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少年

January 27, 2017

那個少年

一篇為了他自己而寫給所有人的文章

那個少年在浪潮之中感覺到了安全感。回首望去,他似乎一直活在浪潮之中,沒有掉隊,但也終究沒能成為浪潮之巔的浪花。在這個並不寒冷的冬天,他想故作任性的暫離這浪潮,他背離了那個看似溫暖圓滿的家庭,繞開了那個碎夢之地,但不代表他會忘記曾經得嘶吼與吶喊,他的抗爭。躲在萬家燈火間的孤獨之中,他要再次審視他的生活。

那個少年始終以為他懷著雪山的曠達與大漠的豪情,卻忘記了影響他最深的是冰川的凄冷與戈壁荒涼。他總以為他在雪山腳下的生活開始於反射自那座國境以西的山峰上的晨光,進行於手執羊鞭的風吟,休止於照不亮的黑夜。

至少,在他看來,在那兩個可以被稱作小鎮的地方的生活很一般。直到那個洪水降臨的雨夜,他不情願的,應付了事的拍了照片,交了材料,感覺了了一樁莫名其妙的事。可惜,莫名其妙但卻不無關緊要。數月之後,他被告知他要出去。懷著迷惑不解的他看到了那個原以為沒什麼大不了的世界,隱隱約約之中他似乎感受到了他在這個世界的位置,渺小,孤獨,他只有他自己。

在後來的後來之中,他一次次的加強這樣的感覺。在這樣的思考之中他找不到應該屬於他的位置。還好有那浪潮帶來的安全感,他選擇活在浪潮的中間,到那個似乎註定要路過的城市,過一個看來永不會錯的生活。那個少年還記得他在第一次面對那張大大的排名單時自己尚屬前列的沾沾自喜,隨後又在那個並不算小的數字上意識到自己的高興是多麼的無力。他應該是看到了一個天花板,卻沒有絲毫的打破天花板的念頭。在那個天花板下,他活得很安逸。

然而一切又沒那麼簡單,那個少年走入了一個更安逸的世界,他與閑適為伴,他感覺到了那個似真似幻的世界,他心甘情願沉入其中。回想起來,他會說,他躺了一個最舒服的寒假,站在慾望邊緣的人總是很安逸。

卻逃不掉被慾望吞噬的命運,他還記得那個曾經理所當然的生活循環之中,活在並不真實的征服之中,在幾種娛樂之間切換的遊刃有餘,後來的他再也找不到這種感覺了,這大概是他最無壓力的時候了吧。直到後來,那張巨大的成績單上他不再那麼突出,一切都看著那麼順眼。中庸,是他那時講給自己的笑話。在理所當然的雷霆之中,他失掉了他的世界,沒了虛無邊際的小說,沒了讓他頭暈目眩的各般遊戲,但是他並沒有擺脫他的放縱,相反的,在更真實的放縱之中他仍然找到了快樂,一段不可忽視卻難言好壞的混混時光就這樣嵌在了那個少年看似有趣的過往之中,可惜的是,他即便是混也沒混的那麼好,那個少年回想起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對於那個少年,沒有什麼借口比浪潮還管用了,他躲在浪潮之中,開始了短暫的不知方向的努力,在這時候,有人脫穎而出,十分耀眼,他不知道是應該羨慕還是不羨慕。對他重要的是,他還記得他找到了那個解救他的,難於說出他的力量的朋友,化學。一次機緣巧合的滿分帶給他的是第一次那種自信的滋味,那似乎是一扇打開新的自我的門,可惜他沒能打開它。

過了那個夏至日,那個少年和許許多多的人一樣,結束了中考,回首望去,他很難說自己是失敗者,但是也並不成功。在並不安穩的內心中,他只知道他有兩種命運,僥倖能與最高層次的人較量或是差之毫厘。他心裡想著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尷尬時刻了,可惜的是,後來他沒能如願。不過那也這是後來而已。這次那個少年僥倖有了與人競技的資格。

