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阿甘 2017 年 01 月 05 日的文章

胸中有丘壑，平地起驚雷。

縱然深悉該來的終究要來，但元旦春節君民同樂之際，迫不及待廢舊立新，仍不免讓人心頭凜然一驚。2016年12月30日，《金融機構大額交易和可疑交易報告管理辦法》由中國人民銀行令〔2016〕第3號發布，中國人民銀行負責解釋，自2017年7月1日起施行。

昨天還在糾結於要不要用完換匯額度的人，有沒有身處危樓一腳踏空的感覺？當菩薩笑臉一夜之間轉換為金剛怒目時，五味雜陳之中恐怕是悔意更濃吧？未雨綢繆一旦錯過，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亡羊補牢而已，但記得該補還是一定要補的。

次日，新華社專門播發央行研究局首席經濟學家馬駿對此事的採訪問答，再次強調新《管理辦法》是為了進一步加大對洗錢、恐怖融資及腐敗、偷逃稅等犯罪活動的監測和打擊力度。其中對大額交易報告的規定，不影響企業和個人正常外匯業務辦理，不改變境內個人年度購匯便利化額度，不涉及個人外匯業務政策調整。

看到如此表白，有沒有人腦海中瞬間湧上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念頭？專家信誓旦旦的『三不』保證，是送給狐疑群眾的定心丸，但同時也是防止被過分解讀為隔壁阿二不曾偷式的越描越黑。葯已雙手奉上，至於吃或不吃悉聽尊便。

近幾年來，隨著經濟形勢上下一片大好，有換匯經歷的人越來越多。以往去銀行購匯，填表內容非常簡單，但從元月1日起風雲突變，需要詳細填寫一張內容應有盡有、包羅萬象的購匯申請表。咦，不是說從7月1日起施行嗎？嗯，不該問的就別問那麼多了。來看看主要變化，三部分內容。

新版的購匯申請表除了填寫基本信息之外，還增加了預計用匯時間和每種用途的詳細信息。比如，因私旅遊，要填寫預計停留期限，是跟團還是自由行；境外留學，要填寫學校名稱，年學費和年生活費金額，學費標準的證明，以備查驗；境外就醫，要填寫停留期限和境外醫院名稱等等。

申請表特別指明，根據法律法規，境內個人辦理購匯業務時，不得虛假申報個人購匯信息；不得提供不實證明材料；不得出借和借用購匯額度；不得用於境外買房、證券投資、購買人壽保險和投資性返還分紅類保險等尚未開放的資本項目。

申請表特彆強調，對於存在違規行為的個人，外匯管理機關依法列入『關注名單』，當事人當年及以後兩年不享有個人便利化額度。此外，還將接受行政處罰，個人徵信記錄也將受影響。嘿嘿，有點兒風聲鶴唳、上綱上線的感覺沒有？

白紙黑字通俗易懂，圍觀群眾應該慶幸的是，每人5萬的年換匯額度暫時還沒有改變。但是，沒有正當理由這5萬你不一定能換得到手，即使換到了也不一定能用到想用的地方，投資到想投資的資產。打個簡單比方，國內三四線城市急等去庫存，海外物美價廉的花園洋房已買的就買了，沒買的從此你就別想了，因為『類似資本項目尚未開放』，但你不要操心之前是哪些人買了。再比如匯市老鳥沿用多年的『螞蟻搬家』被明令禁止，監管部門一旦發現螞蟻搬家式『逃匯』，情節嚴重的可處逃匯金額30%以上等值以下的罰款。

手續更比以前『略微』繁瑣了些，處處跟個人信用體系掛鉤，良苦用心不難揣測——能不換您就盡量別換了吧。一句話，隨著人民幣貶值壓力日漸加大，外匯監管『控制流出』的風向標已經確立。見微知著，來看看大幕背後。

2015年『8·11』匯改，人民幣對美元匯率一路下跌，至今貶值幅度已經超過10%！廟堂之上、市井之間『資本外流』的擔憂之聲一直不絕於耳。而值當下外儲即將破3、匯率即將破7的微妙時刻，已經讓高層感覺時不我待，畢竟俄羅斯盧布的教訓恍如昨日。但一石註定會激起千層浪，對於意料之中的民間眾說紛紜，高層決策前顯然也已經做好了各種應對和說辭，贊同怎麼樣不贊同又能怎麼樣？總不能坐視外匯儲備環肥變燕瘦吧。

