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宏斌的2017：在樂視泥潭中看見另一處光明

作者 | 張慶寧 羅飛

編輯 | 張伯玲

3月29日，融創中國（http://1918.HK，下稱「融創」）在香港萬豪酒店召開2017年度業績報告會。

業績會前一天，融創管理團隊一再勸說董事局主席孫宏斌，希望他少說兩句，避免出現2017年中期業績會上談及樂視時的哽咽場面。

上午9時，報告會準時開始，融創董秘高曦首先向台下的股東、媒體、機構投資者講述融創過去一年的業績。

孫宏斌坐在主席台上，一口接一口喝水。剛過半個小時，他就打斷融創行政總裁汪孟德的發言，「不行了，我得去趟洗手間，」場下的人鬨笑著目送他衝出會議室。

孫宏斌的2017年波瀾起伏。

168億元投資樂視系的三家公司，讓孫成為一名網紅企業家，知名度不次於王健林、賈躍亭等。

「但這是一次失敗的投資。別說是壯士斷腕，現在連頭都給砍了。」孫宏斌順便開起玩笑，「誰想接盤樂視網，來找我談，價格好商量。」融創2017年報顯示，計提樂視系投資損失165.5億元，幾乎抹平一年多前的那筆投資。

東邊不亮西邊亮。

2017年7月，萬達深陷海外併購帶來的資金鏈困頓時，融創得以438.44億元收購13個萬達文旅城91%的權益。

隨著萬達走出泥潭，王健林說服地文旅城所在省份高級官員接受這場交易，融創行政總裁汪孟德承諾，「融創將和萬達一起，高質量建成交付13個文旅城，給各地政府一個滿意的結果。」

騰訊《稜鏡》獲悉，如無意外，2018年4月30日之前，融創將完成剩餘5座文旅城的資產交割。這意味著，各地政府終於對融創放心了，後者獲得將近1000萬平方米的物業面積，而且平均地價不過千餘元。

不過，融創的業績會一直都是孫宏斌擔當主角。自洗手間回來，他就有點按捺不住了。「我補充一下……」孫宏斌開始接管下面的投資者、媒體問答環節。

圖說：融創董事局主席孫宏斌

地產「不當大哥」

順馳時代的孫宏斌，多次聲稱要超越行業老大萬科。

2016年地產調控新政啟動，而且力度遠超以往。「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調控時代成了過去。孫宏斌態度隨之轉變。「融創不爭第一。你們都知道，小時候班裡的第一名，長大後都混得不咋地。」

2017年，融創全年銷售額3602億元，躋身行業第四，2018年的銷售目標4500億元。行業前三碧桂園、恆大、萬科均已突破5000億元銷售額。

「現在市場開始變化，第一，消費者是市場價格的預期發生變化；第二，不管是房企還是消費者，想從銀行貸款更難了。」孫宏斌面對這種調控環境的謹慎，與萬科董事長郁亮的判斷如出一轍，房地產行業單邊上漲的時代或許真的已經過去。

地價高企與政府限價，都在擠壓房企的利潤空間。因此，2016年10月以來，融創停止在公開市場拍地，而是通過諸如併購萬達文旅城等手段，低成本獲取土地這一房企最重要的生產資料。

融創年報顯示，截至2018年3月26日，包含舊改等協議狀態的土儲在內，擁有土地儲備共計約為2.18億平方米，整體貨值約人民幣3萬億元，超過96%的貨值位於一線、二線及環一線城市。

這一土地儲備與碧桂園等行業前三不相上下。「我們下一步的關鍵是把現有項目賣出去，保證融創的安全，去槓桿、降負債，控制住風險。」孫宏斌表示，現在的調控環境中，「活下去」比「當大哥」更重要。

截至2017年12月31日，融創還擁有賬面現金及現金等價物967.2億，同比增長38.5%，營運資金位居安全水平。「我們有足夠對抗風險的能力，並且可以支持未來業務的增長。」融創董秘高曦表示。

深陷樂視泥潭

孫宏斌談論融創地產主業時還算克制，但說到對樂視系的投資，就有點「剎不住了」。「這是一次失敗的投資。別說是壯士斷腕，現在連頭都給砍了。」融創2017年報顯示，總共計提樂視系投資損失165.5億元，幾乎抹平全部投資。

2017年1月決定投資樂視系三家公司之前，孫宏斌分別請教了聯想掌門人柳傳志和泛海掌門人盧志強，這兩位旗下公司均持有樂視汽車股份。孫宏斌還請來聯想旗下的團隊，幫助融創在一個月內完成對樂視系的盡職調查。

雖是如此，這場盡調還是粗糙，孫宏斌並未透過報表，發覺樂視體系潰爛的肌理。

2017年7月，騰訊《稜鏡》獨家披露，賈躍亭等12億元資產被債權銀行司法凍結。此後一個月內，賈躍亭辭去樂視網所有職務，孫宏斌出任樂視網董事長。孫一度躊躇滿志，他在2017年融創中期業績會哽咽著說，「這輩子一直把樂視搞好，不留遺憾。」

