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向庫哈斯低頭的隈研吾,還有希望得普利茲克嗎?
「混凝土盒子總讓我渾身難受,建築自身存在的形體是可恥的。」
「我設計了很多圍屏和濾層,創造並列的『層疊』感,這種靈感正是源於藝術家安藤廣重。」
「我行走在石卷市,意識到現代建築的起點或許就弄錯了,鋼筋與水泥的交響樂在自然的咆哮聲中一無是處,很多混凝土建築被衝垮了,而木質結構反而倖存下來。」
推薦語
本篇講座由東京大學隈研吾研究室研究生,畢業設計日本全國第一得主何競飛推薦
從戰後幾近一路高歌的日本建築史中,大抵是找不到如隈研吾般創作手法如此具有轉折性的作者;
那個造型及理論極具誇張,大有無所不及之勢的日本後現代,隈研吾的M2如記號堆積般佇立著,在都市的條理劃一之中是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突兀;論日本後現代時期的代表作,從竹山實的二號館到磯崎新的筑波中心大樓,都不曾像隈研吾般將單一記號代換放大到如此巨型的尺度,這嘲弄般的直接而又露骨的操作似乎已經在以荒誕的態度來喻示著後現代的窮途末路;自此,恍惚間,隈研吾幾乎是以自己的M2為反例,從後現代中徹底決裂,開始抵制主體性—那個以機能形式貫穿現代主義,以操作手法達至後現代頂峰的由作者意識而形成的形態主體,認為建築作為時刻對外部條件進行呼應的構築物,不應以強烈的主體性自完;
從「建築慾望的終結」,「反物體」,到「負建築」,隈研吾一系列著作里,周折反覆所言,即是設計行為本身所伴隨的設計物(主體)與自然物(客體)的二元對立,如何跨越主客這二者之間的對立—使「構築」以消隱的方式貼合「自然」—成為其後期設計思想體系的主軸;與此主軸相呼應的是所謂「粒子性」的操作手法—將形體進行細碎化的拆解消除,從而曖昧形體的清晰輪廓,形成由單一幾何形體複製排列而成的聚集體——如長城竹屋的木柵整列,中國美院的瓦格層壘,檮原木橋的梁架疊錯;隈研吾在歷史中尋求自我言論體系的合理性,從哥特樣式通過「粒子化」的細柱構造讓體量消隱,到Georges Seurat通過「粒子化」的點描進行對於自然的印象描繪;於其而言,「粒子化」的形態特徵似乎是能夠使得那個在後現代,曾經帶來與環境對立的巔峰的建築消隱,重歸於自然的最為合理的途徑;
然而隈研吾的「粒子化」,這種以幾何形體的單一複製的空間的邏輯構成是如此的線性,幾乎只是單純從降低操作性來完成對於形體的消隱;Erwin Panofsky曾從經院哲學角度強調哥特形式細柱形體變化間的邏輯關聯,後印象派的點描畫法所依據的Goethe色彩論亦是強調不同色彩作用間所形成的意識情感;那些由「粒子化」而形成的的自然構成,幾乎都是以粒子間的差異性與關聯性為基礎;僅是將粒子群本身做為操作單位,按單一邏輯對空間進行無差別的抑或內向填充,抑或沿面縱擺的操作模式,似乎已將空間的構成邏輯過於扁平化,這一直接的體現幾乎就是隈研吾一直為人所詬病的操作易於模仿,形式偏於單調,空間過於表層;然而換以實用主義的立場,幾乎很難再找到比隈研吾更如此貼合市場的設計方式;強調建築消解的他,秉持著反工業資本的自然視角,迎合了樸素的上流審美,是環境主義下永恆的政治正確;「粒子化」的操作手法易於通過細節改變而進行重製,充分滿足資本市場的量化生產需求,並以最小的投入達至最大的產出。隈研吾的言說體系與建築形態在某種程度上有著或多或少的紕漏,然而這種在學術與市場間取得相應平衡的可能是另一種旁人無可匹及的精明與多面。
前言
哈佛大學GSD副教授Mark Mulligan介紹說:「多年來我一直把隈研吾當成良師益友,他享譽全球的聲望不僅由於作品的數量、多樣的地域、驚艷的外觀,還植根於他文章表達的新穎見解,除了磯崎新,當今在日本或許沒有建築師在理論和論文上能比隈研吾有更多成就。」
在建築縫隙間呼吸
「從他早期文章中「讓建築消失」的理念,到2013年出版的新書《反造型》,隈研吾一直用深入淺出的語彙幫我們解讀設計:他認為建築不是雕塑,而是聯繫我們與環境的流動媒介。他的事務所目前僱傭了200多名設計師,儘管規模如此巨大,隈研吾依然保持每個項目從始至終都親身參與的習慣,目前我已去過他在日本18%的項目,包括簡易木材、石料和泥土結構、奢華酒店、高端專櫃、度假山莊,還有預算不多的學生活動空間,這些作品典型的空間特質——謙遜、冷靜、慷慨,恰好也是他的個人品質。」
隈研吾的木材美學
Mark Mulligan接著說:「今天我想分享兩個觀點,首先回應今晚講座的標題,我們都知道木材是隈研吾的心頭至愛,他熱衷於宣傳木結構的優勢。三年前有個國際設計競賽叫「隱居自然」,隈研吾擔任評審團主席,主題是為北海道的鄉村用地設計一座可持續房屋。Kiel Moe和我組隊來給參賽的GSD學生輔導,我們學生最終獲勝,方案是基於木材固有的可持續性,並考慮到碳封存以及本地取材或回收木材等低能耗手段。設計最精彩的地方在於把常規的混凝土基牆替換成牢固的木質閥形地基(由回收的鐵路枕木製成)。後來GSD參賽隊被邀至東京與隈研吾事務所顧問一起為「地平線房屋」製作施工文件,此屋在2013年11月完工。儘管最終『摒棄水泥地基』的出發點由於施工周期壓縮而沒能完美呈現,但我堅信這大膽創新的想法已經得到評委們的青睞。」
