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混混撕開他母親的衣服...

01.

麥子是收麥子的時候生的，麥子這名字是他爸取的，他爸沒讀過書，沒什麼文化。

年輕時出去賣菜，結果被車撞了，司機逃逸，冬天的夜晚沒有人來救，生生被車子給壓瘸了腿。

家裡窮，加上腿瘸了，麥子他爹成了個光棍苗子。有一回，媒人來做介紹，說有個姑娘，腦子不太靈光，問麥子他爹要不要。

麥子他爹還在猶豫，就被麥子爺爺拍板定下來了。

於是，這個傻姑娘嫁給了麥子他爹，一年後，生下了麥子。

麥子是家裡唯一的希望，他從小就讀書成績好，老師也很喜歡麥子，說照這樣的勢頭下去，麥子很有希望考上縣城的高中，到時候，大學就指日可待了。

麥子他爹一聽，嘿嘿一笑，更加賣力地干起活來。

到了初二，同村的很多同學都紛紛輟學打工去了，但是麥子他爹不讓麥子去，他說，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供麥子上學。

當然，也有一部分同學，書也沒念了，也不去打工，就在家裡當混混。

比麥子高一屆的強子就是這裡混混的頭兒。強子小學沒畢業就沒讀書了，跟著一幫混混打架扯皮，偷雞摸狗，什麼都做，加上能打，很快，強子成了這幫混混里的老大。

麥子很看不起家鄉的這些混混，他想早點畢業，離開這個沒有活力的地方。

02.

一天麥子放學回家，忽然聽到了一聲女孩的尖叫，他豎起耳朵仔細聽，才找到了聲音的源頭。他快步跑上前去，才發現尖叫的是他的同學芳芳。

芳芳在學校是麥子唯一的朋友，她聰明，漂亮，還願意跟麥子交朋友。

在芳芳身邊，還圍著一群混混，其中的老大就是強子。芳芳死命捂住自己的衣服，一臉驚恐地看著麥子。

強子從草垛上跳下來，帶著威脅的口吻說：秀才，識相點的就趕緊滾蛋，這裡不是你呆的地方！

看著他猙獰的臉，麥子有些退卻了，論體格，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論人數，自己一個挑他們好幾個混混，那更是不可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當麥子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撞上了芳芳那絕望的眼神，就是這眼神，讓麥子的內心燃起了一股勇氣，他把書包放下，說：強子哥，你是好漢，這幾個人欺負一個女孩子，不是好漢的作為。

我今天跟你比試一場，要是我贏了，我得把她帶走。我輸了，我們倆隨你怎麼處置，你看行不？

麥子從容不迫地講完這些話，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見義勇為的俠客。強子一聽，來了興趣，就你這小雞仔身板，要跟我硬抗？好小子，來嘛！

這場戰鬥讓麥子一戰成名，那副孱弱的樣子消失不見，他體內彷彿竄出另一個自己，那是和過去斯文內斂的麥子完全不同的一個人，野蠻的，血性的。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他把強子打趴在地。麥子自己也掛了彩，臉被打得腫起來，牙齒也被打出了血，他爬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吐掉口中的血水，拉著芳芳離開。

強子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咬牙切齒地說：你給老子等著！

03.

從此，麥子家就不那麼太平了，強子手下的小混混們時不時地去他們家刷一下存在感。或者在吃飯的時候打翻他們家的碗，或者在收成的時候搬幾袋糧食。

麥子他爹總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麥子家人都老實，就算被欺負了，也不做聲，只能自己消化痛苦。

麥子自知他們是沖著自己來的，但懦弱慣了的麥子，似乎把勇氣都在那一天耗光了，他不再敢跟那些混混對抗。

然而，混混們的行為越來越過分。有一天，麥子放學回家，發現強子帶著一群混混都在自己家，家裡已經被翻得一地狼藉。

麥子他娘被人推著，跪在地上，臉上紅紅的，似乎被人扇了巴掌，上衣被人撕爛了，然而麥子的傻娘卻毫不知情，她的口水都掉到了胸襟，見到麥子回來，她突然高興起來，嘴裡發出「嗚嗚嗚」的聲音，正準備站起來去抓麥子。

