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2D橫版動作遊戲和香草社，一些不褪色的魅力

我讓侄兒、侄女玩了一下《龍之皇冠Pro》。

　　出於好奇，兩年前我在知乎上隨手問了這個問題：國內會有達到Vanillaware（香草社）遊戲製作水準的開發團隊嗎？

　　現在看來這個問題幾乎很難有答案，只能是交給時間。在這兩年里所發生的，跟香草社相關的記憶，有《十三機兵防衛圈》的各種預告、《奧丁領域：利弗詩拉希爾》、以及最近發售的《龍之皇冠PRO》。哦對了，還有不久前國內某遊戲大廠涉嫌抄襲《朧村正》的風波。

　　對於香草社，我是有感情的，但卻不知道為什麼會對產生這種情感。第一次看到香草社的遊戲，是基友PSV上的《朧村正》，只玩了不到十分鐘，就決定要入一台PSV。是的，在看到《朧村正》之前，我並沒有PSV，覺得自己掌機有3DS、主機有PS和XBOX足夠了。因為一款遊戲而購買一台新機器的事情，很多玩家都經歷過，可能是因為《塞爾達傳說》、可能是因為《怪物獵人》，你無法預料哪款遊戲會擊中你，讓你覺得為幾百塊錢的體驗掏兩三千是值得的。

　　回想起來，自己是在購入PSV和通關《朧村正》之後，開始對香草社及其作品產生了「忠誠」的想法。於是開始回溯他們的作品，除了《奧丁領域》、《龍之皇冠》這幾款入坑後的必玩之作，我還翻出吃灰多年的PSP，玩上了香草社的回合制戰鬥遊戲《大騎士物語》。隨著對香草社的作品了解越多，就越發感到好奇，開始認真思考一些問題。

為什麼香草社的「老遊戲」依然充滿魅力？

　　是因為香草社的神谷盛治帶領著一幫藝術家畫畫很厲害嗎？提起香草社，很多時候都是對其美術表現讚嘆不已，初識香草社時，我也是被其精緻又靈動的畫面所吸引。玩下去之後，才發覺其作品真正的魅力，不在於美術表現有多麼扎眼，而是作為一個整體作品，在橫版遊戲藝術發展中的紮實繼承和持續創新。

　　對大部分80後玩家來說，2D橫版過關遊戲才是童年的主流遊戲。CAPCOM 開發的《吞食天地》、《圓桌騎士》、《恐龍快打》、以及後來台灣鈊象模仿其玩法所開發的《三國戰紀》，都是國內80後玩家的共同記憶。

　　塊頭大的傷害高、個頭小的速度快、會魔法的血槽短、武器一路升級、技能越用越強、騎龍騎馬砍BOSS、盜賊暗道開寶箱。玩家們扮演多種職業互相配合，攻克難度頗高的Millions & Boss，獲得寶物和金錢，奪回公主或聖物……這些早期法則在玩家間形成了共同的默契，看一眼就知道該怎麼玩，同時也奠定了龍與地下城規則類遊戲的核心玩法。

　　CAPCOM的《龍與地下城1 毀滅之塔》是當年此類遊戲的集大成之作。玩家可以選擇四種形象鮮明、玩法各異的人物——戰士、牧師、矮人、精靈，遊戲中還可使用多種魔法和多種攻擊招式。武器、道具、寶箱、陷阱、密道、機關，人物升級這些元素應有盡有，還會根據玩家不同的選擇而產生變化，每一次通關都有不同的過程體驗。

《龍與地下城1 毀滅之塔》這款遊戲放到今天來玩照樣不落伍，而香草社的社長神谷盛治就參與過該作的開發。20年後，神谷盛治帶著香草社做出了《龍之皇冠》。最近去玩《龍之皇冠PRO》，依然可以看到很多當年的經典元素在遊戲中體現，並且在香草社藝術家們的悉心打磨下歷久彌新。