完全市場經濟體最可貴之處在於保證資本自由流動。讓公民自主決定持有何種資產，體現的是對公民財產權的絕對尊重。但在大聲疾呼世界承認完全市場經濟地位的時刻，資本管制不妨看做是經濟轉型期間的打掉牙齒活血吞。台前信心滿滿若無其事，幕後憂心忡忡六神難安，如此糾結心理，不當家不曉柴米貴哇。

央行只是傳聲筒，體現的是背後高層的取捨之道。人民幣對美元貶值吃瓜群眾只好認了，畢竟傷害的僅僅是規定施行之後的海外消費和投資群體。但就如同西遊記中的妖怪也分三六九等，頭頂光環的註定不可以被打死，從這個角度講，這部分人應該被更嚴謹的表達為是沒能夠趕在漲潮之前上岸的群體。

同情下吧，兔死尚能引發狐悲，對於弱勢群體應該具備最起碼的憐憫惻隱之心。況且這個過程中看似沒有受到利益傷害的群體，不妨冷靜反思下——如果哪一天換匯渠道名存實亡，屆時自己手中的單一幣種資產還會安全嗎？如果那一天自己的財產權益受到侵害，又有誰來為我而鳴？為別人，其實也是為自己，這是一種境界。

外匯作為最終的國際結算支付手段是國之根本，一切海外消費、投資、償債、對外經濟援助，必須的糧食、軍工產品進口甚至聯合國會費繳納等等，都須臾不能離開。還有人認為保房比保匯更重要嗎？筆者還是那句話，前者僅僅是斂財工具，後者才是國之根本，工具可以更換，但根本不容商榷。

守住外匯底限關乎生死存亡，儘管圖窮匕見之前還放出一群專家言之鑿鑿信誓旦旦，怎麼一夜之間就突然鴉雀無聲了？其實也大可不必如此緊張，號稱30%的全球儲備不是還有3萬億么？國人的羊群情結註定了高層越發輕描淡寫，底層越是懵懂樂觀，反之高層劍拔弩張，底層定然驚恐萬狀。當把所有明面漏洞都堵上，甚至嚴格限定投資標的時，該換的還是要換，只不過手續費水漲船高而已。

轉了一大圈兒，不妨重新回到原點，審視下換匯到底是為了什麼？除了確實有海外投資需求者之外，恐怕相當一部分人只是為了大通脹來臨時保值而已。那麼，與其煞費苦心去堵漏，何如直接從源頭抓起，保證人民幣資產持有者財產不縮水、甚至比美元更增值呢？這就是在人民幣對外貶值的既成現實下，切實控制國內通脹、防止對內貶值的問題了。如果人民幣對內持續升值，誰還在乎對外貶值？屆時不光出口企業雙手贊成，換匯群體還要哭著喊著換回來呢，而這才是控制外匯流失的根本哇。

筆者在11月22日曾撰文《關於貨幣升黜的邏輯淺析》中談到的最不利狀態——貨幣外貶內貶，外貶失去的是信用，內貶是赤裸裸的與民爭利，是對本國國民的公開掠奪。非常時期，施行迫不得已的管制舉措是以時間換改革空間，而依賴成癮、把權宜之計當做長期措施，終究會讓夢魘變成可怕的現實。而通過管制外匯實現的虛假繁榮，僅僅是體現在匯率和通脹數字上的鏡花水月而已。

凡事有道術之分，大禹治水只靠封堵之術是決計難以長久的，終極來看必須要有疏通之道，那就是人民幣堅挺，讓持有者財產能夠保值，從而維持其自身境內外的長期信用。長久來看，偉哥或鴉片都是毒藥，只有通過體制改革、科技、管理創新和規範貨幣的發行制度來提高本國的經濟競爭力，才是支撐本幣幣值的唯一出路。

雙手推開窗前月，月明星稀，今夜斷然不雨；一石擊破水中天，天高氣爽，明朝一定成霜。明天的事，又有誰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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