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與二三事

它出現在三月,時值昆明的春天。

國內的北部地區都在下雪,這座城市卻自顧自地放晴著,天空一碧如洗,清澈得像湖水的倒影,桃花一嘟嚕一嘟嚕開滿了,人走在街上,有莫名的好心情,幾乎想張開雙臂快快地朝前跑去。

是只野貓,年紀尚輕,還生著絨渣渣的小奶毛,耳朵因為蟎蟲禿嚕了一大半,鼻頭也因為同樣的原因斑駁不堪,流浪時間久遠,身子擦掛得黑一道白一道。

幾近午夜,男友到小區樓下買飲料,剛出門就被它冒冒失失衝上來抱住了小腿。

他先前養狗,在貓這方面沒見過什麼大場面,就下意識對它示了好。沒成想那頭迴響更為熱烈,直接徐徐癱倒在地,懇求撫摸似的露出柔軟肚皮。

他摸完,覺得手感還不錯,抬了腿就往回走,邊走邊暗戳戳想,要是它再跟上來,就帶它回家。

於是就這麼一前一後回了家。

次日下午,我翹了課乘地鐵去看望它,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將喜悅的心氣消磨殆盡。焉巴巴地坐在站台出口等男友,遠遠地,就看見他拎了個紙口袋朝我走來。我把袋子扒拉開,裡頭是顆毛乎乎的小腦袋,湛碧的眼珠兒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盯著人看,理不直氣也壯。

那瞬間,我聽見心裡有根綳得鐵緊的弦,斷了。

都知道的,我以前也養貓。是茶樓的貓,叫糍粑。

每天傍晚,我都會拎些小魚乾去喂它,空曠暝靜的房間,就我跟它兩個來自不同物種的胖子,心平氣和地面面相覷。那是我整個假期興緻最好的日子,往大了講,貓對我是近乎信仰一般的存在,貓是詩歌,是盛放,是肉撲撲油汪汪的一灘好月亮。

後來糍粑死掉了。

後來我告訴自己,再也不要對任何不可把控的事物抱有期待。

扯遠了。

給撿來的貓子胡亂洗了個澡後,就帶它去寵物醫院體檢。進門的小護士,戴頂油膩膩的帽子,提溜著袋子瞅了瞅,說,

「沒大毛病,就是除除耳蟎,去去貓瘟。」

我急了,把它抱出來扛肩膀上,

「您再好好兒看看,萬一是隱性的疾病呢!」

她瞥我一眼,

「小傢伙食慾旺盛嗎?」

「旺盛,昨天夜裡一口氣吃了三個大雞腿。」

她手一攤,

「能吃就說明沒什麼大問題。」

給它上藥,買完貓糧,貓砂,食盆,消毒用品,風塵僕僕地回到家,它頗為自來熟地從我懷裡躍出來,懶洋洋地一頭扎進沙發里。過了會兒,又奶聲奶氣地呻喚著,示意男友給它切鹽焗雞腿吃。吃飽了,跟我們一起看了會兒電視,悠然跑到屎盆子里,痛痛快快解了個手。

斟酌良久,男友說,

「我老覺得它不是只流浪貓。」

我們倆就各種細枝末節探討了一會兒,一致認為,這小崽子估計是經人飼養,寵命優渥,不小心自家裡走丟了,沒戒備心,戰鬥力又弱,在跟流浪貓的戰役中節節敗退,瘦得橫看成嶺側成峰。捱到快要餓死的關頭,一咬牙,就隨便尋了個面善的抱了大腿。

嬌氣得很了,生死關頭,還余了資本主義的尾巴,不肯吃家裡餘下的狗糧,火腿腸都不吃,必須要鹽焗雞腿子。

伺候它吃好喝好,時逢華燈初上,男友去樓下的網吧辦事,我抱了床棉被,霧霧沉沉癱進床榻里。睡得七葷八素的間隙,臉上猛然一沉,像是受到迎頭痛擊,我吃痛著醒來,發現那傢伙安之若素地趴在枕邊,一點悔過的意思都沒有。

又好氣又好笑地將它拎下床,正打算講些批評的措辭,它腦袋一撅,顛顛跑了出去。

繼續睡。

沒過一會兒,又被同樣的陣痛折騰醒了。這次它不跑了,見我醒了,極友善地又是一腳,一副官僚體系慣犯的派頭。

我瞌睡徹底散了,盤腿坐起來,隔著脈脈黑夜,心平氣和地跟它面面相覷。

它太瘦了,墨色的眼睛綴在髒兮兮的臉盤子上,望著我,忽閃忽閃。

心下一動,我輕聲問,

「糍粑,是你嗎?」

那頭伸了個懶腰,舔舔爪子上的毛,不說話。

部分圖片來源於攝影師Simziana Velicescu / Adam Birkan

End.

| You May Also like |

  • 捱不死。
  • 「我早就忘記了。」
  • 沒有比做愛更愛情的事。
  • 和先生一起的日子(十八)
  • 謝謝你也懂,我的熱淚盈眶。
  • 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在叫囂著我愛你。
  • Ed Wood | 用一生去造一個荒誕的夢

文/

@田可樂

歡迎光臨,2046旅店。


推薦閱讀:

小黑
折耳貓只吃雞胸肉怎麼辦?
這可能是唯一一本心理學家專門寫貓的書
菜單:【一周貓飯】第一期
聽說你有了蛙兒子之後,忘記自己是「狗奴才」、「鏟屎官」了

TAG:生活方式 | | 寵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