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善良是一個人的天性

深冬，孝感三中的學生們正滿懷期待迎接即將到來的寒假和春節，一道瘦削的藍色身影讓進校園，又閃進初二（3）班王老師辦公室。來不及驅驅身上的寒氣，藍影子便發出了一連串問號：「王老師，杜鵑這學期成績怎麼樣？精神狀態好不好？下學期費用需要多少？她的眼睛對學習影響大不大？」

王老師早就習慣了眼前瘦高個空軍藍的急性子，打交道一年多，哪一次他不是急匆匆地來，又急匆匆地走，生怕被人看見，跟做賊一樣。

「杜鵑父親腦子不好使，母親早年離家出走再也沒回來，爺爺年邁，奶奶身體不好，全家唯一的希望就是杜鵑。」提起杜鵑的家庭，王老師打心底里泛起同情，「范班長考慮周全，每年都替她把學雜費和早餐錢交了，不是非來不可，他絕不在學校露面，怕杜鵑不好見同學。」

王老師嘴裡的范班長，就是那道藍色身影，他叫範文，空降兵孝感場站通信營炊事班班長，空軍四級軍士長。他結識杜鵑並捐助她，緣起自三年前某慈善群里的一則求助消息。當時杜鵑還在上小學，她的爸爸當年外出務工，因為腦子不靈光被老闆欺負，年底歸來兩手空空，臨近年關，一家老小連鍋都揭不開。興許是有緣，範文發現求助信息留的地址就在不遠處的老街，便登門看望。這一去，結下了3年助學之緣。

杜鵑不是範文救助的第一家人，早在2011年，範文就加入了中華慈善總會湖北分會建的QQ群，從群里可以了解到身邊有哪些困難群眾需要救助。範文有時會跟同城的好心人一起參與救助活動，由於軍人身份不便參加地方團體，更多時候範文是獨自一人默默踐行著愛心。

「我做的事情都很小，不圖名不圖利，就是自己想做，覺得應該做，就去做了。」範文說不出什麼大話，這句自我剖析都是在我三番五次引導下，他方才說出來的。在他眼裡，善良是一個人的天性，這份天性貫穿著他整個軍旅。

當兵第二年，當時範文還是警衛連的一員。營區大門朝著市區，右側是工商銀行，常年人來人往。2004年年底，範文像往常一樣在崗樓站哨，一名在銀行門口東張西望的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不多久，該男子熟練地從手提袋裡拿出大鉗，直奔一輛摩托車的車輪鎖而去。「不好，有人偷車！」範文當機立斷，吩咐同伴堅守崗位、呼喚支援，自己沖了下去。扭打不過，瘦削的範文便死死纏住小偷。連隊支援很快趕來，小偷被制服了。

抓小偷這事沒過多久，範文在一次外出途中又遇到有人傳發法輪功資料，當下報警並跟蹤，最後協助警方將不法分子一舉擒獲。自那以後，範文喜歡見義勇為「多管閑事」的名聲就傳遍了單位，走到哪都能收穫一眾粉絲的連連稱道。

後來範文調到通信連任班長，喜歡「多管閑事」的「毛病」一丁點兒都沒變。2010年秋天，他正帶著班裡兄弟奔跑在黃昏下的山間小路，雲層漫卷，沉悶的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一場秋雨在所難免。一對年過古稀的老夫妻，正在同秋雨賽跑，他們要趕在雨落下來以前把割好的稻子收回家。一旁的牛車方才半滿，田壟里還遍布卧倒的穀子。

「兄弟們，停！收稻！」範文一聲招呼，自己先跳了下去。

副班長汪俊跟範文搭檔有8年了，當年跑步中途停下來收稻穀的事，他仍歷歷在目。「班長一吼，我們都愣在那了，他先跳了下去，我們也趕忙跟上。」

「班長做好事從不張揚，班裡的兄弟都被班長『傳染』了，流行只做不說。」汪俊笑哈哈的打趣道。2017年12月的一個上午，下士羅勇正像往常一樣在後院拾掇青菜，突然聽到「嘩啦」一聲響，羅勇循聲而往，看見劉老頭正在水坑裡掙扎。羅勇飛奔上前，趴在地頭把劉老頭拽了上來。三天後，劉老頭到營里登門道謝，教導員張興華把炊事班人集合到一起，站在隊列里等待表揚的羅勇憋得臉通紅。劉老頭卻先後向羅勇、巢仁寬、汪俊三人道了謝，最後緊緊摟著班長範文不撒手，這讓羅勇有些詫異。

