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你會落葉歸根嗎？

故鄉——在我們的心底深處永遠有抹不掉的印痕，時常會在夢中牽縈著。它代表著一個家，有爸爸媽媽的家，可以隨便撒野的地方，有從小光著屁股一起玩大的發小和自己澀澀青春的回憶。當我們羽毛豐滿時，有時甚至還不足以抵擋外面的風浪時，我們就已迫不急待地想著要離開那個自以為是捆綁我們自由的地方。只有在外面真正受到地欺凌時，回過頭才想起，原來那才是真正溫暖、無憂無慮又充滿寬容的地方，而我們卻再也不回去了。

我們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夠衣錦還鄉，即使在外面哭了，累了，倦了，痛了，依然會將最燦爛的那張笑臉留給家鄉，因為是它曾經賦予了我們最寶貴的愛。可是有一天，當我們真正想回去的時候，或許回去路就不如當初來時的路那麼平坦了，此時的我們猶如一位蒼蒼白髮，佝僂著背的老者，蹣跚行步，這時我們還能為家鄉做些什麼呢？

很多年前看過的一部趙本山主演的電影《落葉歸根》，片中以趙本山因為自己的樸實，對自己說過的話就要負起責任，於是背著自己已經死去的工友一步一步艱難地幫他找尋歸家的路。一路上所遇到的人，觸到的事，無一不是想要找一個安穩的家，自己的歸宿。很多事，當你拼盡全力地去找答案，甚至弄得你頭破血流，卻被一個不經意的人，一句不經意的話給點醒。想求的，想要的，常常就在身邊，只是自己被現實中的很多花花綠綠的誘惑給迷暈了眼，從而不小心從指縫間流失。

曾一位很牛逼的同學，被一個個學校保送後，畢業歸來回到家鄉，他對自己說，「這裡就是我要找的地方，如果想掙錢，這裡遍地是黃金。」而這時他的同學們，卻幾乎是一半選擇留在帝都，一半選擇遠出國門，只有他是選擇了和大家相反的方向。他說，他因為公幹，常常會在帝都的機場遇到自己在帝都的同學，只不過，別人從國際航班走出，他是從國內航班走出，他們在機場見個面，匆匆寒喧一番，就又各自奔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今年，我也到了他說的家鄉去看，我終於看到了他說的「遍地是黃金」。而當初我們卻一一選擇遠行，計劃好的幾年歸來，也最終失言。我對在家鄉的朋友說時，他們非常疑惑地問我，「黃金在哪裡， 為什麼我看不到？」

對啊，因為我們的眼光通常只看到了自己的腳尖，卻沒有看到腳尖前面十步的路，甚至更遠的路。就在我當明白過來的時候，我的那位牛同學，已經發展到將地方各方面經濟引到國外，可以經常在各個經濟時報和網上看到他的名字了。當我們以他為豪時，他卻壞笑說，「我就是一名屌絲，一名到處打工的屌絲。」他是不用等到老就落葉歸根了，而且還將根在土裡扎得那麼牢。

不記得是哪一年回公婆家過春節。一天家裡來了一位客人，婆婆告訴我，是遠房的一個親戚，因為他一直在跟公公在聊著，我也只好打個招呼，便不再去打擾他們。等到吃午飯時，我們全家強留他一起吃個午飯，席間我才有機會和他好好聊。他有60多歲了，但看上去依然很神采奕奕，這次來找公公的原因，是希望公公幫他在這鎮上留意看有沒有好點的房子，因為他要回小鎮上來住，而且最好是能租20年左右的，因為他要在小鎮上過完他的後半生。我對他的舉動非常疑惑，對常規的中國人來講，為什麼不直接買一套房呢，反正小鎮上的也不貴。

他說，不買，如果他兩老百年後還要他女兒過來處理這個房子，而且20年的房租比起買一套還是要便宜很多，他可以將多餘的錢拿去做更有意義的事。老人有一個獨生女兒，已經結婚，女婿也是獨生子，生活都很富裕，用不著老人幫襯。老人之前一直在幫忙照顧小外孫，說這次，小外孫的爺爺奶奶終於有空了，退休了，可以去幫忙看小孫子。他對自己的女兒說，「既然你公婆要來，那我們就不留這兒了。我們也該去做我們想做的事了。你不要攔我，我也不要和你們一起住，當然也不要你們給我在你們旁邊買房，我自己有錢。我要帶著你媽媽出去旅行，你不要阻攔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不要給我立墓什麼的，我不需要。你就將我火化了，然後將骨灰帶到嘉陵江邊去，灑到江上去就行了。如果我先走了，至於你媽媽，你就要好好照顧她。」

這是老人對女兒的話。所以，他把很多事情處理好後，他選擇回到小鎮上。因為這裡有他的童年和回憶，他20歲時是從這裡出發去闖世界的。如今老了，他想要帶著老伴再回到小鎮上來，安寧地過著他後半生的日子。至於為什麼要將骨灰灑到嘉陵江上，因為小鎮就在嘉陵江邊上，用老公的話說，他從小就是在嘉陵江里泡著長大的。所以，總還是割不掉那股濃濃鄉情。

我對老人洒脫地做法非常崇拜，不停地問東問西，飯桌上盡成了我和他在主聊了。隨後，更讓我吃驚地是，老人拿出幾張火車票給我看，都是他和老伴的。後天，他和老伴要坐火車去四川的一個景點去玩，隔5天後，即是2月4號，他又要和老伴轉到另一個城市去走走。我記得很清楚，那年的春節是2月8號。在我們這些遊子們都拚命往家趕的時節里，老人卻豁達地帶著老伴到處遠走踏景。春節是什麼，他說，已經不重要。在他心裡，過好每一天，就是最重要的，不管是什麼日子，只要去做你想做的事，你就會感到滿足。我想這種境界是現在很多人都還不能坦然面對的吧。就連很多有名的古詩不都還是近景抒情嗎，而他卻能做到置之度外，是要經歷多少生活磨礪才能達到的。

他說，年輕時自己掙了錢，有錢去走走，就坐火車出去，也不貴，而且老人票還是半票。所以，後面的日子，他會一直帶著老伴出去走走，老伴這些年跟著他也受累了，該出去看看了。他已經計劃好了，這些年要怎麼走，在地圖上他都標好了，他以後要走的每一個地方，如果累了，就回到小鎮上休息，和以前的發小們聊聊，再認識些新朋友，也很不錯。休息好，再出發。最後，他還給我看了他行走路上以前用手機拍的美景，真是讓我看得眼花瞭亂，每一張相片後面，都有一個小故事來講。

真希望我下次回去時，能再次碰到他，聽他講講他路上所遇到的人和事，再聽聽他的人生觀和價值觀。

如今在這個浮躁的社會裡，我們有時常常會迷失自己，將自己丟進一個黑洞里，找不到出路。如果很多事情，我們都想簡單一些，慾望少一些，是不是我們會更容易找到自己的那個方向呢？或許我們都要經歷很多碰鼻子撞臉的機會，才會最終明白過來。那時，我們會選擇落葉歸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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