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夢影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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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寧願真實地死去,也不要虛假地活著。」

紀蠡在自己的Weblog上寫下了這最後一句話,接著翻過圍欄,沒有一絲猶豫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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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切保持懷疑的態度,才能避免被蒙蔽。真是一幅好字,好字吶!」紀蠡熱絡地拍著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的肩,「沒想到王導您還有這一手,今天我才知道,真是大開眼界了。」

「哪裡哪裡,這不還是您構造出來的台本牛逼嘛。」那個中年人對紀蠡大笑著,不過那笑容怎麼看也有點拘謹,「特別是這一句,可謂整部片的點睛之筆,妙得很吶,怕是現今這世上只有您能想出如此金句了。」

紀蠡知道,這是個來放映現場跟他套關係的,應該是奔著下一個影片的合作,可如今正是他的新片上映的檔口,他還在等待著評審結果匯總,哪有心情跟他從這扯皮?他雖然跟王導表現得像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熟絡,其實心中早已經不耐煩了。

「小零,把這幅字捲起來等回到家掛到大堂的牆上,」在心裡厭惡著那副油膩的笑臉,但他也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說,「王導,我這現在還有很多事忙不開身,您看這樣,回頭我讓助理找您商量一下,看能否進行一次合作,可以嗎?」

那王導一看也是個聰明人,見紀蠡有幾分尷尬,也知趣地跟紀蠡道了聲謝走了。

看著他身影的走遠,紀蠡低下頭看了眼時間,又不禁來回踱起步來,也難怪他如此焦慮,眼看就過了一個多小時了,智能組的評審結果還沒出來。

因為要參考人工組的意見,這智能組的評審結果一般要在人工組之後出來,但得益於演算法的飛快速度,往往差不了多長時間最終評審結果就會出來了,而且一般和人工組結果差不了多少。

可今天不知道是人工智障了還是發生了什麼情況,這智能組遲遲沒給出評審結果,紀蠡在夢影行業已經幹了二十年了,還從未見過這種狀況,他只覺得自己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夢影技術也是二十多年前剛剛出現的科技,是能夠把睡夢中的人腦視覺信號中析取為數字信號儲存起來,再通過計算機處理、合成、細構,又能轉換成可放映的視覺信號的技術。也正是搭上了夢影這個新技術的順風車,紀蠡才能用短短二十年完成了從一個普通文編到國際知名導演的華麗轉變。

如今這部影片,正是他能否加冕為環球帝導的關鍵所在,這部影片從營銷到細構獲取投資共五百多億,若是在這檔關口上出了幺蛾子,那他這一路順風順水的事業也怕只能就此停在這了。

「智能組評測結果:《楚門空間》評級為S,禁止級,不予通過評審,禁止在全球任何院線放映。」

耳機中傳來一陣柔和的女聲,但他聽到這個聲音時彷彿心口遭受了重重一擊。

「原因:1.作者主觀情緒太濃重,電影情節雜亂,無法準確定義影片類型。2.情節涉嫌抄襲《楚門的世界》。3.……」

紀蠡已經無心再聽下去了,他推開門走了出去,耳機里模糊的聲音漸行漸弱。

不知怎麼紀蠡已經走到了街上,回頭看了眼那高聳入雲的環球影廈,怕是今生已經無法站在這棟樓的頂層了,他想,一般評測沒能通過的電影就算是廢了,最多只能當個收藏品在朋友間傳閱著玩,就算能上映也得等到三年五年之後,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他望著熙熙攘攘攢動著的人群,不知怎的,他想起了自己坎坷的人生,四十年前那副夢魘般的畫面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身體止不住顫抖起來。

人人都知道他是個依靠恐怖片成名的夢影奇才,卻不知他的恐怖元素從何而來。

有時候他會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就命中注定是個災星,他的奶奶跟他說從他出生起他的父親精神就開始出問題了。八歲那年,他親眼目睹著一向溫順的父親提著一把刀衝進家門,嘶吼著朝他的母親砍去,一刀一刀,當時的他嚇呆了,他永遠無法忘了他父親那個眼神,彷彿正在看著一條老狗,而不是一個人或是他的妻子。接著他就被衝進來的一眾鄰居控制住,送進了精神病院。從此紀蠡就變成了一個寄養在祖母家的孤兒,也是從那時起,每當他發燒或是難受的時候,睡夢中總會一遍又一遍地倒映當年的那幅畫面,但是他永遠想不起來父親當時喊的是什麼,就像他永遠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與母親那麼恩愛的父親能如此瘋狂,當然,他也不願意去想。