森林之光
「第二是我對某段經歷的反思——那是我和學生們與佐藤淳(隈研吾長期合作的結構工程師)度過的最後一周,佐藤君舉辦了研討活動,帶領我們設計很有挑戰性的亭子結構,要求營造『森林之光』——微風吹拂時透過連綿樹蔭產生的斑駁搖曳的光,它能營造樹下奇妙生動的氛圍,短暫且瞬息萬變。電影導演黑澤明酷愛這種光,把它作為重要敘事線索運用在多部電影中。我覺得隈研吾設計空間時一定也思考過類似的場景,因此曖昧地使用玻璃、金屬百葉、木質或竹材的帘子將空間圍合,使空間滲透著生機盎然的優雅氣質,使我們感知時光的流逝,享受當下,深呼吸。讓我們享受此刻,歡迎隈研吾走上講台!」
講座正文
我準備了200多張幻燈片,但我只想談談我這代建築師。大家都知道我生於1954年,所以在日本我這代被稱為第四代,第一代的丹下健三你們很熟悉,他生於1913年。第二代呢,是槙教授(槙文彥)、磯崎新、黑川紀章,槙教授是1928年的,磯崎君是1931年,黑川君是1934年。第三代是安藤君(安藤忠雄)和豐雄君(伊東豐雄),他們都是1941年的。最後就是我這代:妹島和世和我,還有坂茂都幾乎是1954或56年的。
其實磯崎新和我的哲學思考其實都來自兩場戰爭或災難,我突然想起有一篇丹下健三寫的很有趣的文章,講的是丹下健三與二戰間有緊密關聯:作為同盟國的一個項目——廣島和平紀念公園(1950年)是個很美的建築,它展現日本從二戰中復甦了,去年七月奧巴馬還參觀過。1995年阪神大地震後不久我寫了《負建築》這本書,剛才Mark也說了我的《反造型》在2013年被翻譯成英文版,但其實《反造型》也是地震後同時期寫的,當時《負建築》還沒被翻譯,我在兩本書里表達的理念是很有關聯的。
「消隱」的建築
言歸正傳,我從北上川運河博物館開始講,石卷市是在大地震中損失最慘重的北方城市——城鎮的60%都被破壞。這座運河博物館從圖上你不易看出它在哪,這正是我對如何呈現建築的最初設想:建築的三分之一在地面上,其餘在地下。
從平面可以看出周圍有水道、運河和坡形自行車道。其實找到建築入口挺困難的,完工後客戶業主們都在抱怨:「啊,這個入口在哪呢?」我說:「別擔心!」(笑聲)雖然海嘯把所有房屋都破壞了,但在我的建築這停下了,我的建築沒有被破壞!海嘯兩周後我去那裡逛了逛,見識到自然多麼強大。
浮世繪的層疊手法
接下來是那柯川馬頭町廣重美術館,安藤廣重是十九世紀浮世繪畫家,他以「層疊」手法而聞名遐邇。你們都知道的建築大師賴特,他就從廣重身上學到不少經驗,他先是讀了1906年美國出版的岡倉天心寫的《茶之書》,現在你們仍能找到這本書。賴特深受這本書影響,在他自傳中寫道:「就如同一道光」,「沒有這兩個日本人,我無法創作我的藝術作品」,這兩個人第一是岡倉,另一個就是廣重,賴特正是學會了廣重的「層疊」手法。所以美術館也用三層圍屏創造層疊感,屋頂的那些是雙層的,創造出所謂「森林之光」的感受——宛如樹葉濾出的光。
馬頭町是典型的里山地區,它也位於北部城市,也沒被災害破壞。作為日本集居村落的基本構造方式,它的主街垂直於伸向里山神社的參道。美術館裡像個很大的洞穴,從洞穴空間可以遙望神社,就像一個紐帶連接城鎮和山,與自然交融。頂面和牆壁都籠罩木質隔柵,展現出木板的輕巧,同時感受到材料帶來的柔軟。這種隔柵帶來的細小褶皺感使整體空間不顯得封閉。
重塑人與自然關係
20世紀之前當地原材料是聯繫人類和自然的關鍵元素,人們日常生活都需利用當地資源。在日本人們通常靠山居住,利用山上自然資源洗衣做飯,而非用來建造基礎設施。21世紀人們徹底放棄了自然資源,像在東京這樣的現代化都市,大家只依靠政府的基礎設施生活,我認為這是很悲哀的。坐落于山腳的神社被遺忘,它傳遞的信息是:人們不再依靠群山生活。
我對於藝術館的設計理念是:重新恢復人類與自然和神社的聯繫。在用料方面我盡量使用天然材料,日本木匠經常說最好的建築材料就是建築周圍的自然材料,因此建築能夠很好地適應周圍環境氣候和溫度。該建築大部分採用當地山上杉木製成的百葉,所有杉木都經過防火和防腐處理,盡量不用混凝土,整個藝術館以匍匐的姿態與周圍神社與山林渾然一體。神社傳達的信息就是:繞過這座山,不要破壞山。這些米紙材料來自本地的雪松,我們設計了很多圍屏和濾層,創造一種並列的「層疊」感,這種手法靈感正是來源於藝術家廣重。
不可居無竹
另一種自然材料是竹子,竹材是我的最愛,但它不太好操作——因為脆弱且易裂。但我和結構工程師合作創造了這種複合結構——注入型竹竿,「注入型」是指我們把鋼材以某角度嵌入,要作板材又需注入混凝土,使它成為獨特的支撐。這是我們做成的第一個竹屋,別忘了「鄰居」是典型的日本房屋。地面也是所謂「健康地板」,因為走在上面感覺非常舒適。
結廬在人境
