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刺 1.0第一章（第一版成品稿）偵探小說

1

乾冷，黑暗，即使他努力睜大自己的眼睛，也無法從包裹著他的黑暗中榨取到一絲光明，反而讓眼睛被風吹得更加乾冷了。習慣性地深呼吸嘗試冷靜下來，腥臭的空氣瞬間嗆進肺里，引發了劇烈的咳嗽，胸腔里也是撕裂般的疼痛。酸澀感在每一塊肌肉中流動著，疲倦的浪潮在一波接著一波地衝擊著他勉強支撐的意識。

我是誰？——沈韞心

我現在狀態如何？——很不好，但可以行動

這裡是哪裡？——不知道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不知道

我身處險境嗎？——是的

我有希望獲救嗎？——不清楚，希望有

強打起精神，驅動著大腦將面前混亂不堪的困難肢解成一個又一個等待解決的問題，最後，他來到了最複雜的簡答題：我該如何自救？從現在的目前狀況來看我的身體大概還能堅持一段時間，我可以選擇漫無目的的移動尋找希望，或者原地不動等待希望降臨。對於他而言答案是明確的。用生存時間換取一些未知變數，這對於向來抵觸賭博的他來說是最先被捨棄掉的選項。

「韞心，韞心！」一陣虛弱的低吟在寒風中顯得格外突兀，而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態再次分崩離析，取而代之的是目前最不利於他生存的情緒——焦躁。

沒有絲毫猶豫，他開始張口呼喊，可能是因為上下嘴唇在乾燥的環境中閉了太久，相互粘連，在他快速地拉扯下各自撕掉了彼此一點皮肉，血腥味和疼痛彌散開來，氣流衝過聲帶，只發出了破碎低啞的嘶吼，在空氣中湮滅。

沒辦法，使用聲音確認情況已經不可能了，他對自己的聽力一向很有信心，稍稍分辨了一下便確定了聲源的大致方向。同時大腦強迫著身上疲憊不堪的肌肉們開始運動。

才邁出了一步，前腳趾就狠狠踢到了一塊堅硬的石頭上，鑽心的疼痛，失去重心的他整個人拍在了地面上，地面上並沒有他想像中的積雪，只有凍的冷硬的尖利石子，溫熱的液體從前額滑過，風中的腥味更濃了。

他沒有再嘗試站起來，直接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爬了過去，這樣行進盡然比他走路還要快上一些，更何況他根本不確定自己還有足夠的力氣支撐自己站起來。

黑暗中摸索著，似乎是翻過了一個小山丘，一團火光出現在他的眼前，這個發現帶給了他一瞬的喜悅，而後他就因火堆旁所呈現的景象而恐懼起來……

2

「韞心，韞心！」

這次聲音清晰而明朗地傳入沈韞心的耳中。

夏季火力十足的太陽透過玻璃窗烘烤著大理石的地板磚，即使他仍閉著眼皮，視野中也是一片火紅。身下傳來的是與床鋪截然不同的觸感，他這才想起昨晚和藍汀芷看電影到深夜，結果在客廳的地板上睡著了，電視大概是他們還在睡夢中時被出門上班的沈言給關上的。

伸了個懶腰起身，調整了一下狀態，剛才的噩夢似乎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睡的怎麼樣？」習慣性的問題。

「嘿嘿，昨晚在你肚子上睡過來的，軟軟的，很舒服。」

沈韞心看著這個拉低自己睡眠質量罪魁禍首無奈地笑了笑。「我爹上班去了？」

「沈叔叔在我醒的時候就已經走了，餓了嗎，我去做早飯吧？」說著，藍汀芷躍躍欲試地走向廚房。

他頓時被嚇得一激靈，最後的一絲睡意也被驚得消隱無蹤，「別，千萬別，那包新買的鹽我可不打算一個早飯全部吃掉！還是我來吧！」

藍汀芷瞪了他一眼，沒有回話，最終還是讓開了通往廚房的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你可以先去洗個澡，昨晚我爹回來那麼晚，廚房裡不可能是乾淨的，我得先收拾一下。」