原來，劉老頭家菜地挨著炊事班後牆，中間隔著溝，劉老頭年紀大了容易犯暈，6年來，範文他們曾分別先後四次搭救過暈倒落水的他，這次到營里來，劉老頭把這幾年的謝意一併表達了。

說起這條臭水溝，2012年年底範文剛到炊事班任班長時，也是在後院摘菜，就遇到了小女孩放學回家失足落水的事。範文把小女孩救起來後，回班裡取了自己的軍大衣，讓小女孩一路披著回了家。

範文的點滴善行不僅體現在對待群眾上，更落實在日常帶兵中。基層連隊有句俗話：「伙食搞得好，頂半個指導員。」話雖如此，眾口難調。範文到任後，在炊事班立起來三條標準：衛生標準、健康標準、光碟標準。前面兩條都好理解，就是這個光碟標準需要好好說道說道。基層連隊實行自助餐制度，吃什麼自己打，所謂光碟標準，就是你炒的菜被官兵「消滅」得多還是少。範文常說：「你做的菜，戰士愛不愛吃，這就是標準。同樣的菜，今天你炒剩一大盆，明天他炒就吃完了，你心裡好不好受？不好受怎麼辦？不能一倒了之，那可都是戰友的口糧。要心懷愧疚，下次改進。」秉著對每一個戰友的負責的態度，範文帶領的炊事班連續6年在營軍人大會的民主測評中獲得優秀。

2016年7月一天，夜裡10點連隊接到通知，凌晨4點半停電，讓炊事班提前做好準備。營里平時要負責飛行保障，常常5點不到就要起床做進場準備，炊事班則更早，睡覺成了炊事班兄弟們的頭等福利。雖是老班長，範文平時卻身先士卒，重活累活都沖在第一個。停電這天，範文把通知「藏」了起來，凌晨3點，他悄悄起身，獨自一人在廚房內外忙活，趕在停電前把饅頭上籠，把粥煮上。汪俊回憶:「臨近5點，我們才正常起床。班長瞞著我們，就是想讓我們多睡會兒。」

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範文帶的兵先後投身到慈善事業中去的就有8人，他帶了6年之久的炊事班更是形成了一個助學助困小團隊。「我們都是自發的，找了班長好幾次，他才同意我們加入。」廣東籍下士巢仁寬說到，「我們付出的並不多，能為駐地困難群眾做點事，我們心裡踏實。」

巢仁寬當年是營里有名的刺頭兵，愛打架，不服管。範文說，給我帶。到了炊事班，巢仁寬吃不了冬涼夏烤的苦，總想偷懶，範文從不區別對待，只是領著他干。看老班長瘦削的身影在眼前忙碌，巢仁寬也不好意思干站著。剛開始以為是班長「作秀」，可這個「秀」一做到如今，就秀進了巢仁寬心裡：「范班長言直身正，他教會了我做個好人。」

今年湖北地區難得下起了暴雪，大地一夜白頭。清晨起來，沒見過雪的巢仁寬興奮得在雪地里直蹦。「班長班長，我們堆個雪人吧，再給他套個白圍裙，帶個廚師帽！」範文看著滿目美景，心情卻怎麼也好不起來，他心裡掛著杜鵑的事，這麼大雪，不知道她家裡取暖的火炭夠不夠，衣服暖不暖。

杜鵑面相清秀，唯獨那雙不對稱的眼睛，像道枷鎖，卡在杜鵑人生的脖頸上。範文打聽過了，這是可以矯正的，但是前前後後的費用，大概需要兩萬。範文老小三代只有他一個收入來源，經濟本身就很緊張。每年捐助杜鵑的幾千塊錢，都是範文省下的煙酒。從前範文是抽煙的，三年前為了省錢，就戒了，想抽的時候就嗑瓜子。至於酒，就更徹底，從不參加宴請，自然就沒有酒水消耗這一項。範文下了決心：「再難，我也要想辦法把眼睛給她看了。」

大雪初霽，冬日的太陽顯得格外溫暖。範文仍在炊事班揮舞著他的大勺，思緒卻已然飛開去，他正琢磨著，今年給火車站獨居老人、老街五保戶，當然還有杜鵑他們家送點什麼過去，米，油，肉，再包個吉利的紅包，來年爭取給杜鵑爸找份工作……沒有過不去的坎，就像再寒冷的冬天也終將迎來暖春，就像經歷再多俗塵，也掩蓋不住範文本性里善良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