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蘇芒

作者|李春暉

馬雅可夫斯基有一首著名的長詩，叫「穿褲子的雲」。對於大多數中國網友，對蘇芒最初的印象，是「不穿秋褲的人」。

而現在，不穿秋褲的蘇芒又脫下了她最重要的盔甲。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3月13日上午，時尚集團官方突然宣布，蘇芒將不再擔任時尚集團總裁等各項職務，由集團董事長劉江代行總裁職務。

中國時尚圈最有權勢的女人謝幕，再加上蘇芒在娛樂圈積累的巨大流量，該消息迅速登上微博熱搜，不料卻又迅速被搶去。這對於蘇芒，不知算喜算憂？大約還是喜的吧。

在公開發表的辭職信中，蘇芒表示辭職是因為「親人的危病」，自己要照顧家人的健康。如果深究細節，這封辭職信平實少文采，排版也很粗糙。但考慮到蘇芒本非以文字見長，又逢家中變故，也可以理解。

但對其中的說法，不少吃瓜群眾卻並不認可。辭職信里的理由，通常就和你被甩的理由一樣，只是讓彼此面子上能過得去的善意謊言。

而關於蘇芒真實的離職原因，最廣為流傳的說法有兩派：

一是蘇芒「事發」了。主要根據是目前已經被博主自己刪除的一條微博。

這條比離職消息恰恰早一天的微博，影射蘇芒因在旗下雜誌併購案中涉嫌職務犯罪，已進入調查程序。「最好的結果是公告因個人原因離職，最壞的結果是入刑」。

二是蘇芒「事敗」了。在這種說法中，在時尚集團為業內外津津樂道的內部派系鬥爭中，蘇芒先勝瘦馬，再戰徐巍，但最終自己也難免出局的命運。

正如蘇芒在辭職信中所說，蘇芒已經在時尚集團供職24年。今年47歲的她，1994年加入時尚雜誌社，從基層編輯、銷售做起，先後負責過《時尚COSMO》《時尚先生esquire》等雜誌的廣告經營業務。

2000年，蘇芒創辦《時尚健康》雜誌，成為時尚集團第一任執行出版人。而其最重要的「時尚功績」仍要等到2001年。

是年，時尚集團任命蘇芒創刊《時尚芭莎》雜誌，並擔任該雜誌執行出版人和主編。隨後，蘇芒接連創辦了《芭莎男士》《芭莎珠寶》《芭莎電影》《芭莎藝術》等一系列刊物，打造出中國時尚傳媒界聲勢浩大的芭莎系。

平心而論，作為一份紙媒刊物的「芭莎系」，並無太多建樹。在時尚紙媒尚且風光的歲月，較之《時尚cosmo》、《ELLE》、《VOGUE》，甚至是那幾本日系時尚雜誌，芭莎的影響力都相形遜色。當年的過期打折報刊里，最多的時尚雜誌就是各種芭莎。（別問貧窮的年少硬糖君怎麼這麼了解）

但「芭莎系」找到了自己的另一條道路，如果用互聯網圈流行的說法，應該就是輕產品、重運營。

2003年，蘇芒發起了此後將攪亂娛樂圈一池春水的著名活動——「芭莎明星慈善夜」。

該活動叱吒十餘年，至今已成為國內明星趨之若鶩的名利場。硬糖君也有幸近距離參加過一次，幾乎全場在聽蘇芒老師和明星們寒暄「親愛的，你又瘦了！」，由此GET了娛樂圈的終極攀談技巧。

「親愛的，你又瘦了！」 在一場時尚慈善晚宴中，這與衚衕口老大爺見面問「吃了沒」，森林裡黑猩猩碰頭互捉跳蚤異曲同工，都是表達親昵的方式。

這句話還包括以下變體：「你怎麼這麼瘦！」、「你可不能再瘦了！」、「你今天實在太美了！」標準做法是採用快速的、高音的、激動人心的語調寒暄，營造出鮮活、熟絡、飽含熱情的對話氛圍。

當然，也不能一招鮮吃遍天，對於男明星，就需要更多變化：

面對走紅多年的老藝人，「我可是聽著你的歌（看著你的片）長大的，你居然一點都沒變！簡直是個奇蹟。」

面對炙手可熱的帥哥，「我太想和你一起走紅毯了，可我不能把你和xx拆散。」

面對有家有口的型男，「小xx（孩子）太會擺pose了，太可愛了！」

從蘇芒的履歷也不難看出，她是典型的社交型人才，資源整合型人才，而非產品研髮型人才。因此，後來路人常嘲笑她談吐平平，似肚內空空，穿著也未必見佳，實在是只看到了蘇芒的短處。而其長袖善舞之處，又無法向我們這些普羅大眾施展。

創辦芭莎慈善夜10年後，蘇芒迎來了她的人生巔峰。2014年1月1日，時尚傳媒集團發布公告，原副總裁蘇芒升任集團總裁，掌管傳媒板塊業務，而原出版副總裁金駿（瘦馬）則調任時尚學院任副院長，負責教育領域的發展。