接下來的竹質項目在中國北京,場地就在長城腳下。我們想向長城學習——長城並不是主動切斷景觀,而是追隨契合自然景觀,使環境渾然一體,所以我們也要保持原有的植被景觀。這種空間叫「灰空間」,是介於室內外之間的空間,它是我最愛的空間類型——半遮蔽的空間,在日本語境中也被稱為「綠側」,一般位於建築和庭院之間。
我們拿到一塊長城邊上的坡地,我設計的竹屋完全是因山勢而建,正中像有洞,是竹子的縫隙,我稱為建築物的窗戶,通過它,建築和周圍環境融合一體。張藝謀奧運會宣傳片里所拍攝的景象,就是通過這個窗戶來體現的。設計過程中,好友坂本龍一的電影配樂也對我產生影響,竹屋中選用的大量竹材、空間布局以及室內的黑色地面,呈現的是我對《末代皇帝》的理解。
Chidori——機械時代的終結
當然木材更是我熱愛的建材,我們對木材做了全新嘗試。千鳥亭是位於義大利米蘭的小亭子,是由小chidori玩具組成,這是一種古老的兒童玩具。它通過節點有三種連接方式,如果我們旋轉桿件就可以簡便地固定它的結構。隨後我們把這些桿件帶到米蘭,由我的學生們自行搭建。
有了米蘭的經歷後我們回到日本,決定與佐藤淳合作建更大的結構(GC Museum),佐藤教授上周來過這裡,他對此結構體系做了測驗,得出的結論是我們需要6×6cm的桿件截面,雖然在米蘭用的桿件都是很細的3×3cm,但它僅作臨時結構,這次的永久性結構需要6cm,我同意了——雖說6cm還是有點細。
這座建築同樣取法於傳統的日本木玩chidori(類似中國的魯班鎖)。chidori是巧堆成垛的一系列木條,有著形狀獨特的節點,只依靠木條的轉矩而不斷延展,不需藉助一根釘子。三維的網格本身也成了博物館的展櫃網格。結構工程師佐藤教授主導了壓力和撓曲試驗,對系統的強度作出檢驗,驗證了即使用於玩具的結構裝置,也能適用於大型建築。這種建築展示了一種可能性:動用你的雙手,通過玩具等小型單元的組合,能夠創構出一個宇宙。我們致力於這個項目,懷著一種希望,即機器製造建築的時代成為過去,而建築能再度回歸到人類的雙手之中。
這個結構的優勢在於我們可以將立體網格用作展覽(把展品放在網格里),同樣我們沒有使用釘子木板或膠水,只用了節點連接體系。一直以來日本木匠不喜歡金屬材料——因為他們認為金屬的生命短暫而非價格高昂。他們將崇尚自然作為一種信仰,所以我也喜歡使用這些纖細的桿件要素。
新桿件風格
當我把這些想法講給查爾斯·詹克斯聽時,他說這是新桿件風格,妙趣橫生。現在《桿件風格》是一本著名的書,似乎是文森特·斯庫利寫的?正如詹克斯形容我的建築一樣:新桿件風格。這是一座橋,橋的單元比桿件大些,但我堅持想用小構件——小單元的裝配尤為重要。雖然如果我們用大尺度的膠合木柱子通過裝飾就能很簡單地做出來,但我不喜歡大尺寸柱子,我認為越細越好。因為這座村莊的小工廠只能生產小單元,而大膠合木只有大廠能生產,我們稱之為基於本地的建造體系——基於小工廠和工匠有能力做的東西。
在同一座村莊,受到當地茶室的啟發,我們設計了小旅店Marche Yusuhara(2010)。茅草屋頂是當地典型的茶室形式,雖然很少卻是服務村民的「咖啡館」,我們的立面便運用了這種茅草頂。當然,尋找工匠無比困難,即便在當地村莊,那些手工藝人也早已消失了,傳統不復存在了,我們只好去別處尋找。
「流動」的木結構
接下來的設計有個獨特的業主——星巴克(2012年),基地位於太宰府天滿宮,是個古老的寺廟,這是我提過的鳥居牌坊,里山也在這兒,這是日本寺廟的選址聖地——山脈邊緣,我們做的並非室內設計,他們(業主)讓我設計整個建築,我為這個項目尋找了全新的木結構體系和獨特的編織結構,達到與當地建築環境的和諧統一,同樣和佐藤教授合作。
這種戲劇化的結構體系比之前的正交網格體系更加複雜,30度夾角的斜角體系存在是為了創造引入建築深處的空間流動,因為商店的進深很大,是狹長的空間,因此我們想營造一種流動性以通往建築盡頭。它的結構很複雜,是在日本木匠幫助下由佐藤教授提出獨特思路實現的節點,佐藤教授常常去盯著施工現場,因為工匠們有時會忘記這是個結構體系,但不論他什麼時候去工地都會失望——工匠們把它做得像個裝飾物。
30度斜角全新結構體系
「地獄組」首次亮相
下一個和佐藤教授合作的複雜結構是位於東京的Sunny Hills(2013年),和這個建築相比,星巴克顯得簡單很多,因為星巴克的設計只有一層,但這是個三層的由桿件支撐的建築。
佐藤淳為此找到了新的結構節點體系,叫做「地獄組」,他解釋了名稱的原因:地獄的意思是一旦它垮了,我們就完了;一旦它固定了,就再也不能復原。這種節點僅用於家具,對於建築來說它太複雜,我們特意邀請來的設計師和匠人用這節點來製作傢具,但佐藤君的想法是將節點系統運用到更大的建築中,這就是第一個「地獄組」做的建築,也可能是第一個用「地獄組」體系在日本的嘗試。
其實「地獄組」從本質上講是一個三層的連接體系,如果只有兩層它就容易滑動,但我們額外加了一層,它將無法滑動,並且會嚴絲合縫地固定。
我們把這種連接件帶到法國,Yure(2015年)就是「搖擺,扭曲」的意思,這與經典的磚石建築形成有趣的對比——厚重的磚石與質感輕盈的「地獄組」。我想說:和法國工匠一起工作是非常艱難的!
