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慢慢談-3－葛根湯
前幾天在逼乎上和人爭辯，他說中醫不能傳染性疾病，也將是現在的非典、傳染性肺炎之類。我讓他提供資料出處，他找了三篇論文。兩篇是中西醫結合，一篇是純中醫治療，對照組是純西藥。這位中醫黑對純中醫組的不認可，認為中醫臨床作假很多，凡有效的必然是作假。 @林林
我說此次小兒多發的病毒性傳染性肺炎，衛生部推薦中成藥蓮花清瘟膠囊。很多人反映效果很不錯。這貨又一口咬定是造假，反正就是拒不承認療效。反正純中醫藥不可能有效，要麼是做假，要麼是暗地裡上西藥。從定義上講，對於流行性或傳染性疾病，中醫有個定義，《三因極一病論證方論敘疫論》，一方之內長幼患狀率相類者，謂之天行。白話就是一個地方大人或小孩無差別都得的癥狀類似的病，就是流行性傳染病。當然這個只是基本的描述，並未反映疾病的本質。《外台秘要》引《延年秘錄》解肌湯，葛根去生薑加黃芩二兩主天行二三日，頭痛壯熱。
還有《古今錄驗》亦有，知母解肌湯，治頭痛骨肉煩疼，口燥心悶者，或是夏月天行毒外寒內熱者，麻黃2兩知母2兩葛根3兩石膏3兩炙甘草2兩。
個人覺得瘟疫在表，麻黃桂枝葛根解表，石膏知母清熱。算是主葯。經方的定義來說，葛根湯，除表證經典癥狀外，特異性的癥狀是脖子硬和嘔。此二者，其實許多病毒性疾病初期都見這種表現。均可以這麼治。「太陽與陽明合病，不下利但嘔者，葛根加半夏湯主之」病毒性疾病在表的，多有嘔吐的，在西醫來講，嘔吐頭強痛的多往腦炎方面考慮。下面的例子，有嘔症均錄入。實際上一般的表症是少見嘔的，有嘔的西醫看是腦膜刺激癥狀，突破了血腦屏障。
「太陽與陽明合病，必自下利，葛根湯主之」本條「陽明」二字強調的是高熱，下利，菌痢頗多。其實葛根甘草黃芩黃連湯，也治高熱體痛頭痛下利，效果也很好。當然表實偏寒又見利，熱不甚的也很多，不過本篇不涉及此類。王廣超：女，28，4日前因勞累汗出洗浴，後出現惡寒發熱，38.5度，頭痛身痛骨節疼痛，項背強急不能俯抑，西醫治療效果不佳，並出現噁心嘔吐，診為病毒性腦炎待排，因不願住院，求治中醫，葛根30克麻黃12克桂枝10克芍藥10克羌活10克荊芥10克川芎12克生薑12克大棗15枚甘草9克，2劑，不發熱，頭身痛減輕，項背亦能活動，但不靈活，去荊芥羌活加麥冬30克，2劑，遂愈
這個並未說是傳染得來，具體治也是辨症治，但西醫懷疑是病毒性，故列在此。滑伯仁：潘子庸得感冒證，已汗而愈，數日復大發熱，惡寒頭痛，眩暈嘔吐，卻食煩懣，咳而多汗，攖寧滑診之，脈兩手二部皆浮而緊，曰在仲景法勞復證，浮以汗解，沉以下解，今脈浮緊，且證在表，當汗，眾以虛憊難之，且圖溫補，滑曰法當如是，為作麻黃葛根湯，三劑更汗，旋調數日乃愈
本例是經方典範，但滑是古人，不能說是病毒性，也不能說不是。但癥狀類似，也列在此。蒲輔周：4.5，突然發熱，噁心嘔吐，4小時內抽風2次，因昏迷緊急入院，大便呈膿血狀，里急後重，診為呼吸中毒性痢疾，西醫診治10日療效不佳，見呼吸促迫，腹滿不硬，午前寒戰午後高熱，右脈沉滯，左脈弦大急，本方加荷葉粳米，當夜汗出，但小腿至足無汗，體溫漸降，仍有膿血及里急後重，去桂枝芍藥加健脾化濕調理，雖為中毒性痢疾，有高熱、膿血便，但見面白肢涼，惡寒戰慄，故用桂枝加葛根湯升提。
午前寒顫午後高熱，為熱陷陰中，正合葛根升提