瘦馬的出局，蘇芒的上位，在當時圈內頗引起轟動。2013年底，《時尚先生》因一篇文章惹怒審查機關，成為瘦馬被貶的重要契機，而蘇芒的戰鬥能力和宮斗能力也同樣關鍵。

瘦馬離開後，蘇芒和《時尚cosmo》主編徐巍的矛盾日益白熱化。

徐巍

2015年12月11日晚間，時尚集團官方微信一封罕見的人事變動公告「拿下了」《時尚COSMO》14年的主編徐巍。並直接指責：

「在新的媒體環境下，徐巍未能及時調整思路，對集團戰略理解不夠，甚至經常站在集團決策的對立面，並以不恰當的方式公開表達，影響集團正常管理秩序。此次調整是時尚集團合伙人經過多次溝通和慎重討論後作出的一致決定」。但是又在結尾附上一句，「集團將對徐巍另有重用」。

對於徐巍的這次被動離職，通常被外界解讀為是她在和蘇芒的激烈衝突中敗下陣來。

但時尚集團的宮斗並未就此塵埃落定，徐巍很快上演了一場「甄嬛回宮」。

2016年1月，徐巍不僅回歸還獲得提升，擔任時尚集團品牌聯合副總裁，該職位直接彙報給董事長劉江，而非時尚集團總裁蘇芒。

但徐巍縱使回歸，不過是個「貴妃」，怎比得上一人之下的「皇后娘娘」？關鍵還是「皇上」劉江的態度。而外界風傳，時尚集團董事長劉江雖一手提拔蘇芒，但二人近兩年已離心離德。

甚至有江湖傳言，時尚傳媒集團的多名員工都曾收到有關董事長劉江侵吞國有資產的簡訊，並懷疑簡訊事件為蘇芒一手策劃。

劉江

真正是野草閑花遍地愁，龍爭虎鬥幾時休。蘇芒的請辭，是劉江的「杯酒釋兵權」，還是蘇芒的「回歸家庭」。硬糖君傾向於認為，「親人危病」是真的，工作不順也是真的。

民國軍閥通告下野，不也都是如此操作嗎？權力場上敗下陣來，不妨以病避其鋒芒。

而不管是否內里有種種不足為外人道的秘辛，即便從外面看，蘇芒的系統性危機也已經爆發。去年芭莎慈善夜的種種失控，就是明證。

社交是需要耗費人很多能量的，即便對最善於社交的人也是如此。名利場浮沉廿四載，如今有了這樣的江湖地位，卻仍是前狼後虎，蘇芒可能已經疲於應付，甚至渴望「放飛自我」。

去年芭莎慈善夜上組織流程的混亂、蘇芒缺乏內容的發言和種種突發奇想、明星站位引發的大撕逼……都讓吃瓜路人大跌眼鏡，一個舉辦了十幾年的時尚晚會怎能失控到這種地步。

但硬糖君也曾在芭莎慈善夜目睹她如何化解章子怡和范冰冰都想壓軸而遲遲不肯走上紅毯的危機。今天的蘇芒，似乎累了。包括她怒懟迪麗熱巴粉絲，已經「真性情」到可以在大眾眼皮下開撕。

儘管大家喜歡套用國外的經典模型，稱蘇芒為中國的「時尚女魔頭」，但本質上蘇芒更接近於「時尚掮客」，是時尚圈和娛樂圈的橋樑。

我們甚至可以說，蘇芒早已不、或者說從來都未真正領導過中國的時尚圈，而是始終站在時尚圈和娛樂圈的交叉路口。

雖然不穿秋褲深入人心，但幾乎連普通路人都不認可蘇芒的時尚地位。在時尚圈，她是最娛樂的；在娛樂圈，她有掌握著重要的時尚資源，這種交叉優勢成就了蘇芒，也決定了她無法真正成為安娜.溫圖爾那樣的時尚女魔頭——她甚至沒有自己的時尚風格。

在那次令蘇芒揚名的著名採訪中，諸如「不穿秋褲」、「度假不能只帶一套泳衣」……等時尚圈清規戒律，儼然還停留在穿衣打扮的「表」，是公眾號式的「這樣穿就能xxx」級別，並未觸及時尚態度的「里」。

不過，紙媒的黃昏下，前時尚主編蘇芒倒也是莫愁前路無知己。本來，她最為人稱道之處，就是在紙媒江河日下之際，搭上了冉冉升起的娛樂圈。

本來中國的時尚雜誌和娛樂、電影、經紀公司就存在著千絲萬縷的利益關係。而二十年運籌帷幄下，公開資料顯示，蘇芒已經是1家公司的法人、28家公司的股東、26家公司的高管。

其中比較著名的包括，2016年蘇芒牽手華誼兄弟總裁王中磊、恆信鑽石機構創始人李厚霖，小米聯合創始人王川，樂博天使基金創始人楊寧、向上影業董事長兼CEO肖飛、娛樂工場創始人張巍共同投資亞洲星光娛樂，該公司PRE-A輪融資達數千萬。

去年9月，文投控股曾一口氣發布三個收購標的，其中就包括寧財神和蘇芒的公司宏宇天潤，滕華濤也是該公司股東。剛剛喜迎二股東騰訊的新麗傳媒，也有蘇芒股份。

在去年9月的優酷秋集上，蘇芒作為優酷自製劇《北京女子圖鑑》的時尚顧問出席。

而伴隨著這些商業合作的，是一張巨大的明星關係網。

「再見」是個很有意思的詞，明明是告別，卻預約著重逢。相信不久，我們就會再見蘇芒。再見在時尚圈，再見在娛樂圈，再見在創業圈，但總歸是再見在頭條里。

有戰鬥力的女人，不會輕易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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