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少點什麼。

04-12

只有當一個人離開之後，他的形象才具體起來，他可能因為傷害過你而離開你，他可能因為已經不在而蓋棺定論，他離開了，他才變得具體起來，當他還在的時候，眼下的生活好像並不是結論，生活有他還在補充，對未來不能說是有期待，至少那不是一成不變的。所以回憶起過去的事情，過去的輪廓開始變得清晰，可見，記憶似乎比現在更容易觸摸，眼下生活中的期待感，讓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於是不得不當局者迷。

我記得第一次想寫下過去，是因為從高二開始，我總喜歡記下一些文字，那些過去的事情，總是如迷一樣干擾著我的現在，如果我不弄明白過去的我是怎樣的我，我就不知道我現在承受的是怎樣的人生，儘管人生輕飄飄的，可以隨時捨棄的樣子。

這樣寫著寫著，記錄下來已經到了大學一年級，我寫下了數不清楚的字數，像碎片一樣在生活巨大的空隙間停留，我愛我的回憶，勝過愛當時的女朋友，每天背著一台惠普電腦，去文科樓寫字，再到夜裡十點離開，按圖索驥的尋找我失去的人生。

那時，樓下有一隻貓，喂它吃東西的時候，它咬了我，又抓了我。中午陽光透過二樓的玻璃，激蕩出灰塵在空氣中做布朗運動，陰影外一片奶色純白。窗外總是早上很冷，夜裡很冷，中午熱的時節模糊，滿眼的光斑縈繞。

那時老師看了我寫的文字，說要幫我如何如何，我寫字本來是自己的事情，老師給了我不夠純凈的期待，突然就覺得很失落，後來老師再也沒有找過我，我就去了朋友的學校，在畢業季的秋天湖水旁，遠遠地盪起水花。

在回憶里，我才漸漸發覺，好像高中畢業後的故事，才在回憶里慢慢展開，像褶皺的茶葉，丟一勺，放在茶杯中，高明的大師可以通過你泡茶的力道，判斷出你未來的生命軌跡。回憶過去的記憶，我可以通過它看到我未來的生命軌跡么。

那時的生命里，已經有了幾個闖入者，在我平淡的生活里，闖入一些我從不敢觸碰的脈絡，它們打開我的生命，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被騙了，後來發現是自己騙了自己，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受傷害，於是為自己扯了一圈的理由，為什麼要讀書呢？因為你不知道為什麼有人會莫名其妙的就傷害你。就像那句話說的一樣，我本來是要殺了你的，愛你，本是要殺掉不愛我的你。為了那些故事裡的我，能夠活下去，我珍惜生命地使他們活在了文字里，422頁紙張上製造出一個巨大的世界，那裡有礦山，有學校，從山和湖海而來，在時間晝夜裡不眠，那裡有一個小小少年的故事，與世界無關，至今仍然只有十八歲，而我卻已經。。。。

這些天，我想要更好更圓的月亮，這些年經歷了好多故事，我卻沒有善待自己，有時候貪得眼下的安寧，隱忍著不發一言。生活真奇怪，沒有故事那樣的戲劇結構，爛尾的故事，雖然痛徹心扉，可都在山山水水間消散瀰漫，有了弦外之音的完結。

過去的記憶，快而不得，在快速的生活里，慢是一種力量。放下手中未完成的腳本文件，放下下午剛剛分配給我的工作，慢下來改造我的過去，溫和的力量，第一次有水侵潤虹吸入我的神經，那裡不再灼燒炙熱，看得清細節勾勒。在記憶里狼奔豕突是找不到出路的，快的頭破血流，慢的人常常回頭看看，偶爾還會折返回過去，坐下來，不想離開。

現在，我總覺得少點什麼。想一想，大概就是可以回憶的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