互聯網公司與地產行業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邏輯。在2018年3月辭去樂視網董事長之前，孫宏斌承認，投資樂視或許是自己人生的遺憾。

樂視網年報預披露顯示，該公司2017年預計凈利潤虧損超過116億元。騰訊《稜鏡》獨家獲悉，包括萬達、京東、聯想等公司，都與樂視網有過投資意向接洽，時至今日未能達成共識。

「引入外部投資者，關鍵因素還是價格，」孫宏斌在此次業績會上重申，「如果有投資者想接盤的話，可以來找我談，價格好商量。」

「（關於樂視網），你們有什麼好辦法嗎？有的話可以告訴我。」孫宏斌對台下的投資者喊話，下面有人笑著答道，「再便宜點，可以打八折往外賣。」孫宏斌哈哈大笑。

一位參會的機構投資者悄聲對騰訊《稜鏡》分析，融創正在增資樂視影業，增資完成後將成為第一大股東。與此同時，孫宏斌還在爭取樂視致新的第一大股東地位。「先給樂視影業和樂視致新修築隔離樂視網退市風險的防火牆，保住這兩塊資產再說。」

文旅柳暗花明

融創在2017年財報中提出，計劃在2018年成立獨立運營的文旅集團。

「建立文旅集團致力於提升本集團已高起點布局的文旅項目的運營能力和盈利水平。文旅集團的長期目標是成為中國最具行業競爭力文旅地產運營商之一。」年報如是寫道。

融創行政總裁汪孟德在業績會上還承諾，融創將和萬達一起，按照四個不變的原則——「品牌不變」、「規劃內容不變」、「項目建設不變」、「運營管理不變」——高質量地建成交付13個萬達文旅城，給各地政府一個滿意的結果。

13個萬達文旅城的交易，此前同樣是一個讓孫宏斌頭疼的問題。

2017年7月，融創以438.44億元收購13個萬達城91%的權益後至今，其中8個項目完成資產交割，另外5個項目的交割事宜卻兩度延遲至2018年4月。

2018年1月3日，萬達董事長王健林還在萬達總部會見了孫宏斌等人，後者一行六人到訪的目的之一即商討文旅城資產交割問題。

「前8個大多已經開業或者即將建成，協調起來比較簡單，融創最終負責財務、印章、工商登記變更這類事務性工作即可。剩下5個一直是王健林主要負責協調政府關係。」一位融創內部人士透露，萬達城的協調工作推進順利，有望在2018年4月30日之前，完成剩餘5個文旅城的資產交割。

此次業績會上，汪孟德對文旅城的未來信心滿滿，「與萬達的這次交易非常成功，不僅給我們帶來將近1000萬平方米的物業面積，還能在未來兩到五年內，成為融創收入和利潤的新增長點。」

騰訊《稜鏡》獲悉，2018年4月30日之前，融創將完成剩餘5座文旅城的資產交割。這意味著，各地政府終於對融創放心，後者獲得將近1000萬平方米的物業面積，而且平均地價不過千餘元。

（《稜鏡》作者李思誼對此文亦有貢獻）

「段子王」孫宏斌金句集

【孫宏斌：融創不做行業大哥 做大哥沒意思】

「融創以前爭過第一，沒意思。你們也都知道，小時候班裡的第一名，長大後都混得不咋樣。」　　

【孫宏斌談行業集中度：現在看來前5名可能達到30-40%，依據是「瞎猜的」】

孫宏斌稱，我們的激勵主要是靠精神，靠錢肯定是沒用的。行業集中度，前幾年我說前10名佔40%，前100佔80%，現在看來，前5名可能達到30-40%。當被問及依據是什麼，孫宏斌表示，「反正比大家想像的快吧。。。基本上。。。就是瞎猜的。」

【你知道賈躍亭在哪裡嗎？你們最近見過嗎？你這次還有想哭的感覺嗎？】

孫宏斌：上次我哭了嗎？我當時有點激動，這個社會大家應該寬容這種失敗，創業挺不容易的，老賈還是挺好一企業家，但是企業做失敗了也是事實，社會要寬容失敗者，我們是經歷過困難的，遇到困難的企業就想幫一下，牛逼的企業我不怕，就怕來求你的，這是我的弱點，這是我上次想表達的意思。

【孫宏斌：房地產行業，賣什麼都找我】

孫宏斌稱，我吃多少虧，會認，搞不好還能退，這就是我們老能做成併購的原因。有人問我你的併購信息都哪來的，併購是沒有市場的，沒有廣而告之的，這個老闆認識那個老闆，談了一下就成了，房地產就不說了，賣什麼都找我。我們過去幾年做的併購案子，超過全世界任何一家投行，這種口碑、這種經驗，可以點贊。

