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南水北調移民家庭的回鄉之行
「沒有故鄉的人是不幸的,有故鄉而又不幸遭遇人為的失去,這是一種雙重的失去。」
2016年10月20日·韓玉硯
隨筆
一
今年「十一」期間,我和家人到漢江北岸山頂上的移民安置點看望舅舅,順便讓他駕船送我們,到上游兩公里處的故鄉——鄂豫陝交接地,漢江、堵河交匯處的韓家洲。
走在通往碼頭的小路上,領頭的舅舅咒罵道:「早知道漢江水不流了,搞他媽的南水北調是揍啥子?」前一天晚上,舅舅、舅媽吃過飯就早早地上船準備,夜裡十二點撒下網,等到天麻麻亮,網才流了一公里,捕上來一條不足三公斤的鱤魚。下游的丹江口水庫開始蓄水並調水後,江水變得平靜多了。
早上,舅舅來不及拾掇漁網上的卵石、樹杈,就帶著我們出發了。
離河岸不遠的水面上,采砂船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幾艘滿載砂子的運砂船,往下游縣城方向去。運砂船上,砂子堆得像一座峰頂齊整的小山,以至於船肚子完全淹沒在水下,只露出岌岌可危的一段護欄。我擔心船不堪重負,來一陣風浪就會沉下去。
采砂船作業過程中,在河床上遺留下的石堆,導致本地漁民頻受損失。自7月1日禁漁期結束,恢復正常捕魚以來,已發生多次漁網被石堆勾掛而破裂的事故。而肇事方往往態度消極,賠幾百塊錢了事。
「這些船晝夜不停地采砂、運砂,每逢上面來人檢查就停產,檢查人員離開之後,照樣繼續……」忙活了一晚上沒怎麼睡覺,眼圈泛紅的舅舅說。打小患小兒麻痹症,年齡大了腿腳越來越不好使的舅舅,兩隻胳膊掄起方向盤卻靈便得很。
一個月前,舅舅求助剛從媒體離職的我「向上面反映一下」,水務局的回復是:「將責令采砂公司限期整改,嚴格按照河道采砂操作規範作業,不得影響上下游通航,不得因采砂作業影響漁業生產。」
不受絲毫影響的,是使用「電打漁」的人。操作簡單,一根電線從船頭伸入水中,所經之處大小魚蝦紛紛浮出水面,抄起網兜直接撈便是。不過,每年都有人因操作不慎觸電身亡。
河對岸的一個遠房表哥,因為膽大心細,加上勤於跟漁政管理員「搞關係」,每天晚上收入兩三千元。據說他已積下近百萬元積蓄,剛從城裡的駕校結業,打算買車。
我想起前幾次回鄉時在江邊看到的,從上游漂來的,來不及被電打漁船撈起的漏網死魚。長時間隨波逐流的它們,和那些賣給魚販後、送上城裡人餐桌的同類,到底誰更幸運呢?
二
舅舅原來賣豆腐。那時候,他家三間土房就在離碼頭幾步之遙的坡上,每天挑豆腐過河,到對岸的遼瓦店子集鎮上賣。
集鎮不大,卻五臟俱全,鄉政府、派出所、司法所、衛生院、教委……應有盡有。幾趟以集鎮為目的地的班船,每天來來回回,把那些住在深山、河邊的人送到集鎮上,賣掉幾斤草繩、桐油、橘皮、野魚,再換回幾斤鹽、一瓶醬油。還有那些無所事事的二流子,什麼也不買,什麼也不賣,百無聊賴地從街這頭逛到街那頭,遇見熟人高興地蹲在路邊抽支煙,吹噓在城裡的見聞,臨走不忘客套一句「有空去我家吃飯哈」,起身繼續閑逛。
來來往往的人都會經過鄉政府與供銷社之間的菜市場。不管機關上班的人,還是趕著坐船回家的鄉民,都愛吃舅舅做出來的豆腐,細嫩、水分少、斤量足。蔬菜的好壞跟老天爺有關,而豆腐好壞只看人的一雙手。
漸有積蓄後,舅舅在屋旁起了豬圈,用豆腐渣摻飼料,把十幾頭黑條豬養得牛一樣壯,深得豬販子歡迎。就這樣,舅舅一腳重一腳輕地走上了致富路。
舅舅的好日子沒過上幾天,就趕上南水北調中線工程移民。漢江上的丹江口庫區是南水北調中線工程的水源地,為了確保工程供水,丹江口大壩壩頂將由原來的162米增加到176.6米,正常蓄水位由157米抬高至170米,風浪線172米,水庫面積由745平方公里增加到1050平方公里。
2010年左右,居住在漢江兩岸的人陸續遠遷外地,不再有鄉民坐船到集鎮趕集。有的船主遷往外地,剩下的船主覺得寥寥幾個乘客連油錢都不夠,虧不起,乾脆停運了。遼瓦店子空了。
移民外遷結束後,緊接著搞「內安」,即在原地安置,不用遠遷。集鎮上剩下的人,遷往附近的新集鎮。上面搞測量的人來了幾次,說舅舅家處於滑坡地帶,就「後靠」——從山腳、河邊往後搬遷到上游山頂上的移民新村。
從移民新村到碼頭的路足足有半個小時。年過五十的舅舅,小兒麻痹癥狀愈發嚴重,挑著擔子到碼頭,得走上一個多小時。豆腐營生就這樣斷了,窮則思變,每天載他過河賣豆腐的小船改變了用途——打漁。
水面下有什麼秘密,沒人說得上來。前幾天的一個夜裡,江面忽然颳起大風,船打了一個趔趄,底朝天迅速下沉,將舅舅、舅媽倒扣在水下。舅舅一腳踹開船艙門,鳧出水面後,卻發現舅媽不見了蹤影,驚魂未定的他又扎進水裡推開艙門,把她拽了出來。
在水下的那幾秒,舅舅心裡想的是:狗雜種,老子的棺材還沒打呢,這就要拉我走?
