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了那條魚

04-11

我還記得它，那是我第一次殺魚。

過年總是在廚房連軸轉，過年必少不了屠宰，那天實在是太忙，殺魚的任務就交給了我，那是幾天前買的新鮮活魚，我也知道這對我不是什麼難事，我對雞鴨魚是沒有太多感情的。

我把它從水裡撈出來，任憑它掙扎，我拿著刀，雖然有點殘忍，但我還是拍了它的頭把它打暈，我刮它的鱗，一股快意襲來，只是每次落刀，它的掙扎就更劇烈些，逐漸感受到失去一寸一寸的鱗片，對它而言，那應該是很痛的吧。

開膛破肚，皺著眉頭取出魚泡、魚腸，有些吃力地拔了它的腮。沖洗後放在菜板上，我沒有絲毫波動，甚至還有些興奮：我要宰了它並藉此練練刀工。

可此時，我分明看到，那魚的尾巴，還在輕微地動著。

我突然有些難過，面對一條魚，對於我們而言只是千千萬萬分之一，而對於產下它的母親，它卻是唯一，不管它從魚卵變成小魚是一場多麼美好的生命歷程，而它的生長，要忍受過多少暴雨的襲擊，在湍流中奮力向前才不至於被衝到低洼，或是贏過了一次次鴨子白鷺的捕食，它一定有朝夕相處的夥伴，曾經在水草中互相不亦樂乎地追逐。終於有一天，它長得大了，有著大魚的肌肉和線條，一張從天而降的網帶著它離開了熟悉的水域。

只是這次，卻不能輕易地逃脫。它能存活到直至你看到的樣子，是有著多少驚心動魄的故事啊，然而對於我們，它的意義僅在於是否美味，它只是作為食物一般的存在，而消失的。

小尖刀，鮮活魚，僅僅十幾分鐘時間，我結束了它的生命。當此前我沒事還要去嚇唬嚇唬的警惕的活物變成一堆粉嫩的肉時，我多少有些慚愧。但無可厚非的是，這並不是一個足夠說服我不享用它的理由，我需要獲取能量蛋白質，這大抵是自然的法則，命運總是各歸其途。

人和魚又有多大區別，混跡在這混沌的海洋里，經歷著所有人都會有過的一生：從無到有再凋零，我們的生命太普通太荒蕪太經不起造了。

我已經大學二年級，我深知離我長成一條外表成熟的魚尚且不遠，所以我抓緊每一刻，用心做我願意付出的事情，所有，在做那上市的魚之前，儘可能不留遺憾。

生活就是一塊巨大的案板，無形中我被擺放在那裡，我的所有都暴露無遺，四周圍繞著大刀小刀，我等待著被分解改割，對於宰割我的那股力量，他又怎會在意我的一切，幸運地是我自己在乎，他已司空見慣，可對我不一樣。

我只希望，當那一天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時，不必屠宰者憐憫，那怕已經傷痕纍纍慘不忍睹，那怕還有一丁點的力氣，也要用盡這點力氣，奮力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