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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吃過地道的老北京灌腸嗎?

灌腸也是我從小就愛吃的北京小吃。

老北京人說「灌腸」這兩個字,重音在「灌」字上,而且「腸」字一定要念作輕聲,否則就不對了。現在就連賣灌腸的,因為是外地人,多數發音不對,把重音放在「腸」字上,還把它給兒化,他們以為只要加上個「兒」就是北京話了,可「灌腸」這麼念,聽著那個彆扭,就別提了,還沒吃呢,先倒了胃口。

從這裡可以想見北京風情的異化,老北京的風情正在向著非老北京的方向變化,你聽這些賣灌腸的外地人嘴裡的「灌腸」就是明證。實際上,灌腸本身也被異化了。

老北京的灌腸原是粉色的,可能是用了紅曲。後來據說這東西對人體不好,管理部門便禁止添加紅曲了,於是北京的灌腸就變成灰色的了,這個變化大家還是歡迎的,畢竟看著好看沒有身體健康要緊。

灌腸是澱粉做的,紅薯澱粉、土豆澱粉,或是綠豆澱粉,有人說老年間那粉色的灌腸是用綠豆澱粉做的,後來不加紅曲了,澱粉也改用紅薯或土豆澱粉了。現在有些賣灌腸的店家,強調自己用綠豆澱粉,好像更講究了,看上去確實細一些,但味道好像到不對了,不管什麼澱粉,吃在嘴裡不能面,還要有點勁。

再說這灌腸的切法,灌腸不是在案板上切出來的,而是旋出來的,老北京在這兒用了一個旋字,實際上是把生灌腸拿在手裡,用刀旋著切,切成一邊薄、一邊厚的不規則薄片,即所謂牛頭片,薄的地方如同刀口。這一點非常重要,會影響到口味,現在有人一味追求焦,灌腸片切得很薄,而且薄厚一樣。炸出來,焦是焦了,吃在嘴裡嘎吱嘎吱的,但很硬,極難吃。

有的店家怕硬,於是就切厚點,而且不往焦里炸,一片灌腸,要是沒有焦的地方,吃在嘴裡,面了咕嘰,那能好吃得了?所以只有旋出來的有薄有厚的不規則片,炸出來才能既焦又嫩,才能口感好。

下面說到煎,過去灌腸用湯油炸,所謂湯油,就是炸肉製品的浮油,所以它才香,用純豆油就差多了。現在湯油有地溝油之嫌,其實可以在素油中添些豬油做成湯油。

老北京稱煎灌腸為煲(一聲或二聲,讀作「包」),老北京不說炸灌腸,也不說煎灌腸,而一定要說煲灌腸,這樣的說法,在其他場合很少見,這裡一定有他的道理,非要用煲,是否可以理解為:對用油量和火候的控制與一般的炸和煎不同。

首先「炸」用油量多,炸物整個浸在油里,而「煲」則用油量較少,只一面浸油。煲灌腸時用較大的平底鐺,放少量油,放在灶上,一面要翹起來,這樣,平底鐺上不同部位的存油量是不同的,低的部分,存油多,高的地方油就少或沒有,而且鐺的不同部分的溫度也不同,這樣就非常容易控制煲灌腸的火候。

先在熱油中浸一下,然後放到沒油或少油但溫度合適的地方煲,擔心胡了,可用鏟不時撩些油上去。另外煲灌腸與一般煎炸還有一個不同,就是煲灌腸時不要亂翻,煲到一定的火候,將足夠盛一盤的灌腸擺放在鐺的無油但溫度合適的位置上,擺成一盤大小的一片,於是就不再翻動,快盛盤的時候,再用盤子蓋在上面壓一壓,然後整片盛在盤裡,上得桌來,一盤灌腸幾乎連成一整片,煲得的灌腸有焦有嫩,或一面焦,一面嫩,口感極好。這樣的方法與一般的炸或煎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是否這樣的方法就叫煲。

再說吃,灌腸一定要蘸咸蒜汁吃,否則灌腸是淡的,沒有鹹淡味那是沒法吃的。這蒜汁不能用刀把大蒜拍幾下了事,而一定要用搗蒜罐子搗碎成蒜末,再加上鹽,製成蒜汁,吃灌腸時,蘸著吃。如果不習慣吃生蒜的人,我建議他就別吃這口了,缺了蒜汁,這灌腸就不是灌腸的味了。