【當被問及為何不用自己的錢投資，孫宏斌：你想讓我哭嗎】

孫宏斌稱，為什麼不用我的錢？因為我沒錢，融創是個很簡單的公司，任何投資都在上市公司裡面，外面沒有任何投資。

【孫宏斌：你問一下有誰願意接盤樂視，我打折賣給他】

「而且現在樂視網想要做增資的話，需要兩年的盈利，所以做不了增資。我在樂視網占股8%，我再借他100億元，我傻X啊。」

【孫宏斌：想接盤樂視網的來找我 價格好商量 】

「要做成的話就得按市場來，我也想打折，沒辦法，我想加點錢也進不去，我們所有的合作都是打折的。如果有人願意買（樂視）的話，你讓他來找我，價格好商量。但是價格不合適我也不會賣的。」

【孫宏斌：投資樂視不是壯士斷腕 是把頭都砍了】

「樂視系我們計提損失165.5億元，這已經不算壯士斷臂了，這是把腦袋都砍了。」

【孫宏斌：融創股票價值長遠看肯定是可以的】

孫宏斌表示，股票價格影響因素較多，融創股價在3-5塊錢的時候，有人問我，融創股票能不能買，我說你能拿得住的話，肯定能買，但你說一個月、半年之後怎麼樣，這個很難說。現在30塊了也是一樣。股價一塊錢的時候我們的基本面也是一樣的。尤其股價漲了這麼多的時候，怎麼看股票價值，長遠肯定是可以的。

【孫宏斌：此次調控遠超以往 融創將不再買地了】

今年融創的核心任務就是控制經營風險，這是今年的關鍵任務。「我們下一步是要讓公司安全，去槓桿，降低負債率。接下來，我們不再買地了，把現有的項目做好賣掉，就能把風險控制住。」

【孫宏斌：融創資金鏈會斷是不可能的】

孫宏斌表示，我覺得2018年，因為政策在變，現在整個的資本市場也比較緊，我們還是要把風險控制好，讓負債率降低，讓公司安全。我就最煩什麼中國要崩潰了，房地產要崩潰了，融創資金鏈要斷了，你看看這是什麼基本面，中國會崩潰嗎，房地產會崩潰嗎，融創資金鏈會斷嗎，看看我們的現金流和土地儲備，不可能的，那都是智商多低的人說的。

【孫宏斌：辭去董事長後，還會對樂視網負責】

他現在面對樂視網的狀況同樣無可奈何。他對下面的投資者說，「你們有什麼好辦法嗎？有的話可以告訴我。」

【孫宏斌：樂視影業有可能會繼續改名 未來會繼續增資】

孫宏斌表示，投資樂視是將來做準備是轉型，這是轉型的代價，未來為繼續看好大消費板塊。文旅板塊是詩和遠方，我們投資的就是詩和遠方。

【孫宏斌：科技創新看不懂，不會投資賈躍亭的新能源汽車】

「全世界的投資方向，一個是科技創新，一個是消費升級。科技創新我看不懂，消費升級就是花錢的事兒，我看得懂。對樂視系的投資失敗，不會影響我們的投資心態。人的一輩子會有很多痛苦和遺憾，我們不再糾結，眼光往前看。」

孫宏斌當初在當選樂視網董事長的是什麼心情？現在還無從得知。但他留下的經典語錄與當下發布會的言論卻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一直看好樂視網上市公司這塊業務，樂視影業、樂視致新、A股上市的樂視網，肯定是看好的，但確確實實有很多困難。」

「我們看樂視上市體系這塊業務是看未來三年五年，而不只是看今天明天，如果看現在真的沒有什麼可承諾的。目前的新樂視是比較穩定的，新樂視、新團隊、新文化，資金不是問題。」孫宏斌表示，樂視超級電視這塊肯定是好東西，樂視影業也做得不錯，王健林對張昭也很看好，樂視網和樂視電視這塊業務，我們肯定能讓公司的經營做踏實了。

「今後我們將強化自製和大屏業務，多賣電視多拍電影。現在樂視超級電視是互聯網品牌第一名，樂視影業也是中國最好的影業公司之一，因為業務是好業務，重置的話，現在的成績沒有五年是做不來的。」

為了表示對樂視的支持，孫宏斌還在個人朋友圈轉發樂視汽車一則聲明時點評說：「老賈（賈躍亭）還年輕，手上還有好的牌，我們應該有寬容失敗的環境和氛圍。我們應當不蓋棺，不定論，支持老賈。」

「我的判斷力是說這個戰略是對的團隊很牛的，老賈很牛，這是我們的判斷力，其他是我們不想管也不會管的我們投資樂視就是看好老賈，看好這個管理團隊，我們也不想管。」

「老賈這種事業讓大家覺得特別好，肯定能夠做成，比如說十年以後，這個公司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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