扳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柱衝擊在手上，碎成無數星星點點的光，掬起一捧敷在雙眼上，清涼從眼皮間的裂縫流入，彷彿思維中的污垢也被洗滌一空。他喜歡這種清明的感覺，反覆能夠看透一切的本質。

洗漱完畢，盯著鏡子中的自己看了一會，確認口腔中牙膏留下的令人噁心的砂粘感已經被漱口水帶走，他才回身轉入了廚房。

「汀，早飯想吃什麼？嗯……有……炒飯或者……呃呃……西紅柿雞蛋面？」冰箱里幾乎是空的，大致翻找了一下，所剩的食材也就只能作出兩種他能想到的早餐。

「那就麵條吧，好久沒吃了。」藍汀芷朦朧的聲音伴隨著「嘩嘩」的水聲傳進廚房。

「好的……大概很快……」手指挨個點過每一個用得到的食材。

3

細密的水流從花灑中噴出，落在藍汀芷的皮膚上，飛濺、彈開、滑落，她就這樣凝望著水珠流過的痕迹，手指機械地去按壓洗髮液的蓋子。

十二年了，爸爸、媽媽，你們還在看著我嗎？還能聽到我的心聲嗎？我現在很幸福，沈叔叔他們很照顧我的，放心吧……

水流依舊在順著她的軀體流下，溫暖的水流，和著溫熱的淚，奔向地面……

「呀！」片刻的失神，泡沫趁機迷了眼。

「怎麼了？」沈韞心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伴隨著一陣腳步，「沒事吧？」

「沒……沒什麼……不小心泡沫進眼睛裡了……」

「哦，好的，小心點，我還以為家裡進了蟑螂呢，別著急，慢慢洗，離出鍋還早呢！」……

4

沈韞心回到廚房後就立刻沉浸在了做早飯的樂趣之中，當他聽到藍汀芷從浴室出來開門的聲音時他才回過神來，而此時他正拿著一個白瓷碗行雲流水般地勾完了芡，西紅柿雞蛋湯麵的計劃不得不腰斬改為了西紅柿打滷麵，這個行為讓他感覺到有點愚蠢，但好歹最終完成了「西紅柿雞蛋面」的課題。

「汀，你一會直接從鍋里撈麵吧，鹵我放在桌子上了，我稍稍沖一下。」

聽到藍汀芷在嘈雜的吹風機噪音中應了一聲後，他才把那件剛剛幫他抵禦了幾顆油星攻擊的格子襯衫丟進了洗衣機。

他在有些燙的水流中高速洗了個澡，同時嘗試了一下剛剛買的硫磺皂。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他感覺大概自己現在全身散發著一種真實可聞的「炸藥味」。

「你身上那個詭異的香皂味好濃！」藍汀芷在他正從桌子邊拉出一個椅子的時候皺了皺鼻子。

「是啊，早知道這樣我就不用它了，不過時間快來不及了吧？」說著他抬手看了下腕錶，「安叔說的是幾點來樓下接我們來著？八點半？我沒記錯的話。」

「沒錯，接了我們之後還要去接劍劍，所以你要趕快吃完了哦，還有，我希望下午在電影院時你身上呢個詭異的味道可以消失。」

「OK，」他頓了一下補充道，「兩個答案都是。」

「那今天該輪到你洗碗了！」藍汀芷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揚了揚眉毛。

「嗯？咳！」沈韞心抄起邊上的水杯灌了兩口，「我們之前還有這種輪換的規則存在嗎？」

「沒有，嘿嘿，」她幫他拍著後背，「我就是想試試這句話而已。」

「下次最好不要在我咽東西的時候說……」沈韞心側了側腦袋。

「好啦好啦，記住啦，我去換身衣服，你儘快。」

5

「韞心啊，剛才我上車的時候就想問來著，你身上是不是有種奇怪的味道？」趙劍離從副駕駛座上跳下車，安仁按下了遙控器的鎖車鍵。

「怎麼樣？」藍汀芷湊上來，「是不是一股炸藥味？」

「哎，對了，這麼說還真像！」趙劍離吸了吸鼻子。

「小沈啊，不是叔叔說你，可別學那尚家的姑娘，造炸藥，春節把房子都給點了，還是你叔叔我給叫的消防車……」

信以為真的安仁一句話把一旁聽著臉已經黑成鍋底的沈韞心逗笑了，「您想哪去了，我就是買了個硫磺皂洗澡的時候用了一下而已！」順帶白了一眼正在一旁幸災樂禍的藍汀芷，但她卻自毫不為所動，儼然一副勝利者的神態。