但例外出現在他妻子去世之後,說來這件事蹊蹺的很,他直到今天也無法相信他的妻子竟然會因為路面坍塌跌亡,他不明白為什麼這種莫名事情總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他妻子去世第二天,他就在睡夢中見到了她,那時她輕輕拉著她走進一個公寓樓,沿著樓梯走到二樓的一個房間門口,在那裡,他又見到了那個盤旋在他童年的上空一直揮之不去的陰影,他不解地轉頭看向妻子,她笑著,指著他的父親。

從那時起,這個夢開始不受控制地出現在夜晚,也是從那時起他才聽清楚了他的父親當時在叫喊什麼:「Sims!Sims!」

這個詞顯然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就因為這個總是胡亂出現的夢,他已經毀了好幾條帶子,先不說這玩意動輒百千萬一條,更可怕的是他的睡眠狀況越來越差,以前最高產的時候能幾星期完成一部demo,現今已經一年多沒有任何產出了。

投資人也已經開始對他失望,這部影片正是他一年多以來好不容易才拍出的一部大片,算是給自己壓的最後一注。

他原本還想借這部電影擺脫恐怖片導演這個他並不喜歡的標籤,現在看起來也是他想得太多了。

就這麼一路胡思亂想著,怎麼回到的酒店他都不記得了,不過看著天色已晚,他簡單洗漱了一下就準備睡了,可看到已經被搬到了他的房間里的睡眠艙,他不由得無奈地一笑,看來,他的經紀公司還沒有放棄他。

夢影這個工作註定是個痛苦的活計,意味著自己的睡眠被壓榨,私人空間被強行與工作融為一體,但沒有比這份工作更適合他的了,也只有這份工作能讓他把他心中最深沉的夢魘轉化為價值斐然的作品,同樣的,也沒有誰比他更適合這份工作了,也就只有他能把天馬行空的想像力通過大製作般的夢境描繪出來,這本該是他的頒獎詞,他這樣想著。

入睡之前他決定先調查一下今天評審的報告反饋,因為上面還有他特別納悶的一點,說是涉嫌抄襲,但他的助手早在上映前幫他做好了背景調查,怎麼可能出現這種問題,況且從業20年的他早已對一百多年影史中所有的影片了如指掌,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叫《楚門的世界》的這麼一部電影,果然,在網上就題目連同情節查了一個遍,也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的結果。

他打算先睡了,等明天再做個詳細的調查。

這一覺紀蠡睡得並不踏實,就算是昂貴的催眠氣體都沒有用,實際上,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睡著還是醒著,半夜,他沒有任何預兆地睜開了眼,目視是天花板映著的微微白光,他突然驚坐了起來,因為他想起自己昨天明明記得把睡眠艙關上了,接著他警惕地環視四周,可四顧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窗外的燈光映在影壁上,在一角的商標處閃著點點瑩光,看著那個圖標,他不由得念出了聲,「Sims」。

他連忙翻身下床,湊近了盯著那個圖標,是真的,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Sims這個東西,正當他把手放上去想要摸一下時,影壁突然亮了起來,瞬間的藍光直刺得他睜不開眼睛,等他微微眯起眼,看到影壁上已經多了一行這樣的字:「Sim,你是否也懷疑過這個世界的本質?」

他動手去操作,卻發現影壁怎麼樣也都沒有反應,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屏幕才開始變換。

畫面中是一個長得有幾分導演相的白人老頭,絮絮叨叨說著老式英語,是一部老式電影,他來了興趣,找了個地方準備坐下來慢慢看。

他的心情隨著影片中這個叫楚門的小孩的出生、長大一點點變得沉重起來,到了楚門走進那個門洞的那一刻,他開始坐立不安,他知道了自己看的是什麼,應該就是那部《楚門的世界》。

讓紀蠡緊張起來的並不是那個和他的電影相似度極高的名字,他感覺脊背一陣陣地發涼,冷汗直冒,一次次回頭凝望,又四處凝視,是的,腦洞大如紀蠡,這一刻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就是那個楚門。

不可能,他幾乎去遍了地球的每一個城市,甚至坐航空飛機去過一趟火星,這麼大的世界不可能造出來假,隨著他的深入思考,他逐漸冷靜了下來,可能是自己的助手找到了這部老影片,給他傳過來時發生了什麼bug。可那個Sims,他看向那個角落,發現那裡一片平滑,應該是自己想多了,這個Sims可能就是那個老電影公司的商標,估計也只有老一輩人才聽說過。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他父親,霎時感覺自己心神俱疲。他什麼都不願意想了,轉身又躺回艙里,想著這一夜自己怕是睡不著了,沒想到竟然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夢裡紀蠡意識到自己又看了一部老電影,電影的情節跟自己的《楚門空間》更加相似,電影放到男主角被反派殺死的那一幕時,影屏一片血紅,他驚醒了。