朱木通：女，8，體格營養俱佳。二日前突發熱惡寒，猛烈頭痛，後腦筋強直，劇嘔吐，吐時自汗出，西醫診為腦膜炎，囑其入院，以其兄數年前亦患腦膜炎死於醫院，餘悸未盡不願入院。熱38度左右，頭痛項強嘔吐不止，脈浮而緊。葛根加半夏湯一劑嘔吐止，頭痛愈，熱退。翌日已在室外遊玩。猶有微熱，口渴，尿利減少。轉用五苓散二劑，於是全治。
腦炎。
朱木通：14，素非特彆強健但很少生病，某日放牧，突然發熱惡寒，嘔吐，頭痛欲裂，項背強急，身體疼痛。經小兒科治療2~3日，癥狀反劇，乃轉內科。二日內昏厥數次，以致大渴引飲，譫言妄語，宣告為結核性腦膜炎，已意識昏濁，唯以雙手捧頭呻吟，兩目緊閉，發熱已過40度以上。脈浮緊無汗，體疼，項背直，腹痛拒按而未至堅滿，頭痛欲裂，嘔吐不止，口苦大渴，大便秘結，尿利減少而如血（其母口述），葛根加半夏湯合白虎湯，是夜嘔吐止，口渴稍減，熱退至38.5，翌日向晚複發輕度嘔吐一次，再劑，午後熱退至36.8，口渴嘔吐盡除，唯大便仍不通，雙目緊閉，呻吟不已。是夜轉用大柴胡湯合桃仁承氣湯去芒硝，尚未服藥復起痙攣而陷入昏迷，當時夜深請不到醫生，延至蘇醒乃服此方，稍停大便通暢，病去大半。第三日再服，漸復常態，第四~六日仍用原方唯漸次減少大黃，第七日體溫恢復正常，而痛已盡去。第八日因微渴，尿利減少，轉用豬苓湯。
這個也是腦膜炎。本例頗值深思。尿利減少而如血，朱木通明顯是當成蓄血病，用桃核承氣，這應該是有問題的。頭痛，便秘，人如狂，都不足為憑，蓄血可見，豬苓湯證亦可見。小便利或不利，蓄血可見也可不見。但尿見血紅，顯然是大量紅細胞破裂所致。蓄血一證應該說是沒有的。且豬苓湯證自外感而來，若致病原毒力強勁，可直接迅速出現。而蓄血雖然也說是廣泛存在的病理進程，但個人感覺與常與精神刺激相關 。另外，所謂通陽不在溫，而在利小便，通常也是強調溫病的。所以雖然，朱木通是臨床經方大家，本例處理也應該算是有問題的
本例反應的另一個特點也是，中醫方劑治病，講的是辨證論治。治的是方劑說針對的症或證，而不是西醫實驗室里定義出來的病。這是中醫非常重要的一點。但當代治此類病均大量用清熱解毒中藥，金銀花連翹板藍根等，是實驗室醫學。大違中醫辨證的要求。無怪道術淪喪，臨床療效欠佳，黑粉橫行。余無言：友人楊達奎君其夫人秦碧筠，時年41，於1942年6月下旬忽患傷寒，高熱頭痛項強，體疼骨疼，周身無汗，脈浮而緊，微有噁心及氣急。余竊異之，其非勞動階級，何以致此。詢之病由，雲滬上風行一觀世音影片，在滬光人戲院開映，因天氣頗熱，著雲紗短衣而往，入場則冷氣開放，涼爽如此。生麻黃3錢桂枝3錢杏仁4錢炙甘草2錢粉葛根4錢廣藿香3錢。時其夫楊君已回原籍，無人掌握服藥事，其鄰人有知藥性者，謂「六月不可服麻黃，即使服之，亦只能服三分之一，不可孟浪也」，秦從起言，服後微汗，但旋又復熱而無汗，次日再延余診，余頗訝之，再三質詢，乃以實告，余當謝不敏，令再延他醫，他醫治之，仍然無效。至第三日，挽張士瀛來延余，並致歉意。其癥狀雖未變，而較有煩躁意，去藿香加生石膏5錢，一劑汗出熱退神安，為之清理余邪風，微和其大便，即告痊可。