「誒對了，劍劍，你和安姐進展到那一步了？」藍汀芷把話題轉向趙劍離。

「是啊，小趙，我倒沒什麼關係，哈哈，主要是我們家老婆子老是念叨，你們這都這麼多年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安仁也來了興緻。

趙劍離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木盒子，從鏤空的雕刻看進去，玫瑰紅的綢緞上正嵌著一枚閃閃發光的鑽戒，他對著三人晃了晃，露出了一個自信的微笑。

「可以啊，劍劍！我一會要錄像！」藍汀芷自薦道。

「加油，我在精神上支持你！」沈韞心拍了拍趙劍離的肩膀。

安仁先是反映了一會，「喲，小子，有魄力！男人！今天晚上來我們家，叫上你蕭叔叔，當初還多虧了他，你們才認識呢！」

「誒，劍劍啊，你之前沒告訴安姐吧？」

「當然沒有，要不怎為叫什麼驚喜？」趙劍離一臉得意。

6

「喂，你們看，那是不是……高朗？」沈韞心指著出站口人群中的一個身影。

趙劍離也會轉過頭，「哪個？哦，鐵定是！」說著就走上前前用力拍了一下那人後背，「高老頭！」高朗也驚喜地向趙劍離打招呼。雖然外號叫「高老頭」，但高朗一點也不像個老頭，性格陽光，還有一張比同齡人更成熟的面龐，身上滿是充滿力量感的肌肉，顯得孔武有力，和趙劍離站在一起還比他高出來半頭。

「哥們，你怎麼來了？」高朗看上去很興奮。

「來接人啊，你呢？」

「哈哈，巧了，我也來接人的，老哥今天有喜事，中午陪我去和兩杯？」

「那好啊，我先恭喜你了，不過喝酒的事改天吧，今天有點不方便……你自己一個人來的？」

「對，我自己來的，我一會跟你去安叔和韞心、汀芷那打個招呼，今天不方便的話明天吧，就在你家樓下那家館子，晚上八點，老哥給你講講我這喜事！」

「好啊，一言為定，我請客，別放我鴿子啊！哈哈！」

「哪的話，走，咱們過去！」

「朗哥好啊，你們聊的挺歡呀。」沈韞心和高朗擊了下拳。

「哈哈，那必須的，我倆誰跟誰啊，打小時候起我們就是穿一條褲子的交情！」高朗笑道，「安叔好，小汀好啊，明天安叔一塊來和我們喝兩杯？」

「小高好啊，」安仁擺擺手，「你們年輕人的酒會，我一個老頭子就不參加了，你們好好聊吧！」

「成！」高朗應了一聲，「您來接安卿的吧？」

「對啊，你也知道她今天回國？」

「對啊。」

「哈——朗哥來接誰啊？」沈韞心盯著出站口打了個哈欠。

「我啊，我來……」

「安姐姐！」藍汀芷揮著手跳了起來，「安姐姐，這邊。」又悄悄對著趙劍離豎了下大拇指，趙劍離趕緊摸向褲子口袋。

剛從出站口走出來的安卿也看到了一行五人，拖著一個大旅行箱小步跑了過來，離著最近的高朗趕緊接過旅行箱。

「爸！汀！韞心！」安卿依次和三人擁抱，「韞心，你身上怎麼有股怪味？」

「……呃，還有重要的事，我一會再解釋這個。」沈韞心對著依舊緊張滴地從褲子口袋裡拽戒指盒的趙劍離使了個眼色。

「哦對了，說到重要的事情，我有一個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安卿開心地用廣播員的腔調說。

「什麼事啊？你先說，說完我們也給你準備了驚喜哦！」藍汀芷問。

「好啊，那我說了！」安卿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挽過高朗的手臂，「我這次回國主要目的就是要和高朗領證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