強子大喝一聲，一巴掌甩在麥子娘的臉上，這一巴掌，似乎把麥子娘打懵了，她怔怔地看著強子，似乎受了委屈一般，大哭了起來。

麥子的心已不再像當日救芳芳的那樣大義凜然，看到自己的娘被欺辱，他終於明白，有些人是不可以惹的。

他求饒了，強子哥，那天是我對不起你，我自不量力。你大人有大量。求你放了我好嗎？

強子一聽，得意地笑起來，早求饒不就得了，來，給爺爺滾過來。

麥子準備走過去，強子一瞪，吼道：是滾！滾過來！你讀書從茅坑裡讀的嗎？

麥子的眼淚噙在眼睛裡打轉，強子見他沒動，一腳踢到麥子的腦袋上，麥子被踢倒在地，眼冒金星。

強子還不罷休，他腳踩住了麥子的頭，使勁踢下去，麥子感覺自己的腦漿都要崩出來。其餘的混混們開始大笑起來。

麥子他娘，這個傻女人，見到自己兒子被欺負了，她掙脫了混混們的手，作勢撲過來要打強子。可人還沒到強子這裡，就被絆倒在地。

強子怒了，他一把扯下了麥子他娘的衣服，讓她赤裸著上身。混混們開始猥瑣地笑起來。

04.

麥子受不了了，母親雖然是個傻子，可麥子不是，他要臉，對於窮人來說，臉面是他們最後的底線。

他從廚房拿出一把柴刀，大吼道：都給老子滾！不然老子殺了你們！

混混們面面相覷，看到麥子那紅了眼的樣子，竟然都有些害怕，紛紛離去，只有強子還在硬撐：來呀，有本事砍死你爺爺我啊！

麥子一步一步走到強子面前，強子想奪去他手中的刀，沒想到麥子比他更快，打鬥中，刀光一閃，強子的手已是鮮血淋漓。

強子痛得大叫，跑了出去。剩下嚇得癱軟的麥子和赤裸上身的麥子娘。這一幕，剛好被過來送資料的芳芳看到，她嚇得把書一扔，跑回了家。

警車呼嘯而至，麥子涉嫌故意傷害罪，但麥子是未成年人，且情節較輕，所以被判三個月的勞教。

05.

就這樣，麥子從一個好少年變成了勞改犯。麥子他爹急得往牆上撞，眼看著自己兒子的前程就這樣被毀，他不甘心。

麥子他爹找到了芳芳，希望她去作證，證明麥子是正當防衛。可是芳芳害怕強子報復，她退縮了。

麥子爹隔不了多久就要去勞教所去看看麥子，為了省下幾十塊錢的車費，他就蹬著三輪車去。三輪車壞了，他就一瘸一拐地走過去。

麥子爹告訴麥子芳芳不肯替他出來說話，麥子心痛極了，他恨自己當日救錯了人，落得現在這個下場。但更讓他氣憤的是，爹說，麥子走後，強子他們還是時不時過來騷擾他們。

麥子想通了，對這種惡霸，就是要比他們更兇狠，更殘忍，他們才會怕你，懼你，你才不會受欺負。

三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麥子在牢里結識了一群兄弟，他出來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帶上幾個兄弟，組成了一個新的幫派，他暫時沒回學校，他是那麼迫切地想要報仇，一雪前恥。

