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土味視頻的我，到底在迷些什麼？

作者|劉小土

編輯|李春暉

一位網紅朋友秀出了她的「最佳生日禮物」——來自「雄鷹高飛」的生日祝福視頻。

「這才叫有趣的靈魂。」 她以此吐槽硬糖君送的水晶酒杯。

「這酒杯可是大冪冪同款！」 硬糖君不甘示弱。

「這視頻還是林更新同款呢！」硬糖君，敗。

潤物細無聲，土來無法擋。在快手和抖音兩大土味挖掘機的作用下，土味文化早已從獵奇圍觀，深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當我們沉迷其中，發出連綿不斷的、無意義的笑聲，土味，已經建成其牢不可破的亞文化王國。

經歷過天涯的「山歌教」、豆瓣的「葫蘆屯文化」、彩鈴的「農業重金屬」，這一輪的土味文化，終於因為「土味群體」自己獲得了充分的話語權，成就了內容和商業上的雙重成功。麥克盧漢所言「媒介即訊息」，不欺余也。

土味四大門派

準確的說，那個生日祝福視頻不僅是林更新同款，亦是杜海濤、好妹妹樂隊等多位明星的同款。

這樣的喊口號視頻，最早的主角是非洲小孩，如今已被「雄鷹高飛」等土味網紅接棒。

去年平安夜，林更新微博發布了一則「雄鷹高飛」拍攝的視頻。視頻中高飛以濃重皖北口音的普通話給林更新送上聖誕祝福，配以「emm…想你想你想我」的招牌動作，網友們瞬間被洗腦。

今年，杜海濤也成為了高飛的客戶，錄製了一條生日祝福視頻送給吳昕。與此同時，不少網紅、博主的微博、微信當中都頻頻出現高飛的身影。在這樣的明星加持下，高飛迅速成為「土味江湖」開宗立派的一代大師。

雄鷹高飛、劉厚坤、冷狂-黃偉等人組成的「土味祝福派」，主要是通過極具特色的口音一本正經的念台詞，間或搭配些扶額、比心等動作。雖說這一派肢體動作偏少，但依然能憑藉魔性表情、搞怪台詞贏得用戶青睞。

而「土味社會搖」則更形瘋癲。以牌牌琦、吉吉國王、麵粉哥三巨頭為中心，他們最擅長跟著音樂搖擺、不停搖擺。在造型上，鍋蓋頭、緊身衣和豆豆鞋是社會搖的標配。

能形成差異化的還是動作和道具。如今的社會搖已經從早期單調的左右搖擺，演變成為360度無死角搖，甩頭頻率也在不斷創下新高。

道具方面，各家致力於推陳出新。「社會搖大佬」牌牌琦靠著大金鏈子、人多勢眾，打下一片天。而後起之秀麵粉哥雖經濟實力略遜，但憑藉著在視頻里撒麵粉，製造朦朧仙氣，也贏得了自己應有的地位。

除此之外，「土味劇場」在土味潮流中亦是舉足輕重。

土味劇場的創作者有著共同的身份——社會人。這些社會哥、社會姐們，通常自編自導「出軌捉姦」、「兄弟背叛」、「窮人翻身」等極具傳統文化精神的戲碼，片尾定要語重心長地講述一番「社會語錄」，教導觀眾如何做人。

其中的經典格言如：「天會黑、雨會停，亂世烽火出英雄」；「你幫我我幫你，你不幫我我還幫你，我幫你你還毀我，那我就干你」；「先穿襪子再穿鞋，先當孫子再當爺」。

值得一提的是，這類視頻雖然很難出頭部網紅，但受眾極廣。以中老年、三四線城市青年為主力，硬糖君的家族微信群，就一度被這類「土味劇場」佔領。毫不羞愧的說，其中的出軌捉姦戲，硬糖君格外偏愛。

除了以上三大門派外，「土味戶外派」也深受群眾歡迎。這一類別主要拍攝鄉村的狩獵採集、婚喪嫁娶。較少刻意獵奇，表現鄉村日常，頗為生趣盎然。

土味生意經

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土味網紅雖然少了整容動刀的苦楚，但網路推手、商業運營也是一樣不能少。

「雄鷹高飛」能夠以並不突出的才藝屹立於土味江湖之首，離不開微博營銷老手翔子的助力。

他曾是微博大v「高飛老師007」的擁有者。不過，這個吸納了20多萬粉絲的微博已被註銷。據說，是因為翔子覺得高飛的直播內容和傳銷式的網路邪教類似，寧願放棄利益綁定與其決裂。

翔子曾代理過非洲小朋友讀中文的生意，開啟了民間錄製祝福視頻的商業模式。

在翔子的精心包裝下，高飛從低價錄視頻的「網路乞討者」，搖身變成日入千元的土味網紅。高飛甚至放言，「我的視頻要賣到1000元、5000元、一萬、一千萬，甚至一億」。