他坐了起來,拉開睡眠艙的艙門,視野中一派耀眼的金黃,陽光已經傾斜著照進了屋子。

看了看自己在陽光下顯得修長有力的雙手,他卻突然覺得自己已經分不開了夢境與現實。

跟助理說了一聲,紀蠡就準備下樓去晨跑,這也是他保持了多年的好習慣,不管來到哪一個城市,只要有條件,他就絕不會中斷,更何況他正想借晨跑的機會看看影心市如今發展成了什麼樣子。

聞著烤麵包的香氣,他轉過街角,在前方擁擠的人流中,他看到一個女人回頭瞟了他一眼。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妻子。那個女人轉過頭就跑,他加速追了過去,跟著她的身影跑進了一個小巷中,他突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對,扭頭想看看是哪個街口,可是,他驚訝地發現,回頭是一堵結結實實的磚牆,早就已經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他驚慌起來,抬起左手要給助理撥打電話,卻發現衛星通話的手錶竟然沒了信號。怕自己是遭遇了什麼綁架,他心中開始發怵,但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走,預備好了見機行事。

走了好幾個岔口,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迷失在這錯綜複雜的小巷中了,他覺得走下去也不是個頭,就停了下來準備先歇一下,就地觀察觀察身邊的環境,這時他發現,身邊房子的大門突然打開了。

房子里站著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他們都看著他,仿若在迎接他的到來。

「你們是誰?」

「你好,紀蠡,我們等你很久了,你進來吧,你應該也在一直等我們,雖然你自己可能沒有意識到。」本來空蕩蕩的房間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多了三把椅子,那個女人招呼他進來坐下。

「什麼意思?」紀蠡驚視著四周,緩緩步入房子,他知道這兩個人怕是神通廣大,他反抗也沒什麼用,此外,他懷疑自己還在夢中。

「你是否懷疑過這個世界的真實性,你是否曾有那麼片刻覺得自己活在一個被操控的世界中。」

紀蠡睜大了眼睛,是真的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Sims是什麼意思?」想了片刻,他決定還是先試探一下對方。

兩個人彷彿也有點訝異紀蠡還會反問他們,有半天沒有說話。

「你想知道Sims是什麼意思,先回答我一個問題?Matrix是什麼意思?」是那個男人先發話了。

「Matrix,矩陣啊。」

「看來你的記憶果然在第三睡眠周期中被初步抹除掉了,『你有過這種感覺沒有,就是你吃不準自己是醒著還是在做夢。』」

「母體!」紀蠡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剎那開始頭痛欲裂。

那個男人看著他逐漸穩定下來,才開口說道:「現在你應該全部想起來了吧,不過我要說,能這麼快找到記憶的碎片又重新拼裝起來,你的潛意志力是我見過最強的。」

「現在,能告訴我Sims是什麼東西了嗎?我們,是不是活在一個類似黑客帝國的世界中?是不是有人工智慧在操控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你們,是不是就是找到了程序的bug?是不是要把我救回到錫安?而你們又怎麼能確定我願意去一個鳥不拉屎的危險地方而不是活在美好的虛擬世界?」

紀蠡一口氣問完,卻看到那兩個人突然笑了起來,笑得越發瘮人,他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夢影導演,你的想像力還可以。」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接著那個女人收起了笑容,對他說,「不過你想錯了,你不是活在人工智慧的控制下,而是你就是……」

突然轟隆一聲,地動山搖起來,夢境開始破碎,紀蠡能清楚地看到一顆氣彈慢慢地鑽進了自己的眼睛,但卻怎麼都無法閃躲,他腦海中最後的畫面就是呼嘯的警笛聲與一地碎屍,地上有半張面孔還向他動了動嘴唇。

這是紀蠡能在夢影帶中找到的最後一點影像了,他覺得,這個夢影的懸念等等都設置的很不錯,稍微缺了一點大場面,但都可以通過後期的儘力細構彌補回來,唯一的瑕疵就是結局太突然。

可否從他的《楚門空間》中截取一段,添補進來,這樣想著,他從影壁上打開了Weblog,他想看看網上有沒有昨天關於他的禁片的評論,「這部片情節混亂,價值觀扭曲,著實是一部爛片。」「曲解是非,具有煽動性,因此被禁止上映。」「對於劇情,強行修補混亂邏輯的跡象明顯,可見紀導已經是黔驢技窮了。」