自然材料的復興
這是個極具日本風情的項目,叫作白樺林教堂(2015年),位於日本輕井澤,它是個漂亮的度假小鎮,距東京兩小時路程,它因美麗的樺樹林而出名。所以我們的構思就是把樺樹林與小教堂結合,建築是被這些柱子支撐,柱子是混合了鋼板和樺樹樹榦。
教堂被樺樹林所包圍,隔斷是可滑動的大玻璃,如果天氣很好它將完全開敞。從頂部可以找到這個建築的位置,但在立面上看建築的邊界消隱了,因為那層玻璃界面很難被發現,建築的連續性基本被創造出來——地面有連續性,苔蘚是地面的材料,甚至坐凳都是透明的。
返回到城市項目中,我們也嘗試使用自然材料,同樣創造都市的小體量,Asakusa Culture Tourist Information Center項目(2012年)位於日本淺草,這是東京很有趣的地方,那些廟宇和寶塔,還有非常有意思的商業步行街,我們的基地就在大門之前。
項目是個40米高的多功能建築,我們解決方案是用多個房子堆疊起來,可以在地面和屋頂之間設置一個設備間,也可以利用坡屋頂的斜面布置小劇場,這些看似很豐富的材料其實依然是木頭和桿件。
回歸Doma的黃金時代
下一個項目是日本長岡市政廳(2012年),我想說一下基地位置是個日本中等城市,距離東京兩小時列車車程。此處曾經非常有活力,但現在因為機動化交通的原因,人們都不在大街上走動了。像美國一樣,在外面有大型購物中心 音樂廳 市政廳,但現在這裡只是個空的城市中心了,其實這種現象發生在世界每個角落。市長的想法是找個臨近車站的基地,然後把市政廳從市郊移到市中心,最終他舉辦了競賽並選取了我的方案。
我們提議將市政廳做成一個Doma,一般在農場屋子裡我們採用的就是Doma,這樣的半開放空間是十分有趣的,被土覆蓋的是工作的空間,同時也是人們聚會的空間,你們都知道榻榻米是典型的日本地面,但榻榻米適用於儀式感的空間,但在這種空間他們不常使用,日常生活是發生在Doma空間里的,大家熱愛這個空間,因為它有個漂亮的廚房,可以在夜晚歡聚暢飲。
但是到了20世紀,西方的生活方式傳到日本,我們喪失了傳統的美好,所以我的想法是把Doma重新帶回公共建築中,這是個新的土質Doma空間,它很明亮且帶著土壤的濕潤——如果沒有覆蓋土壤它就不叫Doma了。它是一種有頂的半室外空間,有許多傢具在室外,令人吃驚的是小孩子會聚在這裡做作業,年長的人也會來這和朋友聚會。
每天這些場景都會發生在市政廳里,這對公共建築來說是不尋常的:公共建築通常情況下是個實體體量,並不具有吸引力。但這個建築吸引著人們,某年就有120萬參觀者相聚在市政廳——這個城市人口只有25萬,但一年就有超過100萬人相聚在此。
小孩在此打乒乓球,女士聚在這跳舞,這個建築是由非盈利機構運作的,城市僅負責提供這個空間。集會大廳也是完全開敞的,「通透」是空間的主題。後面坐著的是音樂家和市民以及社區居民,這裡也用於音樂會以及婚禮。通常這類政客空間是非常私密的,但此設計出發點是政客應該捨棄他們的封閉空間,但在項目開始階段政客們非常反對我的想法,說服他們是個極其困難的過程。
接下來談談當地材料,米紙在雪中會變白,被稱為雪米紙,我們把它應用到傢具上。這是農民製作的一種特殊絲綢,這些絲綢布料用來製作櫃檯。
道法自然
在中國的項目中我也努力去尊重當地傳統和空間拓撲關係,在杭州的中國美院,我要設計一個博物館(2009年),原場地本是一座山坡上茶園,設計的初衷是要建造一座可以從地面上感知得到的博物館,各樓層沿著坡地的起伏形成連續的空間。我致力於保存、振興和重新展現中國手工藝文化,在教育領域起著重要作用。博物館的建築形式與當地的地形地貌相呼應,以溫和的形式嵌入到綠色環境中。
為了將建築與景觀相融合,建築物的屋頂由一些廢棄的屋瓦覆蓋著,使建築別有一番當地鄉村小鎮風情。建築立面同樣使用這些廢棄的屋瓦,固定在交織的不鏽鋼絲上。這樣的立面幫助控制外部視野,並形成了有趣的室內光影效果。場地是個小山丘,我們的想法是盡量按照場地的拓撲關係來設計,不想破壞原有的肌理。設計以平行四邊形為基本單元,通過幾何手法的分割和聚合,來處理錯綜錯綜複雜的地形。每個單元都有獨立的屋頂。
最終設計基本上是個有斜屋頂的一層建築,材料選用瓦片,中國的瓦片很獨特,我不喜歡日本的瓦片,因為日本瓦片是大公司統一生產的,顏色尺寸十分一致,並不美。但在中國,瓦片的色澤和規格都極其豐富,因此我們使用瓦片作為建築界面,就像中國畫一樣。一片片由不鏽鋼索鉚固著的瓦片構成了外牆的表皮,同時還起到控制室內光照的作用。建築屋頂和外牆表皮所使用的大小不一的瓦片來自當地的傳統房屋,這有助於建築與環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我們結合現代科技延伸古老材料的可能性,在外觀上喚起人們記憶中鳥瞰村莊時青瓦連綿的景象。