高飛身價的快速增長，也吸引了更多代理商入場。硬糖君就發現，某寶上高飛錄製視頻的代理價格已達500一條。為了防止顧客跳單，代理多次表示，「你直接找高師要1000，我是他助理只要500」。

高飛的成功吸引了媒體的關注，這無疑更放大了他的商業價值，並影響其他「土味祝福」創作者——劉厚坤、狂冷-黃偉等人都在各出奇招兜攬生意。

除了經典的祝福視頻模式外，「土味周邊」也在蓬勃發展，畢竟電商才是網紅們的物質家園。

「社會搖」大佬們就聯合淘寶商家，銷售緊身衣、豆豆鞋等同款服裝。還有商家將土味網紅們的表情包印在手機殼、枕頭、T恤上售出，銷量竟然都不錯。這些買家，你們每天對著鼻毛比頭髮長的高老師，是真正的快樂嗎！

居安思危是娛樂圈的常態，趁著自己紅帶新人才能長盛不衰。在這點上，土味網紅和楊冪的選擇沒什麼不同。牌牌琦等人已經意識到這門生意的周期短暫，變身老闆簽下不少「小弟」，全力孵化新網紅。

當我談論土味，我在談些什麼

一群人圍觀土味，一群人圍觀對土味的圍觀。前者構成了土味生存發展的基礎，後者則通過解構把土味推向主流、推向高潮。

微博大v 「土味挖掘機」和「土味老爹」是土家軍的兩位精神領袖。微博粉絲均超320萬，其發布的土味視頻播放量也高達百萬，甚至千萬，熱度完全可以匹敵某些二三線明星。

雖然「土味挖掘機」、「土味老爹」很少原創，但他們是土味視頻最忠實的搬運工。其微博中聚集了giao哥、麵粉哥、洗腳姐等土味家族的經典之作，向微博群體展示了快手式的全景土味文化。

有粉絲的地方就有撕逼，土味偶像也不例外。「誰才是社會搖之王」、「社會語錄誰最6」等正面較量隨處可見。像「土味挖掘機」分享的剪輯視頻里，誰配站c位、誰是壓軸王，也是土家軍們極為重視的原則問題。

為了證明自家偶像的地位，粉絲們會積极參与「土味挖掘機」等博主發起的挑戰任務，模仿愛豆們的裝扮、風格等進行視頻拍攝。在不同派別的土家軍之間，還有各自熟悉的土味符號。

在表情包、短視頻的助力下，土味迅速向大眾輻射，在你調笑的時刻，已經深入人心。

必須承認，土味文化的洗腦性，本就是人民藝術蓬勃的生命力。但在PC互聯網時代，土味文化的傳播，生產者始終處於缺席狀態，是城市群體的單方面獵奇。因此雖然爆紅一時，卻難以形成真正的文化群落和商業價值。

2006年，「山歌教」在天涯橫空出世，一張名為《山歌劇情版——美女帥哥追情人》的專輯光碟，因一名網友春節返鄉而走入了大眾視野。「山歌教」的審美衝突，甚至還引發了社會討論，眾多專家學者發言。

2009年，葫蘆屯文化在豆瓣萌芽，一部分豆瓣用戶抱團取暖，成立土味文化圈與「裝逼文藝」對立。2010年，這場矛盾戰達到高潮，葫蘆屯系發散成諸多千奇百怪的小組，其中包括「葫蘆屯音樂之聲」、「農業金屬合作社」、「帶本知音走天涯」等。

而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土味，通過微博、快手、抖音、內涵段子等APP，實現了生產者和消費者、解構者的第一次對話，哪怕是隔空對話。生產者終於知道自己的土味具有怎樣的價值，並且根據消費者的需求不斷摸索內容和商業模式。

從葫蘆屯到土味挖掘機，從「老司機帶帶我」到「我們不一樣」，從芙蓉姐姐到雄鷹高飛，新媒介終於可以將更多人捲入土味的洪流之中。

對於每天壓力山大的人們，像土味這樣「無意義」的娛樂，可能反而比正經的影視書籍來得純粹減壓，甚至生出一種「歸園田居」的遁世況味。遠離多數人當下生活的各種土味元素，無疑能讓人從緊張現實中得以稍加喘息，盡情宣洩。

當年山歌教的出現，曾引發「城鄉矛盾」網路大討論，以「反對文化的庸俗化」和「人民有低俗的理由和權力」為兩大陣營。時至今日，快手、抖音面前，實在不必重提十年前的議題。這年頭，還有什麼比輕鬆一笑更可貴？人民需要不動腦子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