　　《龍之皇冠》創建角色時的選人畫面，滿滿都是對《龍與地下城1 毀滅之塔》的回憶和致敬。而最大的區別就是如今遊戲人物的生活水平比過去好了很多，桌子上擺滿了美食，這也是香草社遊戲的一大特色。

　　這類遊戲中，角色除了可以獲得自身的主武器，還能在冒險的途中獲取各種臨時武器，其偶然性給遊戲帶來新鮮感。這樣的設計在《龍之皇冠》中被發揚光大，玩家撿到的火把、弩都可以成為戰鬥中的支援，後期強化道具之後，弩還能製造出十分可觀的傷害輸出。

　　作為冒險者，去挑戰地洞、魔窟的最大動力當然是其中的各種財寶——我是說那些泛著金光的武器裝備。《龍之皇冠》中的武器裝備有SABCDE 六個等級，過了前期劇情，玩家就能連續刷圖，經驗、金錢、寶物獲得率都是逐層提升。看到下圖這樣的報酬結算，哪個冒險者願意停下腳步？

　　在角色成長上，除了人物不斷升級和技能不斷增強這些必備的設計外，《龍之皇冠 Pro》相比當年遊戲最大的變化就是融入了技能自由加點、專職技能和通用技能並存的設計。對於熟悉《巫師3》，《魔獸世界》的新一代玩家來說，這大概是習以為常的設計，但對2D橫版遊戲來說意義重大，尤其對於從橫版遊戲年代經歷過來的玩家來說，這意味著從前略顯單調、一路到底的遊戲方式有了改變。玩家可以嘗試不同加點風格的戰鬥實驗，發揮出自己對遊戲的理解和創造力，打出自己的戰鬥流派。

　　除了冒險者自身的能力成長設計，《龍之皇冠》還搞了一個符文魔法系統，讓冒險體驗更加豐富。在彈盡糧絕時，招出一個裝滿食物/武器的箱子、一個回復魔法陣，那不是美滋滋。符文魔法數量是多了點，想玩好符文需要牢記一些組合，但即使是靠蒙也能獲得驚喜。

　　這次《龍之皇冠 Pro》相比原作還重新錄製了管弦樂版的 BGM。崎元仁負責的配樂堪稱瑰麗，劇情配樂悠揚婉轉，戰鬥配樂激動人心，BOSS戰更是恢弘大氣，每首曲子與場景搭配得絲絲入扣。單從配樂來說，香草社的作品在2D橫版動作遊戲中一直都是首屈一指的。

《龍之皇冠Pro》宣傳PV4?

v.youku.com

　　憑藉對經典玩法的完美繼承，鮮明而濃郁的美術風格，以及大量細節創新和打磨，《龍之皇冠》不僅獲得廣大媒體、玩家的好評，也成為了香草社。雖說2D清版遊戲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了，但香草社證明優秀的遊戲永遠不會過時。

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的00後也會玩嗎？

　　身為一個80後玩家，時常感覺自己的幸運，我們那會兒正好趕上了主機遊戲、街機遊戲的那波浪潮，在國內也能玩到那些經典遊戲，心裡覺著那是個黃金時代。如今，80後的侄兒外甥們都到了開始玩遊戲的年紀，他們會對香草社的「復古」遊戲感興趣嗎？帶著這個疑問，趁著過年回長輩老家（二線城市的農村），我帶上了PS4和PSV，讓老家00後的孩子們玩一玩80後喜歡的遊戲，然後詢問他們對遊戲的看法。

　　第一個試玩的是一位遠房親戚的兒子，今年17歲上高二。簡單聊過後，才知道他從來就沒有去過街機廳玩遊戲，不是因為聽話不出去玩，而是在他上小學開始玩遊戲時，都已經是2010年了，那時候連城市裡的街機廳都難覓蹤跡，更不用說在鄉下鎮上。將街機廳取而代之的是網吧，他最初接觸的遊戲就是《征途》和《穿越火線》，後來接觸了《魔獸世界》，《英雄聯盟》，以及最近在玩的《絕地求生 大逃殺》，不是 MMO 就是 MOBA 類遊戲，在他成長時的遊戲記憶里，沒有單機向遊戲的位置。