街巷肌理的延續
這是正在進行中的項目,第一次在講座里展示,處於北京的中心地段,天安門廣場就在這裡,場地在「前門」,是被稱為衚衕的很窄小的街道。這種融合院子的房屋極其有趣,但最近大部分這樣傳統的街區被現代化發展帶來的高樓取代了,這裡亦然。開發者制定了主要改造計劃——高樓大廈,但一些記者和雜誌批評這種計劃,還有人干預拆除工作,最終開發商和政府放棄了建造高樓的設想。
他們的新想法是跟建築師合作來保護這裡,五位建築師被邀請來參與此項目,我是其中之一。這是我們在北京的新工作室,因為他們要求我們把工作室搬到這個街區。在新想法中這裡該成為「設計者之家」:有趣的設計師和藝術家會聚集在這裡,我很贊同此想法所以決定把工作室搬到這帶庭院的衚衕。重建工作其實並不容易,因為這是個殘破的地方,接下來是我們完成的效果圖,它還在建造中,下次我會展示完工後的照片。
總之,基本想法是通過透明性來與傳統老街區結合,過去這裡有封閉厚重的牆,我們將牆打開創造一種透明感。建築的木製樑柱等結構在經過當地木工的細心分解和修復後被重新組裝在了一起,立面原有的磚牆結構和外凸的鋁幕以及玻璃幕牆相結合,產生了一種平衡的透明感,將四合院面向衚衕街道開放。鋁幕由兩種鋁製構件如同拼圖一般組合而成,形成雕窗式的有機立面圖案。
舊瓶新酒
這是第一次展示我們在上海的新項目,場地是一個老造船廠,作為新規劃,兩個部分功能整合形成綜合體。
思路也是給傳統建築賦予全新透明感,這不是簡單的保留,雖然保留老建築,但加上了新的通透體驗,我們保留了原有構造體系,產生截然不同的空間。
在歐洲我們嘗試了其他想法,例如法國的Besan?on city of Arts and Culture(2013年)項目中我想把自然和城市通過孔洞聯繫起來,保留老建築加上新的結構。我們也做了場地設計,這是個新的木質建築,我們為原有古典建築加上的表皮,小溪的源頭就在灰空間里。光線非常重要,就像馬克介紹時說的「森林之光」,「森林之光」效果就是這個設計的主題,屋頂和表皮都在創造這種光影體驗。
不向庫哈斯低頭
在巴黎中心麥克唐納德中轉港,這裡的麥克唐納德可不是麥當勞漢堡店,它是巴黎一條街的名字。這個中轉港建於1970年,是個600米長的古老建築,由OMA的庫哈斯設計主要平面。在改造項目Entrep?t MacDonald-Education and Sports Complex(2014年)中庫哈斯的意見是保留這個600米長的建築,然後在它頂部加體量——六位建築師分別被委任設計頂部的盒子。我們分配到的是西部邊緣的那個,幾位法國建築師設計的都是方盒子,方盒子本身並沒有問題,只是我不想在方盒子上繼續加方盒子。
我想要在它上面添加一個非常輕盈的漂浮屋頂,對於這片區域來說這是個新的社區活動中心,所以我想這個大屋頂可以營造出社區的氛圍,這種想法源於日本的傳統,同時在歐洲,屋頂也會覆蓋社區空間,木材被用作建造屋頂的材料,從材料上說這些百葉和遮陽板是由鋅製成,鋅對於巴黎建築來說是很常見的屋頂材料,所以我們使用了鋅和木材。我很喜歡半開放式的庭院,因為庭院的一邊總是與環境聯繫——與鄰居的關係十分重要。
顛覆「方盒子」
這個法國新項目是個車站,叫聖丹尼斯車站(2014年),在此方案中我們再次設計了向公眾開放的建築屋頂,最後使車站成為廣場的一部分,或許你們有人知道聖丹尼斯有座大體育館,但這並不是個安全的區域,因為有很多敘利亞等地區的移民居住於此,你們還記得去年發生在巴黎的恐怖襲擊,大多數恐怖襲擊者都居住在那片區域。
城市宮殿的想法讓我們去為這個區域創造良好的社區活動環境,我喜歡這個概念——作為公共的基礎設施性建築,它往往是個方盒子且沒有主動開放性,但在這個方案中我想營造社區的空間體驗,並且再次使用木材。
材料的舉一反三
與這些大型項目相比,我想要展示一些小項目,這個2016年的新項目叫做Jyubako(重箱),它是一種便當盒,你們都知道日本的便當盒是小的木製盒子,所以我將這個構思轉譯成活動房屋,它有可轉動的輪胎。這是我做的有與車輛連接裝置的木製活動房屋,門窗像常規的活動房屋一樣打開之後成為桌子和櫃檯,我認為內部空間足夠容納人在裡面生活。
第一個我們設計的移動房屋被用作小餐館,在東京的市中心,我們為餐廳設計了吧台,實際上這兒可以容納12個人同時坐在房子里。
這也是個位於義大利的小項目,石頭城堡(2007年)用石材作為結構,是非常薄的小石頭——結構使用了僅一厘米厚的石材。
我們將石材轉譯成鋁材,對於小項目我們通常延續上個項目的思路。在設計了這個小的傢具系統後,我們設計了鋁製的房屋(2009年),從結構上來說這些鋁材足夠相互支撐成為一座房屋。
