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平蒼兄書

吾兄 平蒼 道鑒：

聞兄更換田地，亦喜亦傷，弟思慮向馳，飛馬行空，屬文以舒胸臆。

與兄相識，倏忽已數年矣。初識君時，君方十八，精神直練，義氣凌然，以「為生民立命」而言志，不容權謀陰詭之苟且。與兄相談，如臨懸泉，如沐秋雨，簌簌然清冽明朗，且多才情文思，頗具古風。弟慕兄見聞多廣，卻又淳樸素爽，不務心術，胸無城府，性實真徹，幾至稚愚，敬嘆之餘，亦有擔憂。

後兄登校書郎，弟及侍詔，初及仕場，全情而入。三四月畢，兄身試向所未期，噤然遇幽幽人心，見風使舵，長袖善舞，暗艙手筆，不覺鬱郁。以兄之機敏，固非不識其中機巧慣常，乃不欲渝本性而求同流也。

戶部曰一，吏部曰二，兄於其間憊自身而欲兼顧，卻得二部皆咄咄問責，此不公之一。大夫郎中，鑽營彰業以居功譽，成則納懷，否則推人，兄專註為是，不慕聲聞，不呼勞苦，則擔負愈重，且不得人知，此不公之二。兄持同仁同禮之宅心，不媚權貴，不輕門客，不卑不亢，依理而交，則帽富袍深之輩憤懣懷恨，伺機彈劾，以泄陰怨，此不公之三。朝中腐劣枉悖---之痼疾瘍風，人人不語，恐招嫌隙，兄則不諱，而人不少慮，怪責出新，頻加妄議，此不公之四。

嗟乎！兄所遭逢之不公也多矣！世所未見之隱情也深矣！弟常憂兄勤耕而無果，力行而不得，聞兄自行卸甲，以圖清寧，曰穀米普天皆是，魂魄僅此一尊，慨然而嘆，既慰且羨，此所以喜也。然人世千年交織，雜疊如此，易之何易。失己者眾，知己者寡，隨波者眾，持己者寡，兄之高潔，恐無所依，兄之羽翼，恐至躞蹀，此所以傷也。

雖喜傷相伴，喜實為多。人居於天地，稱雄於百獸者，魂魄也。魂魄之精華者，無違於道，無愧於心，自決於行。夫兄心有主，行有貞，胸有志，腹有文，此快意自在之巔也，又何懼何愁哉？語雖及此，以兄之坦蕩，蓋本無懼愁，弟所言者，實溯兄之精神而解自身之混沌也。

鳳凰天地馬平蒼，陋室風骨築雕梁。

流沙萬千隨波去，胡楊一棵立中央。

弟 寒琦 敬啟

戊戌年正月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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