母親勸舅舅不該太拚命,聲淚俱下。舅舅訕笑著,不置可否。過了好久他終於答應,以後但凡遇上颳風下雨,就不下河了。
自從下游的丹江口庫區蓄水後,水位上升了好幾米,江水流速減緩,看起來紋絲不動。曾經嘩嘩響的河水,變得深不可測。此刻,除了父親,我們全家人都坐在舅舅船上,親臨這令人心悸的江水。
父親在300公里之外的移民安置地隨縣,守著質量可疑的安置房,他寫了一首打油詩調侃自己:「一江清水送北國,兩汪苦水自己喝。」位於鄂北的隨縣,沒有大江大河經過,是遠近聞名的「旱包子」。「兩汪苦水」是安置地附近兩個時常缺水的池塘,除了養魚、洗衣服,還給移民提供飲用水。
從我記事起,父親就從效益奇差的供銷社下崗回家了。青年時代的父親,詩歌、書法上頗有成就,在交通尚不便利的八九十年代,利用詩歌交流、書法活動等機會,幾乎走遍了國內大城市。素愛打抱不平的他,就算待在基層單位的日子,也願意翻山越嶺、走街串巷,替一些飽受冤屈的農民寫申訴材料。他的出行,一度引起基層政府的恐慌。
下崗後,父親身無分文地回到韓家洲。他偶爾這樣對人說起在單位上班的日子。「上班就跟坐牢一樣。」從那以後,他再沒出過遠門。
一直有官位顯赫的親戚,暗示可以把父親調劑到一個稍好的單位,卻遭到父親的回絕甚至是痛罵,結果把「好心」的親戚都給得罪了,他卻不以為然。
父親的下崗,意味著家裡從此沒了收入,還要多養活一張嘴。人到中年,再返回農村做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肩挑手提、耕地播種都不是人的對手,往往遭到鄉人背地裡恥笑——「你看看,讀了一輩子書,結果還是回來種地了。」從市井的勢利眼光來看,這樣的人生是徹徹底底的失敗。
農閑的日子,父親往往在沙灘上采撿石頭。走鄉人挑擔都難行的沙灘、山路,把不能換錢的石頭「吭哧吭哧」地扛回家。
在人人都力爭上遊的時代,他心甘情願地在下游,選擇做一塊沉默、平凡、剛硬的石頭。以個體的堅實、真實、充實、平實,反對一切沒有個體的假、大、空。
他最近一次出遠門,是六年前的大移民。移民臨走那天,工作人員面無表情地走上大巴車,挨個把大紅花扣在每個人的胸口。父親身上的那朵,被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扯掉。
大部分地方移民,是因為耕地將被淹沒。但是在韓家洲,耕地都在山坡,房屋受漲水影響的也少,只有3戶、24人。村民不願搬遷,政府的回答是:「為了環保,水中間不能住人。」經過一陣拉鋸戰,終究還是敵不過威逼利誘,整體遷了。
凌晨,移民車隊出發,趕到300公里之外的移民新村已是中午。我們穿過路旁敲鑼打鼓的歡迎隊伍,在幾排一模一樣的房子里,找到自家的那一棟。父親沉默地從貨車上卸傢具、糧食、石頭。移民安置房建在一片被填平的低洼地上,屋裡陰冷、潮濕,走進屋的那一瞬,過敏性鼻炎的我,鼻頭不由地一酸,「哇」地哭出聲來,又迅速止住了。幸虧屋外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掩飾,沒被父親聽出來。
在移民之前,我和兩個姐姐就都已離開家鄉,到十堰上班。移民後,媽媽隨我們回到十堰,而父親搬去了隨縣,只有在過年時,才上來團聚。他也曾回到老家,卻沒有船過渡韓家洲,只能隔岸惆悵地遙望,又悻悻地回到城裡。
我們離開那年,大外甥三歲,小外甥尚未出生。對他們而言,韓家洲只是大人談話中,時常出現的一個地名。六年後,他們隨我們回到了故鄉。
三
在老家,水娃子是個遠近聞名的人物。上世紀60年代,下游丹江口水庫建設啟動,水娃子舉家遷往嘉魚縣,擅長打漁、種麥子的他不能適應當地稻作農業,隨後帶著一家老小返鄉,打漁為生。