　　我打開PS4後，教了他一些簡單操作就離開了。他玩《龍之皇冠Pro》時選了亞馬遜女戰士，上手很快，打起來也很過癮，眼睛都不怎麼眨，打BOSS有時會一頓負操作慘死。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裡，他還玩了：《怪物獵人 世界》，選了斬斧一頓亂掄，慘死於凶豺龍爪下；《最後生還者 重製版》，喜歡用拳頭近身肉搏，開槍瞄不準。

　　試玩後，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就主動來問 PS4 和這些遊戲的價格，聽到價格後又有點失落，低頭自言自語「這遊戲真是太好玩了」，問道哪裡好玩時，他說：「不知道，就是感覺比在網吧玩的遊戲都好玩。」後來吃飯時，我看到他突然跟父母說，高考考好了要給他買一台PS4遊戲機當獎勵。

　　第二個試玩的是親戚鄰居家的兩個孩子，都是15歲。平時在家玩的是4399小遊戲和《王者榮耀》，問起來玩過的單機遊戲只有PC版的 GTA，其中一個孩子還玩過幾把《爐石傳說》。我把PS4和PSV的基本操作告訴他們後，就交給他們玩去了，站在一旁默默觀察。

　　幾乎是整整一個下午，這兩人就是安安靜靜坐著打遊戲，直到要吃晚飯時才被迫關機，十分不情願地把遊戲機還給我。兩人對《龍之皇冠》和《朧村正》都喜歡得不行，尤其是大一點的孩子，出招時喜歡瘋狂點擊大力按鍵，在一旁觀察的我，看著都有點心疼機器。結束後，兩人都問了我關於遊戲的名字和價格，以及要怎麼買機器和遊戲更便宜。

　　後來試玩的還有三位親戚的孩子，這之前沒有接觸過任何主機和掌機遊戲，男生里除了手游基本都在網吧玩過PC網遊，女生就只玩手游，以養成和模擬經營遊戲為主。在玩過《朧村正》、《龍之皇冠PRO》、《怪物獵人世界》等遊戲後，這些孩子都對主機和掌機產生了巨大的興趣。尤其是第一個試玩的少年，我在他的眼睛裡看到的那種震撼，跟數年前我玩《巫師3》的時候沒有區別。

經典作品的高清重置版有必要買嗎？

　　藝術的魅力是永恆的，就像王羲之筆下的21個「之」字，字字精彩非凡。對2D橫版遊戲來說，香草社正在接近一種永恆。雖然這可能是粉絲的一種狂妄盲信（笑）。

　　有人說「藝術家這輩子只有一件作品，之後只是重複和改良」。上田文人製作的《ICO》、《汪達與巨像》、《最後的守護者》；神谷盛治製作的《奧丁領域》、《朧村正》、《龍之皇冠》；陳星漢製作的《雲》、《花》、《風之旅人》、《光遇》......這些作品無一例外都帶著藝術家鮮明的個人色彩，哪怕不署名，玩家們也能強烈地感覺出這是他們的作品。

　　但真的是「只有一件作品，之後只是重複和改良」嗎？當玩家們真正用心去體驗後，卻難以說出「炒冷飯」這三個字，你會發現他們們的每一部新作，都在嘗試攀登各自領域的最高峰，企圖將其作品在現有的技術條件下做到極致。

　　對於經典遊戲的高清重製，新玩家可以藉此機會去體驗這些難能可貴的作品，而老玩家，倒不去說支付情懷，但看到情懷有一份全新的版本去承載，也算有個著落。

　　希望這些美好的東西，能被保留、繼承並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