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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個軍隊的好宣傳幹事,但我想當一個好記者

作者:老犯

若不是老同學提醒,本人幾乎淹死在文山會海,忘了今天是記者節,也差點忘了當初報考某校某專業的初衷。

那時我們很傻很天真,以為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以為雙重身份的培養能塑造一名驕傲的戰地記者。

於是乎十年過去了,戰地沒去過,記者倒是在單位附近見過兩位,被我帶人成功處置了。

歸隊後,我跟隊長開玩笑:「咱攆走的這兩位,搞不好還是我師姐呢。」

其實我並不願意進宣傳股,因為我單位的宣傳幹事,都早早謝了頂。

那次政委蒞臨談心,問我:「聽說你是3P大學新聞專業畢業的高材生哈?」

我連稱慚愧。

人家又問:「那你的新聞功底應該不錯。哪個科目學得好一點?照相?還是攝影?」

我心想著照相和攝影不是TM一個意思嗎。

我說,略知皮毛。

於是領導大罵,那你四年大學歘蛋呢!

但是我不能說實話,因為我主攻的方向是深度報道。

就是揭黑亮醜,用幾篇文章把他送進局子的那種。

後來,我果然還是做了宣傳幹事。在同學中間似乎算是幸運的,因為勉強稱得上是專業對口。多年前的同窗好友,有的關進了機要室,有的關進了軍械庫,還有的關進了單位的禁閉室或者直接送到精神病院;總之,大多只能自嘲馮唐易老、平凡可貴。

其實,只要在某個體制,去哪個部門都一樣;一樣堆材料,一樣熬夜和早起,一樣動不動因為別人的問題給自己做個對照檢查和紀律整頓。

體制內的新聞,不講究什麼「倒金字塔」或者「盒飯理論」,沒有幾W幾H的說法,只要打好招呼,到不到現場都無所謂。開頭要麼是「根據XX通知精神,近期,XX單位嚴密組織了XX」,要麼是「為了夯實XX基礎,XX單位紮實開展了XX」;中間總有「經過科學研究,周密部署」「全體官兵精神振作、士氣高昂」「理了思路,傳了經驗,教了方法」;末尾一段,一定是「充分體現了XX務實的工作作風和對基層的關愛」,然後全體官兵紛紛表示要如何如何,最後收尾到「做XX的好戰士」。

聽說,有技術大拿早已開發了新聞生成軟體,只要輸入若干基本要素,就能自動產生一篇中規中矩的報道——不知消息真假。宣傳工作就如逆水行舟,進退聽組織,不知不覺,就被人工智障淘汰了。

幾個月前,ZOD開辦公眾號,下發通知要求全體官兵必須關注,經常點贊。

政委要求我每周投稿兩篇,我按照自己辦公眾號的思路做了兩篇圖文,慘遭pass。

ZOD新聞站的領導教育我,你的文字不成熟,有時間多讀J報多學CCAV。

後來,我參考軍娃張四會的報道,以本單位一戰士為原型,寫了一篇人物先進事迹。為了添加渲染效果,我把他的照片多P了好幾條皺紋,又往他身上編了好幾種怪病,還不小心把人家在世的老母寫死了。

領導非常滿意!

但我覺得我輸了。

我想掀桌子!(╯‵□′)╯︵┻━┻

但是我連個獨立的辦公桌都沒有。

宣傳幹事算不算左翼新聞工作者,或者說到底算不算記者,這真不好說。就好比大家總掛在嘴上的某些東西,不一定會身體力行。

左的東西我也經常寫,但是我得匿名。

同學裡曾經有一個特別「左」的人,直腸子,敢講真話。他在朋友圈裡問「這半年的津貼怎麼還不發」,遭到小人告發,被安上了大帽子。

主任在批鬥會上嚴肅批評:「你們新聞學院追求新聞自由,我不反對;但是新聞是為政治服務的,你們老師沒教你們嗎?!」

直到畢業,該同學被迫離開體制;散夥飯上他喝醉了,哭著告訴我們因為那個事,主任訛了他五位數。

對了,這個同學現在在北京,終於成為一名真正的記者了。

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

1937年11月8日,以范長江為首的左翼新聞工作者在上海成立中國青年記者協會,這是中國記協的前身,也是記者節的由來。

總要有人自願地冒著被制度封殺的危險,努力發出真實的聲音。這是理想和時代賦予記者的使命。

他們總說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宣傳幹事,但我只想做一個不忘初心的好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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