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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背那麼多詩有什麼用?

我背過的詩歌不算多。小時候老師要求背誦唐詩三百首,我是背一首忘一首,童年對於詩歌的記憶停留在罰站和抄寫上了。現在所能記得的詩歌,多半是以後出於興趣,自己又重新背誦過的。

我的肩上是風

風上是閃爍的星群

也許有一天

太陽變成了萎縮的花環

垂放在

每一個不屈的戰士

森林般生長的墓碑前

烏鴉, 這夜的碎片

紛紛揚

——北島·《結局或開始

我最先讀顧城,轉而讀北島,進而一發不可收拾,連詩歌帶散文統統讀了個遍。北島的詩歌特有一種冷激情,感情越是熾烈,讀起來越是冰冷。像是在冰下燃燒的火焰,隨時處在迸裂的邊緣,這種抒情的爆發力非常罕見。可惜了,這麼偉大的一位詩人,漂泊半生,有國難投,近幾年逐漸才被允許回國探親。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李煜·《望江南》

詞中我獨愛李後主。李清照和辛棄疾的詞讀來也極有味道,但我自小就能全篇背誦的詞,唯有李煜。國讎家恨,在李煜的詞中化作了綿綿不絕的悲傷,讓當年那個多愁善感的年少的我多麼痴狂。「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他的詞適合一個人靜靜的讀,靜靜的想,讓一個憂傷的少年靜靜的憂傷。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李白·《將進酒》

李白是天才,他的詩肆意汪洋,他的人放浪不羈。 後人給他一個「詩仙」的美譽,這個「仙」字,恐怕也只有他當得。李白的抒情是完全無法複製的,他那無邊無際的想像,直抒胸臆,抬手就來,像浪潮般山呼海嘯席捲而過,沁透了您的靈魂。如果有人問我最愛哪位詩人,我會說李白。我知道李白的名號不夠你們想要的逼格。但是你們知道么,李白才是真正的逼哥:「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曾經看過一個視頻,幾個中年大叔用吉他彈唱這首《將進酒》,低沉粗狂的嗓音帶我回到了那個夜晚:我們的詩人已經鬢角斑白,心中的抑鬱無處向人訴說,如今老友重逢,未曾盡興,老友又要辭別。李白拉著朋友的手不讓走,就像你身邊喝多了酒絮絮叨叨的朋友一樣,可他這一絮叨,竟成了千古絕唱。

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

餘下的三分嘯成劍氣

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

——余光中·《尋李白》

你真的懂么?有太多耳熟能詳的詩詞,我們把它當做了小兒科的東西,卻不曾領會過它們的美。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李白·《靜夜思》

你別笑,閉上眼睛去想像:一個安靜的夜晚,流銀般的月光透過窗子撒在地上。客居異鄉的詩人夜不能寐,獨自站起身來跺到窗前,望著窗外的一輪皓月,默默思念故鄉的親人。不知故鄉的親人是否也正共賞此月,思念這流離的旅人?

你真的懂么?「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詩人胸中的氣度比大海更加廣闊;「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詩人胸中的溝壑比山巔更加遼遠;哪怕是「鵝鵝鵝,曲項向天歌」,你能體會這天鵝婀娜的姿態,是多麼的美么?更不要說「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幾種顏色輕描淡寫,渾然天成。

我們背過太多的詩,背到自己都麻木了。詩歌對我們來說成為了負擔,成為了童年痛苦的記憶。是的,我們自小就會背誦這些唐詩,信口就來,可我們真的懂了么?我在沙漠上看著落日西斜,才可以想像什麼叫「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我在嘉峪關前望著著鐵血雄關,才可以理解什麼叫「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有些詩詞,只有我們擁有了相似的經歷,才能將眼前的畫面跟記憶中的詩句聯結起來,才能夠明白這首詩是多麼的美。

小時候背那麼多詩有什麼用?我想說是沒什麼用。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如果你沒有讀過這樣的詩歌,當你看到如此絕美的景色時,你又如何能詠出「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樣的詩句呢?所以不妨來中庸一回:背,我不反對;只是別用死記硬背去傷害詩歌,讓孩子的童年失去對美的觸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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