房屋有三間屋子,它的性質介於房屋和傢具之間,我很喜歡這個想法,一個普通的房屋只是一個盒子,但在這間屋子裡牆體作為傢具存在,而且它是由學生們自己建造完成的。
然後我們用由鋁片組成的節點系統來完成Lucien pellat-finet Shinsaibashi的室內設計(2009年),這裡只用到三種不同節點來實現有機型態,它在大阪被實際建成。
高科技材料初步嘗試
接下來的項目在材質上有所變化,這個義大利的Ceramic Cloud展廳(2010年)用陶瓷磚作為材料,我們知道陶瓷通常被用作貼面材料,但在此方案中我們用陶瓷磚做結構。
結構工程師分析了這個結構系統,這是個垂直構件組成的體系,像標準的管材,由陶瓷磚固定,這些不同角度是為展廳創造豐富變換的光影效果,可以看到它的邊緣很薄。
下一個項目KXK(2005年),你們可能不熟悉這種材料,它是一種形態記憶合金,在特定溫度下會還原成它本來的形狀,這是一種非常聰明的材料,它們會記住30攝氏度時的形態,但在其它溫度下它們會忘記這個形體。
所以我們在工廠製造了這些支撐結構,因為它非常柔軟,金屬的直徑只有4毫米,所以我們需要這種材料。在整個結構體系固定以後,把支撐結構移除就可以繼續完善。在白天它們會記憶形態並形成非常堅固的圓形,到了夜晚它就逐漸地收縮變形。
接下來的材質是雨傘,米蘭邀請我們去設計這個Casa Umbrella方案(2008年),主題是為難民設計一個房屋。我的想法受到巴克敏斯特富勒的靈感啟發,因為他設計的富勒頂(穹頂)是個簡單的圓頂體系。
但是我想使用一種日常生活用品——雨傘,如果我們可以攜帶這種雨傘,那麼15個就可以建成這個房子,極其簡潔。這是看起來有點奇怪的小雨傘(我覺得很時尚),大家很容易找到拿著同樣傘的朋友,朋友們可以一起拿15把傘建房子。
水箱的無限潛能
接下來的材料是紐約的MoMA現代藝術博物館(2008年),要求我們為上門快遞展覽設計的小房子。設計概念源於水箱,它被用於工地,注滿水會變得更重,我認為這是非常有智慧的裝置,我們為展覽設計的滑輪水箱,它有兩個圓形凸出,可以連接形成水流。
但是預算不足以建造整個房屋,這只是MoMA展上的模型。在MoMA之後,日本的「間美術館」要求我們設計一個真實尺度的房子,這裡有浴室和廚房,熱水可以在水箱里循環,這是很新穎的點子,通常的結構與管道和室內空間是分開的,但在這座房屋裡它們完全是一體化的:水在牆體里流動,在地板流動,形成一個十分高效的空調系統。
學生們在大學校園實地建造,作為防水材料,它有很大的障礙,我們為這房子設計了一個庭院,室內空間即使對於日本人使用都覺得太小了。(笑聲)
現代材料的禪意
這個想法在實際項目中表達——北京茶室(2014年),這是個永久結構,水箱支撐著整個結構,茶室就在故宮附近,是個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我使用聚乙烯空心磚建造了一個傳統的四合院風格的茶室。這種日常多用於包裝的塑料材質的「現代的磚石」,承載著一座古老的四合院。這種聚乙烯空心磚具有絕緣隔熱的性能,也為室內引入了光線。四種不同形狀的聚乙烯磚塊,通過獨特的方式拼裝而成。
所以對這項目來說,我們應該解決防水和隔熱保溫的問題,作為新型建材它有雙層系統來解決隔熱問題。因為建築位於故宮西門的歷史街區,所以我們需要保留原來的屋頂,但我非常喜歡新的材料和傳統屋頂的結合。於是我採用了四種尺寸的淺色聚乙烯空心磚,其具有良好的熱工性能,卻又能像紙一樣通過光線。整體設計看上去通透寧靜,意蘊深遠,充滿禪意。而在屋頂的室外空間可以看到故宮東華門、護城河和遠處的白塔,視野極佳。
整個茶館從天花板到牆壁使用了H形和方形的半透明白色塑料模塊進行拼接組裝,使得白天時陽光會有一部分從牆體「滲」進來。這麼一來,室內採光很自然,白天用不著點燈,而且半透明的塑料模塊還能有一種大理石的質感,讓茶室看上去更古典。當然這種古典也體現在內飾布置上:「皇家」配色的大花地毯、藤編或皮質座墊、木製傢具、古風花瓶和字畫……所有布置和窗戶外露出的紫禁城一角顯得十分和諧。
「漂浮」的茶室
接下來是織物建築系列,這是在德國的一個茶室(2007年),位於理查德邁耶設計博物館的花園,你們都知道博物館在法蘭克福,他們要求我設計一間茶室,我的想法是充氣結構:瞬間形成茶室空間。
我們把它稱為「杯麵茶室」——速成的茶室,只要15分鐘它就可以建成,這並不是玩笑。這是個思慮周全的項目,有雙層結構系統,室內可被用作茶道儀式和茶道教學場所。