北京小吃灌腸的演變比較複雜,由於沒有圖片佐證,前人的描述和吟唱又多含糊不清,於是很難斷定它是在什麼時候就成了現在這樣子了。

有人見到明代雜史《酌中志》中提到灌腸,便斷言北京小吃灌腸在明朝就有了,明朝人劉若愚在崇禎十四年寫成的《酌中志》中在列舉當時食品時確曾提到「豬灌腸」,且在寫到年節習俗時說:「十二月初一日起,便家家買豬腌肉。吃灌腸、吃油渣鹵煮豬頭……」但我們不能斷定這裡提到的灌腸,就是現在北京小吃灌腸,因為灌腸這個名稱,更可能指得是類似於現代肉腸這樣的肉製品,況且現在外地也有叫灌腸的小吃,如河南省安陽和山西祁縣都有灌腸,但與北京小吃絕對不是一樣的東西。因此僅僅據此就說北京小吃灌腸起源於明朝,這個說法缺乏依據。

還有一個說法稱灌腸的來歷與炸鹿尾有關,滿人在關外喜食鹿肉,來到北京後仍不改舊習,尤重鹿尾。鄂爾泰後裔西清在清朝嘉慶年間所著《黑龍江外記》中稱「關東鹿尾見重京師」,炸鹿尾是當時很名貴的菜肴,後有人用豬肉仿製,慢慢地這道菜索性就不用真鹿尾做了,這仿製的反倒成了炸鹿尾的正宗,至今北京砂鍋居仍有這道菜。民間又在豬肉里加入澱粉灌在豬腸里,炸著吃,後來連豬肉都撤了,就只剩澱粉了,用紅曲調成肉色,切片炸,蘸著蒜汁吃,這就是今天的灌腸了。

我小時候,還聽大人說過,北京的灌腸有兩種,一種就是這普通的灌腸,是澱粉做的,是素的,另一種是肥腸灌腸,裡面有肉,是葷的,還說,這肥腸灌腸只有鼓樓後門橋有,我還真吃過,但有點膩,吃慣了澱粉灌腸,還真不習慣這葷的,覺得沒有澱粉灌腸好吃。但後來這葷灌腸就絕跡了,想吃都吃不著了,這說明灌腸確實是從葷慢慢演變成素的,但一定要說灌腸最初的來源是仿炸鹿尾,這結論也難下。

原來北京買灌腸的挺多,我知道的和聽老人說的灌腸比較好的兩個地方是過街樓和鼓樓,一南一北,兩個樓。過街樓在陶然亭附近,離我小時候的家不遠,是當時大人常帶我去的地方。原來在過街樓附近有一個類似集市的地方,有些賣小吃的,賣灌腸的就在其中。

有一次我姑父從天津來,他也喜歡吃灌腸,我自告奮勇帶他去過街樓,結果演砸了,沒找著,這後來成了大人常提起的一件我的笑話。過街樓的灌腸,盤比較小,那時灌腸還是粉紅的,味道相當好。吃的時候用兩個叉的小叉子,比現在用竹牙籤講究多了。小的時候沒在鼓樓吃過灌腸,因為離我們家遠,去著不方便。後來才知道那兒至少有兩家賣灌腸的,路東的福興居和路西的合義齋,等我去鼓樓吃灌腸的時候,就只有合義齋了。

實際上六七十年代的時候,最常去吃灌腸的地方是隆福寺東口,就是後來的豐年灌腸店,當時是否叫豐年,已經記不清了,店面是個不大的小門臉,門口有高台階,裡面沒多大地方,也就擺著兩三張桌子。最早鐺就放在前面臨街的窗戶前,後來向後擴大了地方,鐺才從前面移到了裡面,又從裡面移到了後面。因為專賣灌腸(後來才添了門丁肉餅),成了北京唯一的賣灌腸的老字號。我去的時候,那兒的灌腸已經是灰色的了。盤大量足,味道雖不如前面說的過街樓,但也還行。

現在的北京灌腸頻臨失傳,不少號稱京味的飯館都賣灌腸,可我懷疑那做灌腸的師傅,可能自己都沒吃過見過老北京的灌腸。一是灌腸本身做的問題,澱粉不對,口感發麵,吃在嘴裡喳喳呼呼,二是切的問題,方方正正,薄厚均勻,或焦而硬,或軟而面,口感很差,三是炸的問題,跟炸丸子那麼炸,透是透了,但沒有灌腸的味。做的不好吃,慢慢地也就沒人吃了。將來也許只能在老北京竹枝詞中去回味灌腸的味道了。先錄兩首清人的竹枝詞在後。

豬腸紅粉一時煎,辣蒜咸鹽說美鮮。已腐油腥同腊味,屠門大嚼亦堪憐。

粉灌豬腸要炸焦,鏟鐺筷碟一肩挑,特殊風味兒童買,穿過斜陽巷幾條。

文:老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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