重新回到老家的日子裡,水娃子一家沒有戶口、房子,生活在船上或岸邊的窩棚里,時常遭到熟人輕慢。
水娃子的兒子康寶娃說,「那時候,你從河裡打一條魚,他們就認為屬於他們的魚少了一條,你撿一塊荒地種點兒菜,他們會說你一個『野人』白白佔了他們便宜,陰陽怪氣地說風涼話。」土生土長,只是沒了戶口、房子的堵河口人水娃子不明白,老家的鄉親們為什麼這樣對他。
輾轉多年後,他划船到堵河上游40公里處的葉大鄉,投靠康姓族人。在葉大生活十年後,迴流移民的戶口終於得到上面解決,水娃子得以回到堵河口落戶,以為「這下子可安生了」。
2010年,南水北調中線工程一期建設(即丹江口大壩加高工程)移民工作正式啟動,移民工作隊又上門了。他們逢人就說,「現在跟往年可不一樣,要讓移民『搬得出、穩得住、能發展』,去的是一望無際的平原,不用肩挑手提,出門就是拖拉機、三輪車……」
於是,年過八旬的水娃子再一次移民,遷往300公里之外的隨縣。這一次移民,截止2010年8月底,湖北外遷18.2萬人,河南外遷16.2萬人,總計約34.5萬人遠走他鄉。
臨走之前,水娃子和兒子康寶娃商量,「到隨縣安置地後鎖上門就回來,死也要死在老家。」2010年8月29日,所有要外遷的移民被幹部集中在當地福利院,統一吃飯後,蹲在牆根下捱到凌晨,被一個個叫上大巴車。等到陌生的隨縣,已是30日中午。
馬上就是學校開學的日子,再返回老家給孫女報名已經來不及了。水娃子只得同意兒子的做法,讓孫女在隨縣先報上名,上半年學,再回老家。
半年後,水娃子再一次返鄉,和兒子一家人住在堵河口山頂上廢棄的村小學。水娃子住在教學樓二樓的一間教室里,除了睡覺,他沒事兒就背著手,穿過操場上的芝麻、紅薯,慢騰騰地往山下走到河岸上轉悠。心情好時,他也劃著兒子的漁船在江上晃悠幾圈兒。這一去一回,得兩個小時,大半天功夫就晃過去了。
2013年,84歲的水娃子去世了。生前經歷了三次搬遷、三次迴流,死後他埋在村小學附近的山坡上,剛好俯瞰山腳下的堵河、漢江。
我在堵河口小學見到水娃子的一張照片,照片里的人物,與作為背景的天安門城樓極不協調,問他兒子,得知照片是在集鎮照相館PS出來的。
水娃子從未去過北京。
四
韓家洲像一條逆流而上的大魚,停駐在漢江中間。船走南面,經過魚尾巴時,遠遠地望見那棵柿子樹,在黑黢黢的枝椏、綠得發暗的樹冠中,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黃柿子,格外顯眼。
柿子樹下方,淹沒在水下的是「下潭」。把青柿子埋在沙地里,腌幾天再刨出來,味道清脆、甘甜。與「下潭」對應的,魚腦袋所在的山腳下,還有一個「上潭」。上下潭與漢江之間,襟連著漢江流域面積最大的一片沙灘、草地。如今,這些都已消失不見。
船到渡船口,柴油機馬達熄了火,只靠慣性行駛。離岸邊還有一米遠的距離,我就跳了下去,雙腳牢牢地在踩在故鄉土地上。六年前,也是在這裡,鄉親們把傢具、電器、糧食和來不及賣掉的牲畜,抬上船,載到下游的集鎮碼頭,再裝車運往三百公里之外的移民安置地。
鄉親們搬走的家什,價值抵不上政府從移民補助款里扣除的4200元/平方米的運輸費用。這些家什,很多看起來毫無用處,比如家門前納涼、吃飯時當凳子坐的石頭。當年我與父親,甚至沒忘把一塊以前根本就看不上、砌進了檐坎的土黃色蟾蜍形漢江石挖出來,帶走。
一位工作隊員,看中了我們的寶貝,訕笑著索要一枚形同男根的漢江青石,被父親斷然拒絕。
通往我家房子的路看起來比以前更寬了,移民搬遷的第二天,地方政府緊隨其後,將村民無數年來一腳一腳走出來的羊腸小道,拓展至適合大型機械行走的寬度,匆忙地派來挖掘機、推土機,拆了洲上483個移民的房子。