此後,在位於華盛頓的國家建築博物館,我們建了一個漂浮的茶室,經費十分有限,我隨身帶著這個茶室——這是可行的,因為它也是氣球和織物,這種織物叫做「羽幻紗」,可能是世界上最輕的織物。
材料柔軟性的探索
之後這些形成了系列,從法蘭克福開始到華盛頓和北海道,正如馬克對地平線房屋的解釋,它是由一名哈佛大學學生設計,在那之前我們進行了Memu Meadows項目(2011年),受Ainu houses的啟發——這是阿伊努民族居住的房屋,他們是北海道的少數民族,竹葉製成的房子極其柔軟。
我們萌生了類似的想法:柔軟的房子,但不再是竹葉,我們用了織物,還是個雙層房屋,內有供熱系統,正如阿伊努風格的房子,即使在夏天人們也對土地進行加熱,到冬天地面也足夠暖和,他們便於獲取熱量。所以我們這座房子有相同的體系,嘗試用雙層來隔熱,即使零下30攝氏度我們也能在這個房子里存活。
之後我們組織了一系列國際留學生關於這種空間的競賽,我們設計了大量房子,早稻田大學在2012年勝出,2013年慶應義塾勝出,最後,哈佛大學在2014年勝出——馬克的團隊設計了這個房子,名為「地平線房屋」,內配可持續性設備,2015年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設計了Nest We Grow——伯克利居民喜歡吃蔬菜。
自然材料的最新延伸
在京都,我們設計了可移動的亭子Shimogamo Shrine 「Hojo-an」(2012年),思路是用磁鐵節點,正如我所說的一些傳統節點,但對這個房子它是可以固定木棍的節點。
這是最近3M公司發明的非常結實的磁鐵,它帶有木棍的三層膜結構,通過磁鐵的吸力連接起來成為堅固的木材。在這個階段它還只是個卷狀體,我們可以毫不費力地搬動它,然後在下個階段,在三定律的作用下,三層薄膜在磁鐵吸力作用下成為一面堅固的牆體。
雖然它還是牆,但你可以辨認出裡面有三層薄膜,這是ETFE(乙烯-四氟乙烯共聚物)的應用,它們非常便於移動運輸。
還有一種材料是紙,這是一種用紙板搭建的亭子,是特殊的巴爾幹化的紙,我們做了許多類似的亭子。
2013年在倫敦,我們使用非常微小的竹棒做的熏香,你可能知道這種香,它們通過塑料的節點連接在一起,經過加熱,塑料節點會變得非常緊密。
這是皇家學院空間的一部分,然而這些細微的過程我們都看不見,我們只能聞到香氣,它可能看上去不像亭子,但我們稱它為「亭子」,這是一種和極其細微的材料發生作用的現象。
重新尊重自然
最後,我想展示奧林匹克公園體育館的設計(2015年),你們可能對這項目很感興趣,這就是我的方案。眾所周知扎哈的設計第一輪比賽獲勝,但因為超支而被取消,在第二輪比賽中我們提交了這個方案,對這個設計我首要的想法就是高度越低越好,扎哈的方案是75米高的建築物,現存的體育館是60米高,然而我們的目標是低於50米,這樣做的原因是場地是個風景如畫的公園,所以我們想將體育館建低,低於49米是我們的最終目標。
我們與工程師合作去減少主梁的尺寸,進而達到49米。對於此項目,我認為木材是必須的,因為這是在公園裡,與公園融合是非常重要的。我們就是從傳統建築中獲得靈感指引,層疊的屋檐有利於建築物的壽命,大家知道法隆寺是建於7世紀的最古老建築物,但你知道法隆寺存在了多久嗎?1400年!優點是木頭是可以替換的,而混凝土不能替換,關於混凝土的使用期限有不少爭議,有人說最多一百年,也有說最多兩百年,但其實混凝土要使用兩百年是十分困難的,木頭卻可以使用1400年,由於這種特性,屋頂部分都用木材來建造,同樣所有要素清晰可見,這就意味著它是可替代可回收利用的。不只如此,細節里還藏著許多秘密,在底部那些像隔柵一樣的東西,100年後木頭邊緣的狀況會變得很糟糕,所以他們敲擊隔柵底部以去除邊緣部分,使用新的部分,這是個很聰明的辦法。
另一個想法來自屋頂,這個屋頂是由鋼鐵熔煉鑄造的,為了減少屋頂重量所以我們用木材代替鋼鐵,減少了1000噸的重量,這意味著地基和每個結構部分的重量可以減少,所以今天的主題是從混凝土到木材。
同樣從別的理由來說,這是空調導致的,所以我們採用自然通風,並做了一個模擬測驗,我們改變了部分要素的位置,要素之間有間隙,就像木板一樣,場地隨著方向變化,南面非常狹窄可以把南風送到建築底部,北面很開闊,順著北風走向吹到建築頂部,通過儀器我們可以控制風的體積,這就是模擬的試驗。
結語
我們也在材料方面決定採用災區的木材,就是海嘯襲擊的北方地區,熊本縣去年四月地震也造成了嚴重損失,這些地區的木材將會用來建造。這是我自己在石卷拍的一張照片,因為我們設計石卷的第一座建築,在災難發生兩周後我又去那裡拍了這張照片,感到非常震驚。我行走在宮城縣石卷市,原本能夠容納4萬噸級船舶的世界貿易重要港口,瞬間只剩下潮水退卻後的瓦礫。我意識到現代建築的起點或許一開始就弄錯了,鋼筋與水泥的建築交響樂在自然的咆哮聲中一無是處。很多在水邊的混凝土結構被水衝垮了,而海拔水平稍微高一點的木質結構反而倖存了下來。