噁心與嘔類似。西醫言必稱感染，或籠統稱免疫力、抵抗力，對實際致病因素的看待是非常錯誤的。對吹空調、受冷風的發腦炎，也認為是細菌、病毒感染導致，這是典型的歸因錯誤。它有微生物感染，但病菌本身不是感染的主要決定因子。當然，傳染性強的毒力強勁的，不管老少男女，受寒不受寒，受熱不受熱的均得病的不在此列。就是致病微生物引起的。但是治還是辨證來治。本例還說到了劑量的一般問題，有時劑量不到，少服為不足以抗病。本案中並未用到藿香，原方雖開，但實際並未服用。藿香不是經方的用藥，是溫病的套路。實際上它是現代治療病毒性疾病非常非常重要、非常非常不可或缺的藥物，尤其對於受現代西醫教育又不了解經方辨症療效的，認同實驗室醫學的，非常對路。體外藥物學研究藿香有良好的抗病效果，實際臨床對病毒感染性疾病也有很好的效果，少見的實驗與臨床相符合的藥物。現在但凡有這種病毒性的傳染性疾病，衛生部或醫生推薦的方劑都有藿香。比如此次的流行性小兒肺炎，衛生部推薦的廣受好評的蓮花清瘟膠囊，就有藿香。它就是主葯。胡希恕：女，36，1967年7月6日，感冒咳嗽下利已20天，經注射青、鏈黴素，服西藥無果，症見咳嗽氣短，惡風寒，口乾，不欲飲，不欲食，大便稀溏日3~4行，舌苔白，脈細弦數，葛根3錢桂枝3錢芍藥3錢炙甘草2錢麻黃2錢大棗4枚生薑3錢石膏1兩半，2劑即愈（原按：患者有咳嗽、惡風寒、口乾、脈數，提示太陽傳陽明，下利主因陽明熱，故用葛根湯加生石膏解表清解陽明熱，則表解下下利除。不熟悉經方者，多用藿香正氣湯加減，但臨床對比使用，深感不如前者快捷）
本例應該不是病毒性傳染這種，主要是有胡先生對藿香正氣湯的討論。葛根類方與藿香正氣湯，治的主症是類似的，有時是可以互換的。我以前逼乎上同一個中醫粉抬扛，我說葛根湯和藿香正氣湯類似，他說我是中醫盲，我說這是胡希恕說的，他說這不可能，他有胡先生所有的書，且胡先生是經方大家，不可能用時方，我諷刺他買這麼多書怕是從來都不看的吧。
附：逼乎上有人回答為什麼黑中醫。說小時他老媽喂他吃小兒七珍丹，吐得昏天黑地，從此一生中醫黑。還說沒有水銀中毒死亡，是自己走運。
我回答說，小兒七珍丹治小兒積食發熱和腸胃感染。裡面有巴豆桔梗，本身就是讓小兒又吐又瀉的。至於說汞中毒，是指硃砂空氣中遇熱分解方應。但是中醫古代很早就發現了這一規律。所以硃砂入葯炮製是水飛，即放入淺水研磨，既隔氧又防止高溫。所以是不會出現汞中毒的。至於硃砂中毒影響神經的，那屬於蓄積中毒，需要時間和劑量積累的。
所以說，不讀書真可怕，什麼都不知道就上我大逼乎黑中醫，丟人現眼
至於，為什麼小兒葯多加硃砂，很久很久以後再講
再附：
葛根類方有一點需要注意，其治腦炎和毒性、傳染性強烈的致病原導致的疾病時，它會有強烈的頭痛，這個非常類似表寒重，有些醫生沒有這個意識，以為這是大青龍湯證，或者用柴葛解肌湯之類方時，重用羌活白芷之類，這是不對的。這個是熱邪、毒邪，和大青龍湯的表寒重是兩回事的。像葛根芩連湯除了高熱、下利外，有時也很嚴重劇烈的頭痛，這都不是寒實。
毒性強烈的致病原導致出現表症的，即使有寒症，通常先是流鼻涕，這個嚴格講並不是經方意義上的表症，或者出現桂枝湯和小青龍湯症，這都是臨時出現的，它不會長時間停留在這個階段，不治會很快化熱，出現葛根湯症的頭痛、嘔吐，而即使當時對症吃方也不能截斷病情，還是會發熱，出現葛根湯症或者直接進入陽明。不過雖然不能截止，一般認為在表寒時予正確的解表方劑，會降低一部分毒力，有利於後期的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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