他集結了一群從牢里出來的弟兄，個個身強體壯，麥子人聰明，又會來事，更重要的是，他不怕死，有膽識，很快就成了這群混混的頭。

他把強子打趴了以後，籠絡了強子下面的好幾個混混過來，很快，大家都一邊倒，強子成了光桿司令。

麥子忘不了那天所受的屈辱，每次一想起強子撕掉麥子娘的衣服，他就血氣上涌，手裡的拳頭攥得咯咯只響。

他要報仇，不然這口氣始終咽不下，他受到的屈辱，他要強子雙倍奉還。

他率領了一些混混，把強子的家砸個稀巴爛，強子的爸媽都已經快60歲了，兩個老人顫顫巍巍地走出來，看到這麼多人來勢洶洶，話都不敢說一句，躲在一旁瑟瑟發抖。

麥子把強子他媽揪過來，像強子那樣，讓他媽跪在地上，正當他準備撕這個老人的衣服時，他看到老太太滿頭白髮，蒼老的眼神像游不動的魚，他有些於心不忍。

可是他又想起了那天強子撕他媽媽衣服時，那些刺耳的笑聲還在耳邊回蕩。他狠了狠心，叫上一個混混，「刺啦」一聲，老人的衣服像慘敗的破樹葉，沾在年邁的皮膚上。

混混們又開始猥瑣地笑，後來麥子自己也跟著笑起來，他越笑越大聲，笑著笑著，他流出了眼淚，麥子覺得，自己在這笑聲中獲得了重生。

他終於報了仇，這笑聲，終於不僅僅是針對麥子他娘一個人。帶著這種複雜的勝利心情，麥子心滿意足地帶著大家離開。

06.

大家對麥子恭恭敬敬，他的家人不再有人敢欺負，甚至隔三差五的還有人送東西過去，糧食，豬肉，餃子，他娘見到吃的，樂得呱呱直叫。

只有麥子他爹，一直還想要麥子繼續上學。可麥子不敢去，自己成了混混，他怕學校不收。

麥子他爹曾經有一次硬拖著麥子去班主任那裡，求他接受麥子，讓他留下來繼續讀書。

面對老師，桀驁不馴的混混麥子，竟然露出了怯生生的目光。

可是校長和老師們都搖搖頭，說，麥子現在這個情況，如何能讓他回來呢？在外面打架不說，還坐過牢，怎麼跟同學相處嘛！

麥子聽到這話，心情很低落，他想不通為什麼自己想回頭的時候卻沒有了回頭路。

麥子徹底死了心。回來安心當混混頭子。

可時間久了，大家似乎對麥子有點不滿了，因為他「不接活。」混混們靠接活為生，今天去張家幫忙解決點事，就會有錢拿，明天去李家處理點麻煩，李家也會有獎賞。

麥子也會帶著大家一起去，他有膽識，打架比誰都狠，可是他有一個原則，絕對不會欺辱婦女，欺負孩子。

麥子的隊伍很有紀律性，手下的弟兄都很信服他，漸漸的，找他們接活的人越來越多了。

07.

這次接到的活，是去教訓教訓一家釘子戶。

這裡大部分人都已經搬走了，但是這家人就是不肯搬，說是沒有達到他們的要求堅決不搬。

麥子的弟兄們已經在這裡潑了好幾天糞了。可即便是面對這樣的惡臭，這家人也毫不為所動。開發商無奈，只好讓麥子他們動點粗。

麥子帶著弟兄們去的時候，已是暮色時分。

屋裡有一個老人和一對年輕的夫婦，孩子在他們身邊咳成一團，大概兩歲的樣子。麥子聽說，這小孩有嚴重的哮喘。

這家人正在吃飯，房間里的燈光暗暗的，屋裡沒有幾件像樣的傢具，看樣子比麥子家那時候還要窮。

這家人是要死磕到底了，見到他們來，頭都沒有抬，有個弟兄怒了，一把掀翻了他們吃飯的桌子，這一下，惹怒了那對年輕夫婦，兩個人作勢要跟麥子他們扭打起來。

屋內的場面變得熱鬧而激烈，孩子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跑了出去，他在屋外的亂石場邊玩耍，可是周圍都是岌岌可危的房子，在他身後，一根房梁就要壓下來。

在慌亂中，麥子看到了這一切，那一瞬間，他想到了自己的爹，小時候家貧，他也像這個孩子一樣，在亂石邊玩耍，麥子他爹收工後就帶他回家。

爹是個瘸子，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聲響在麥子腦海里不斷地叩擊，回蕩，爹的腿就是硬生生被壓斷啊。

他幾乎沒有在考慮，風一樣的衝出去，撲在那孩子身上，房梁掉下來了，壓住了麥子的大腿，鮮血淋漓。

小混混們都驚呆了，他們沒想到麥子居然會不顧自己的性命去救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孩子，孩子媽也驚呆了，她抱起受到驚嚇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麥子拖著一瘸一拐的腿，往衛生院走去。他的背影決絕而孤單，但似乎有旗幟在他身後獵獵生風。

殘陽如血，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