祖祖輩輩住了無數年,一直沒有一條像樣的路,即便是後來的「村村通」工程,也沒能把公路、飲用水通往這裡。終於有了一條像樣的路,卻空無一人了。
這給當年那些不願離家的狗、雞,以及遍地遊走的蛇、蠍、松鼠提供了便利,從此它們可以大搖大擺地走正道,不用避著人了。有對岸的外村人,用船把牛羊運過來就不再經管,反正這些牛羊上了岸就插翅難逃,更不愁會偷吃誰家的小麥、高粱。
路比以前更寬,我們卻走得比以往更艱難。路上長滿了各種不認識的野草雜樹。我們準備了兩把柴刀開路,還得小心避讓不時把人拉拉扯扯的荊棘、帶刺的野棗樹,深一腳淺一腳。
路過村西邊第一戶房子原來所在的地方,站在干打壘土房子倒塌後形成的土堆上,母親長吁短嘆,「我的天呀,真看不出來這兒原先有房子了……」其實,只要仔細觀察,還能看出來這兒曾經有人居住,洲上漫山遍野的漢墓被盜後,村民用漢磚砌成的豬圈主體都還在。
拆遷人員以為拆了房子,就斷了移民的念想。拆豬圈時則馬虎得多。實際上,搬遷後的第一個清明節,四十多個村民回來祭祖順帶找政府官員「算舊賬」時,就住在這些倖免於拆的豬圈裡。這些「舊賬」,就包括山後家家戶戶未遷的祖墳。從移民安置地到老家,三百公里遠,來迴路費得120元,一家老小年年回來燒紙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撥開眼前的雜草、荊棘,尋找能走的「路」繼續前行,卻不得不提防腳下的「陷阱」——廢棄的紅薯窖、沼氣池、水窖,這些「機關」外面布滿了蒿草,完全可以用來捕捉大型野獸,如果孤身前來陷入其中,真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我家是干打壘土房子,房前的坪地也未鋪水泥,推倒之後慢慢松垮、消散了,荒草、雜樹也就比鄰居家長得更旺。如果不是腳下的地勢稍高一點兒,根本看不出這裡曾有過一棟房子,以至於我們徑直走過去,又滿腹狐疑地返回來。所有人都不明白:六年而已,這些小碗粗的白蠟樹、洋槐樹,一丈多高的蘆葦,是怎麼從廢墟上長出來的?
坎邊的那棵白蠟樹,臨走時只有拇指粗,栽種它為了夏日納涼——如今已經遮天蔽日,真的可以讓我們納涼了。當年從河床上撿來,放在樹下的石頭,還是以前的姿勢,紋絲不動。坐在樹下,媽媽、姐姐和我都很沉默。
兩個外甥欣喜若狂地展示著他們的新發現:匆匆走過又鑽進土縫的蜥蜴,被杏樹上吐出的膠粘住的苦苦掙扎的螞蟻……
門前的這棵杏樹倒沒什麼變化,只是它和洲上大部分杏樹、桃樹、桔子樹、枇杷樹一樣,瘋狂地長葉子,結出的果實卻無一例外地生了蟲。兩年前,漂流漢江路過的我,滿懷期待地上山,打算摘點兒野果,卻又失望而歸。遇到在碼頭修理船上柴油機的一對漁民夫婦,婦人說,「人都搬走了嘛,所以樹也就不長果子了。」
圖:搬遷不到一年時間,我家房屋舊址上就長出了一人高的蒿草。攝影:韓玉硯。
我們在廢墟上點燃紙錢,對著山後陰坡墳地的方向,呼喚家門祖先過來取錢,然後匆匆離去。
返回時,在韓家洲渡船口登船,望見對岸堵河匯入漢江的地方,右岸山坡上的大片墳地。水娃子就躺在墳地的某一個墳頭下。
四川作家冉雲飛說:「沒有故鄉的人是不幸的,有故鄉而又不幸遭遇人為的失去,這是一種雙重的失去。」也許水娃子是幸運的。
——E N D——
韓玉硯,湖北鄖縣人,2010年因南水北調中線工程遷往湖北隨縣,現居湖北十堰。曾任媒體記者、編輯,現從事鋼琴調律,並嘗試自由寫作。
題圖:站在漢江北岸,遠望韓家洲。攝影:韓玉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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