在第一個月里,他度過了高一那段時間內難得的高效而又自製的生活。他的社會關係全然變化,過去的那些人只會留在過去,他的對手變了,他也變了。他慶幸於他的轉變,但是回過頭來,這才只是個開始。

這一次他要贏,他這樣說道。是的,他完完全全的扭轉了他的情況,但是他同樣遇到了他的局限,他的天花板。他的進步很快被證明止步於此,他陷入了長期的原地踏步,很難說那個少年不想改變,但是他感到了無能為力。

他試圖為自己鍛鍊出鋼鐵的意志,超強的自製,那個少年寫在隨筆上的東西並非應付差事,而是真的心存進取,因為他好像品嘗到了超越他人的滋味,他喜歡這種感覺,這就是他最好的毒品。他忘不了那場他並非主角的籃球賽。他是一名旁觀者,他又一次的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力,他想做出改變。他忘不了那個想賦予自己徹底改變的寒假,也許這是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改變了。他受不了自己那難以入目的字體,他開始了在他當時看來最接近於成功的改變。他每天嚴格的遵照著計劃,如有違反嚴加反思,儘管這一切總是先嚴後松,但到底還是在健康的運轉著。然而新的變故出現了,身體的不嚴重的問題卻使他陷入極大的虛弱之中,在一天天的輸液中,他的身體在一點點的恢復,但是對於那個急躁的他來說,太漫長了。也許在這一點點的看到希望的等待著中,他體會到了等待事情出現轉機的感覺,不算虧。他那一年都是對自己喊著改變的口號,但是又好像只是發出了怒吼而又別無所動。一次次的嘗試都失敗了。他做不出系統的,長期的行動,有的只是一次次的開始,這對於改變,毫無意義,但是對於成長總算有著收穫。

很快,那個少年便在又一次的分層之中跌了一跤,當然,也許對他來說理所應當,放手一搏,搏失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他到了那個叫二班的地方,一個註定會被壓過一頭的地方,不過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幸運。他同樣忘不了那個窗外便是樹的教室,在那裡他過的很舒服。

在這裡,他迎來了一次也許是巧合的勝利,那個時候那個少年坐在講台的下面,他看不到其他人,但是他感覺到了自信的滋味,這一次,這個屋子裡的人都不如我。只是他當時不成熟的想法,但是不論如何,他喜歡這感覺,他就是想贏。那個少年在志得意滿之下,他又開始了一次次嘗試,他總是這樣,他源於弱小,只是渴望變好。他在那個冬天對朋友說他要每天跑步,事實上,和他其他嘗試一樣,做了一點便不了了之,但是這一次,他感受到了他人旁觀的力量。

因為一個冬天過去後,在那個天氣轉暖的恰當時機,他的朋友問他,你不是要每天跑步么?

對於那個少年來說,這是一個值得記住的問題。此後他不斷的這樣拷問自己,你不是要xx么?這個問題對他而言簡直是一聲驚雷。多少次他的放棄毫無長期的負罪感,也許這一次,志得意滿之餘,他感受到了他的自豪是多麼的幼稚,他的自以為優秀遮蓋了那一次次的不能自制,對他而言,他要贏一次。

那個少年重新開始了他的奔跑,無論是有人的陪伴還是無人的堅持,他一次次的跑過那個下午放學後的操場。這對他而言是一種儀式,他喜歡這種讓自己一點點變好的感覺,儘管那數十分鐘並不算舒服,但是他的心裡被一種向前的慾望填滿,他就是要變強而已。那個操場上奔跑的少年體會到了日日如此的快感。他午後的奔跑是他每天所做的最神聖的事。

與此同時那個少年似乎感覺到了其他的事情並非那麼的費力,對於他而言,要緊的是找到一個節奏,讓他堅持下去每天做一些事的生活節奏,在這個生活節奏下,他體會到了自己的高效率,他不再空談轉變,只求這樣的生活方式。對他而言,活得好便是本身就值得追求的東西。

