著名的城市鐵嶺,就可以到清河水庫。這裡終於是名副其實的:水體非常清亮,有魚有樹有花。另一條路線是沿著渾河向東,可以到達上游的大夥房水庫。伙房也就是集體廚房的意思——這裡的名字的確是沒有中原一樣古雅,但是簡單易懂。這兩個水庫提供了半個遼寧省的自來水,也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踏青休閑的地方。
在灰色的樓宇和白茫茫的天空中呆久了,來到水清木華的水庫區,心情會分外愉悅。我還記得當時寫的博客:見到的花草、撿到的蛻皮蟲蛹,還有藍天下的藍水,統統以小學的審美加上最過分的濾鏡,使勁曝光、使勁拉對比度,現在看來會有一種波普藝術的錯覺。在沒過腳踝的草中來回奔跑,嗅到折斷的草莖發出的汁液味道,是我記憶中最鮮明的春天的樣子。
這樣的野生草地並不能躺下打滾,否則會刺傷衣服和皮膚。即使是跑步,在鞋襪上、在褲腿上,也會粘上許多多刺的植物種子。這就是蒼耳。
對於當時的我來說,蒼耳實在是一種熟視無睹乃至有點煩的植物——它多刺的果實在成熟後會變得枯乾易脫落,然後順理成章地勾在路過之人的衣服上。畢竟,弄髒了衣服是要洗的。當時的我,更喜歡的是各種各樣的可食用野菜:苦苣、婆婆丁,還有一些我說不出名字的植物。這些菜畢竟未經馴化,吃起來有奇妙的苦味。每次出去玩,一定會帶一把小鏟子挖許多。與之相反,蒼耳則是有毒的,並不能吃。雖然可以煮熟藥用,但是何必自討那個麻煩。
誰知,當時引人麻煩的蒼耳朵,現在想來卻分外懷念。人越來越成長,曾經給你痛苦的東西,也會慢慢銘刻成記憶的一部分。一邊摘掉襪子上的蒼耳,一邊扁嘴的我,現在仍然活靈活現地在我面前。
高考結束,我到了上海開始了四年的學習。一座超大的國際大都市,是沒有小小的鄉村植物的空間的。蒼耳消失在了我的眼中,也消失在了我的記憶里。白天忙於學業、忙於生活,或許沒有什麼心思;晚上一個人在床上,渾身裹著黑暗,記憶中的吉光片羽就會慢慢浮現。有時候會微笑睡著,有時候醒來的時候眼角則是濕的。
轉瞬四年過去,我又來到了世界的另一側。這邊和國內是完全不同的風景——舒適而低矮的樓房,密集、高質量卻環繞著野草的公路,和房前屋後的松鼠與浣熊。一次在房子後院無意地觀察,卻——再一次看到了它。
記憶如洪水湧來。
原來你還在。
Reference.
蒼耳 | Wikiwand
Xanthium sibiricum Patrin ex Wid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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