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年前的神展開——405謀殺案

現在我們常說神展開，沒想到在1979年，我們的電影工作者就已經把這個手法演繹到了登峰造極。而這樣的題材，我們目前的環境，可能更加難出佳作。

一宗兇殺案牽扯出來政治鬥爭以及背後更大的格局，這就是本片的神展開。順帶所展現的人性百態，人的性格對仕途的影響，加之成熟的拍攝與導演，絕對是非常難得的好片。可一個小時四十分鐘不到的時間承載了太多的內容，也導致了一些不如意之處，後面會說到。不知這是否受當時電影拍攝客觀上的一些局限。

可惜對這一時期的中國電影，以及其受世界電影的影響了解並不深入，所以不明白哪些東西是中國電影人的成果，哪些是很好的借鑒。（據說追捕方明山的場景便和電影《追捕》的一處高度一致）難說不是一種致敬。除了可能的「致敬」，此片還能看到其他現代電影中的行為，例如一個特寫的香煙植入廣告，以及導演借角色之口夾帶了一句私貨「藝術是要有概括性的「。

來說說本片的風格。非常之cult！

一開始儼然驚悚懸疑片，受害者被發現的一刻頗有驚悚效果，讓人期待其後的案件推理，就像期待所有推理故事可怕的謀殺後隨之而來的主菜。而且也正如我們所期待，這是一個複雜的案件，細節頗多，牽涉人物與利害也不少，警官們在慢慢拼湊手中的拼圖。

而隨著辦案的進行，節奏也漸漸輕快。年輕警員混進賭局的戲拍得很熱鬧又不失緊湊與對案件的牽掛。而當真相漸漸浮現水面，推理和懸疑悄無聲息地轉向了冒險與英雄氣魄。

揪出真相的最後階段竟然有精心拍攝的數分鐘精彩動作戲。甚至還有個人英雄主義式的以一敵三。慢鏡頭頗多，有幾處對出拳的快速剪輯彌補了動作設計的不足。甚至還有泰坦尼克號式的旋轉鏡頭。

此外本片的一些細節與戲份也值得一說。每每場景切換，許多鏡頭銜接採用相同的動作或者有關聯的台詞，拍人與拍桌，跳水與洗衣特寫的轉換讓人印象較為深刻。判案時對於鳥類羽毛的甄別體現出了影視該有的專業元素。這使過程更有真實感，參與感。（不似某些電視，不管醫生律師翻譯工程師，我們都只能看到他的感情，看不到一絲一毫其工作在生活中的體現，便略顯單薄與無力。）在老陳對社會與政治感到無力發出悲憤感慨後，俯視的角度拍攝了一個壓路機慢慢地碾過來的鏡頭。而當老陳看破上級之時，不斷有人在其身旁閃現，並且交替出現負片效果，暗示老陳真正的看透。還有一處其實稍顯古怪，當老陳與舊友相認後，連續問了四個問題使用了不斷放大的四個特寫，逼問感過強，而我想其實更想展現其對真相的熱忱與專註。但這或許就是創作者的探索吧，無論好壞，現在的許多電影卻反而少了這些獨到的心思與嘗試。

配樂亮點也很多。老陳假設某嫌疑人犯案過程時，使用快鏡頭演繹了此場景，與輕快的音樂相搭，趣味無窮。而追捕方明山與橡皮阿三的過程，鋼琴，吉他和管樂合奏除了勢在必得卻有些啼笑皆非的感受。決戰時的鼓點，對於我等不懂傳統戲劇的人，會有個籠統的京劇的感覺，非常地提氣勢。而最後敵人倉皇之時，宏偉壯麗的音樂響起，音樂上也來了個展開。而老陳在幻想悲劇結局時，那一段的音樂又頗有默片時代的老舊感，配上象徵性概括性的鏡頭，完全就是默片手法。

而對於大時代中人物性格及其命運走向描寫，正如導演的那句私貨，要有概括性。其不僅概括，而且清晰到位。提到政治上不希望犯錯誤並且即將成立家庭的年輕警員，對案件的移交與一點並不做過問。而一心一探究竟的老陳面臨的是另一番境地，在最終的英雄行為中則做出了更大的犧牲。缺心眼又多金的受害者糾纏於利益與陰謀中，使其成為被利用的最好目標。而方明山也是由於碰觸了上層的利益而陷入了真正的陰謀。

本片激昂的感情在後面的迸發非常震撼。革命戰友在真相浮出水面之時的相認，以及最終再次的拯救完成了影片結束推理後部分的首位呼應，且擲地有聲。他們不曾想到那一句暗號，革命，自由，竟會一直持續。經歷了長征與文革七年牢獄的老陳本不曾想到會有更大的行動，告訴家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作為他個人，顯然不會很快好起來。但是當戰友最後再次對上口號，歌聲響起，」一切都會好起來「，再次進行呼應，這也或許預示著這些無數個體的犧牲，才慢慢迎來大局的光明。

我個人很喜歡這樣的電影，它自有其現實性與複雜性，觀眾對接下來的走向無法預料。情節上不需要什麼大逆轉，燒腦，在現實層面上對本身的複雜構成進行藝術加工有時更能攝人心魄。

其實恰巧上午看了另一部電影，叫作一級恐懼。其展現的就是反而現在看來較為疲勞的所謂反轉。並不想絕對地說這樣的題材就不好，可私以為至少該片的導演也沒有抓住並展現真正的重點。

而昨天看的同樣帶有反轉成分的林肯律師在我看來更為出色。

題外話扯多了，但橫向的比較畢竟也是觀影少不了的一部分。

這部電影也有勉強的不足。如此多的內容，被壓縮到一小時三十七分鐘，影片節奏稍快，缺乏一點過渡與主次層次。但無論如何也是一部不可錯過的好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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