因為在20世紀前人們沒有沿水建過建築,因為海嘯每隔六七十年就會來襲,但到了20世紀我們忘記了一切,忘記了大自然的危險和強大。通過這些災難我們重回第一個主題,在1995年和2007年地震後,我開始思考怎樣像我們設計理念一樣去尊重自然,20世紀的主題是怎樣去對抗自然,在20世紀我們堅信建築是強大的,比自然強大得多,但事實上自然比建築更強大,我們應該重新尊重自然,這就是我今天講座的主旨。謝謝大家!(掌聲)
問答環節
Q
感謝您今晚的精彩演講,我想對於那些有著很多傳統日本原則的人,比如細木手工藝 紗錠和定位建築,我很好奇您現在所感受到的,你們公司近來成長很多,您也做了不少國際工作,如果您覺得做日本以外的項目已經影響或改變了你解決某些項目的方式,或者您覺得您有責任去在全球範圍內展現日本原則?
隈研吾
是的,我確實嘗試去研究地點和每個項目的背景,這裡存在著太多歷史條件環境和地形,每個項目都是迥然相異的,每當我們試圖尋找特定的條件對應特定的項目,我們都不願意繼續推行之前的設計。這對每個建築師來說是不同的,比如安藤忠雄,他的想法有很強的核心,所以他嘗試把他的想法加在每個地方。但我的想法一直是試圖與項目進行對話,有時在對話過程中我會用到來自日本傳統線索的暗示,但這不重要,我想我們背後會有很多思路,所以不僅對於日本傳統建築的想法,還有磚石建築。例如帶滑輪水箱的那個項目,這個創意來自磚石結構,磚石不是日本傳統,而是西方的傳統,但我們得到了啟示,我們把磚石和塑料結合。我認為世界是多元的,我喜歡研究這些結合的事。
Q
我的問題是,當您談論現代建築,日本建築從丹下健三開始到第二代磯崎新,再到你這代,但我很好奇是什麼貫穿一代建築師的延續傳承?在當代建築發展過程中,下一代的角色又會是怎樣的?
隈研吾
至於我之前那一代,丹下的那一代,槙教授那一代和安藤那一代,他們都對木結構不怎麼感興趣,因為在日本我們有很大分歧,作為現代主義建築師,那些人設計混凝土和鋼結構建築,而傳統設計師們是與他們完全分離的,傳統建築師設計了傳統的茶室和滑雪度假屋,這是傳統的理念,這兩群人是截然不同的,他們憎恨彼此。我想這對於國家並不好,因為我們有很深厚悠久的傳統,但這兩群人是背離的,在我這代,我想打破兩代人間的這種邊界限制,有時我們用一些古典建築的細節,而且我個人喜歡木結構,我試著去創造一些兩者兼容的建築形式。我認為這種情況是存在的,而且我相信這對我們的傳統是一種健康的模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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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孫志健
東南大學本科在讀,關注以扎哈·哈迪德為代表的「解構主義」的建築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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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飛獲得日本一決定戰全國第一的畢業設計作品賞析
競飛
建築雜誌(日本建築學術專刊): The Table of Youth專欄執筆,東京大學建築學科隈研吾研究室研究生,東京大學工學部建築學科本科畢業,畢業設計日本一決定戰:全國第一。(文末附競飛文章《日本·現代·藝術——閉合之環,惡劣之地》)
剝於裸生 軟禁之城
作品以政治哲學為現實前提,以戲劇架構為文本表現,探討所謂「軟禁」的空間暴力性。
義大利思想家阿甘本以剝於裸生(La vida de nuda)描述在例外狀態下生命政治的形式;作品中,以分裂癥狀態呈現的權力,將社會置於恆常的例外狀態,由空間形式與機能的「誤配」,展開「尋而無處,不意迷失,終陷囹圄」空間秩序的依次遞進而產生對於慾望的逐步規制。分別以圖書館,地鐵站,百貨店為代表的知識為由的慾望,行動為由的慾望,身體為由的慾望三個階段展開軟禁的逐步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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