對於那個少年來說,身旁的一切都是促進他進取的動力,每一次他當觀眾的時刻都是他渴望更強的時候,也許他想的不是走到舞台的中間,但是他並不想永遠的做一個旁觀。那個少年的奔跑還在繼續。

那個少年失去了他的第二個與第三個下巴,這對他而言是一種鼓舞。他對著他的身體做了一次改變,他不再臃腫,在脂肪的消失過程中,他回想起來它們是怎樣一點點纏繞住他自己的。那對他而言是麻木與懶惰的象徵,麻木的過去。那個少年開始上晚自習,他知道他遲早會上的,但是那時候,他要開始做他想做的事情,哪怕他不是大多數中的一員。他喜歡那種懷著高效的向著目標前進的感覺,有的時候勝過了完成目標本身。他已經不再懷疑他能否做到,他只需要去征服。從那以後,他認為他能重新塑造他自己。

懷著這樣的心,那個少年過了一個極短的暑假,這對他來說沒什麼,因為他的征服開始了,那個假期里,少年立了一個於當時情況而言不可能的目標,但是他確實是在這時候有了這個目標。他在這一次篩選之中完成了上一次沒完成的使命。他開始仔細的審查他的生活,試圖儘可能的優化他的時間安排,希望讓自己更加高效,更加自製。

他要感謝班裡因為高三的來臨而產生的緊張氛圍,對於那個少年來說,他的確是在與人競爭,他與別人沒有什麼兩樣,他想創造一個傳奇,那時的少年喜歡看著窗外的國旗坐著那個不著邊際的美夢,現在看來依舊很美好。他忘不了那個上一屆的傳奇所留下來的筆記本。初見時不置可否,再到後來的深以為然,他感受到了一個成功者的奮鬥的足跡,那個人是去年的成功者,他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的昭昭天命,儘管後來看起來是那麼的可笑,但是那個少年相信,看完那一篇篇心路歷程之後,有這樣的感覺的不止他一個人。

那個少年在幾近同一的生活中以考試丈量他的生活,他在那個經常寫下對往日的反思和未來的展望的本子上專門預留了幾頁記錄一次次大考的成績,可以想見這並非原創,但是也不是為了刻意的模仿,但這可以讓他感覺到他還有著遠方。事實上,那個少年賦予了自己一個任務,殺出重圍。然而那個少年面對的問題並不輕鬆,他剪下了第一次數學月考試卷的卷頭,貼在了課桌的外沿,那個扎眼的90陪伴了他餘下的高三時光。他應該只是萬千擁有這樣經歷的人中的一個。

後來,那個少年在本子上寫下了一個 『1』,一個可以說早已視之為目標的數字,但卻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時候達到,在他的料想中,這要等很久,等到黎明到來。似乎是一種正反饋激勵,那個少年在控制自己上做的更得心應手,他開始迷信做減法,雖然他以前也這樣做,他隔絕了社交網路,隔絕了一切他認為無關緊要的東西,他沒有隔絕網路,這個決定他後來也很難說是否正確,藉助網路他開始了對他自己的自我催眠。那個少年還記得這樣的場景,他早早的起床上學,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一遍遍的背著曹操的短歌行,他喜歡在清晨的時候做一些讓自己寧靜的事,尤其是面對突如其來的喜悅之時。

他告訴自己要保持冷靜,不要讓這樣的自大沖昏了頭腦,因為他本來就是個自大狂,他本來就自視甚高,不需要再在外面套上這樣的外衣了。

他喜歡在無人的角里落念著那些反覆對自己催眠的話語,短歌行,誡子書,伶官傳序。他喜歡在東湖的那個觀景台上的最前端站著,告訴他自己他可以做到的,因為他是他。

這樣一個自大狂妄的傢伙果然遇到了失敗,一切又好似曇花一現,他又一步步的走下去,跌的不多,但是足夠讓他反覆的對自己念叨,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他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他迷醉於自我催眠,自我感動之中。他看著那些別人寫的熱血經歷,輝煌往事,似乎在給自己的未來找借口,現在看來,終究無用。但是對於那個時候的那個少年而言,十分的有效。他似乎感覺到自己走入了一個變態的循環,但是他不在乎,他要的從來不是桂冠與榮譽,他只想贏。他從低位一點點爬上來,他這個極度以自我為中心的人領會到了超越別人的快感,那種殘忍的快感。

於是這個吃相難看的少年繼續著他的自我感動,讓他自我感覺保持良好,他很難說他自己是快樂的,但是他能獲取到他需要的快感,這就夠了。也許高考只是給這個內心變態的少年一個顯露變態內心的理由而已。那個少年好像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或者每個人都這樣。他寄託於浪潮之中來掩蓋自己的看似另類。他總是想著自己只不過是把別人藏在心靈的角落的東西放在了心靈中央而已。

不論如何,那個少年總是覺得自己做的於其他人並無兩樣,在浪潮之中,他一直都有著這樣的安全感。他有著他自己安排好的生活節奏,他自己也未與信息社會隔絕,他只是看他想看到的東西而已,那些人的奮鬥,那些可能等待著他的美好生活,除此之外,幾乎什麼也沒有。

他不會忘記那年的倒計時100天剛好是他的生日,他一改往日精心安排的生日晚宴,那天和其他時間沒有太多的不同,伴著打包的快餐他吃下了一小塊生日蛋糕,他匆匆的到理髮店推光了好不容易留長一點的頭髮,心理盤算著,等它再長這麼長時,一切都應該有了結果吧。那場本就為了鼓舞人心的誓師大會也成了他最好的機會去驗證自己並非異類。他似乎活得還不賴。

就這樣他又開始在本子上寫 『1』了,這以後,排名對他而言不再重要。他需要進一步的前行,而前面卻沒有路標。他只能保持著幾近稱為信仰的生活狀態,一切都是那麼的簡單而又理性。他看見那個後來的贏家的桌子上寫著,創造一個奇蹟需要多久。他問自己,創造一段傳奇需要多久。很快到了接近尾聲的時候了,他似乎感覺到那個曾經被稱為夢想的東西好像只需要經過那麼一個儀式便可以得到,在最後的那幾天,他感到了自己的躁動,或者說自己所處的群體的集體躁動,一切都很自然的發生著,但是他想保持冷靜。那個少年還是經常去東湖的那個平台,嘴上最常念叨的變成了,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是的,他也想要同風而起。畢竟,丈夫未可輕年少。

如果這只是個故事的話,這個少年也許會成為一段傳奇,在生活的美好下,他相信著未來有著他想要的生活,他可以接著把這段傳奇寫下去,很遠很遠。留下一段蛻變的高中時光,那個可以說是重塑了他自己的高中時光,那段奮鬥與不屈的歷史,那個少年的掙扎與怒吼,一切都那麼的熱血而又美好。堪比勵志故事。

可惜,這是生活。那個少年走出那個考場,心中懷揣著不安,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他也有點累了。他不願意去想那與之相關的一切。他把目光轉向了詹姆斯的復仇之旅,想看到自己的影子,可惜他沒有。就這樣到了碎夢之時,他的情緒很平靜,至少看起來是這樣,他只是知道,他輸了。

那到底是一場夢。

也並沒有什麼傳奇。

接下來那個少年要做一個他並不想做的選擇,是在心存僥倖與粉飾太平之中維持他自己所謂的風光去一座大都市開始自己新的征途,他最初是這樣想的,畢竟一切看起來都還不賴。但是他又看到了另一個選擇,去冒一次險,做一次不那麼正確的決定,放棄那個名校的光環去換一個他自以為能發揮天賦的專業,而不是在所謂的光環之下苟且。在這兩者之間,他猶豫了,猶豫到最後時刻。也許是不服輸吧,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他選擇了一個看來不明智的決定。事實上,這時候的他早已失去了翻盤的信心,但是卻也算是賊心不死。

他想著,願丙申年的杭州還記得那個落魄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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