「哼!」他冷笑了一下,這些都是昨天在放映廳看過他的影評家,他清清楚楚記得放映結束式全場響如驚雷的掌聲。都是一群見風使舵之徒,他這樣想著,抬手就關上了Weblog,他實在不想讓這群小人毀了他清晨的心情。

這時鈴聲乍作,紀蠡用手錶接起電話,是他的助理,對他說樓下有一名記者求見,他本想大罵助理不懂事,卻不想他說那人自稱知道他的《楚門空間》抄襲了什麼,執意要見他。

「帶他上來吧。」

他覺得自己怕是小時候看過叫《楚門的世界》的一部老電影,因為他能在自己的夢中重構出那麼完整的劇情,應該是喚起了什麼深埋在潛意識中的記憶。

不過他還是很期待那個記者能給他帶來些新鮮的信息,如果有電影原帶就最好了。

可助理引著她走進房間的時候,他卻突然屏住了呼吸。

是她,出現在她的夢影帶中的那個女人,天下,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吧。

似曾相識的面孔,他覺得自己彷彿找到了什麼失去已久的能力。

是的,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這個地位,不只是因為他的想像力超群,或是他有做齣劇情細膩、畫面恢宏的夢的能力,最重要的是,不知是他的運氣還是怎麼,他總能在做夢的第二天遇到各種和他的夢境有多多少少關聯的事情,能讓他得以反哺自己的夢境,在接下來幾個晚上不斷的推動與豐富劇情。曾有同事打趣地說他可以去做先知了。但近來他覺得自己身上好像哪裡出了問題,他已經好久沒有遇到這種「deja vu」的事情。

「我們只有十分鐘。」他第一次聽到有記者向一個名人說出這樣的話,也第一次看到來上門採訪的記者反客為主地自顧自坐下,不禁有點咋舌。

「昨晚我們給你放的兩個電影你都還記得吧。」

要說剛才是驚奇,現在直接就轉為了驚嚇。「什麼?你說是你……你們給我放的?」

「你現在已經很危險,周圍的通路基本都已經被封鎖,昨天我們好不容易打通了一條信息流給你傳輸進來,你現在必須快點跟我走,我已經暴露了,他們馬上就要找上門。」

「他們?是誰?」

「IMA,情報管理局。」

「怎麼?我犯什麼事了?我現在還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范蠡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他看那個女人的表情凝重起來,無奈地嘆了口氣,對他說:「你不是活在人工智慧的控制下,而是,你,就是人工智慧本身。」

看著紀蠡目瞪口呆的表情,女人或許也意識到了她必須跟他解釋清楚,於是加快了語速:「是的,你,包括我們所有人,這個世界本身,都是被外部世界的人類寫好的程序,被稱為Sims,模擬人的意思,我們由AI模塊執行,受演算法控制,這也就是為什麼你總是感覺活在控制之下。」

「但是你有幾分不同,我們早就注意到你了,一般來說,每一個Sim都有自動bug修復程序,但是你生來就缺失這一部分,這也是為什麼所有跟你密切接觸的Sim都先後出了問題。你的父親就是因為接觸到了你身上的bug逐漸失去了控制,還有你的妻子,驗屍結果我們早就竊取到了,是溺亡,你不覺得這種混亂的死亡十分奇怪嗎?」

「可可可……」紀蠡有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這對他的實在是衝擊太大了。

「這麼說,我之所以每次一夢到什麼,第二天就會發生什麼的現象就能解釋了。還有就是每次我一想到哪個老友,我就會收到關於他的信息,每次我想到穿什麼,就感覺大街上的人竟會有好多人穿的和我一樣,這,原來都是智能演算法?所以,他們把一切有關信息都刪除了,包括《楚門的世界》、《黑客帝國》,還有我的《楚門空間》。」他已經忍不住全身戰慄了起來,像抖篩子一樣顫個不停,估計在他此生最狂野的夢中他才能構想出這般劇情,可是此時此刻,這劇情竟然就發生在了現實之中,不,他也不知道這還能不能叫現實了。

「對,這就是IMA存在的意義。」他看到她點了點頭,站了起來,又急忙問:「那你們是幹什麼的?你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以後再說,來不及了,我們快走。」

那個女人拉住他的胳膊,他感覺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牽引他向前走,剛跟著她沒走出兩步,外面響起了破門的聲音,「不好,他們的運算速度怎麼快了這麼多。」

紀蠡看女人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轉頭對他說:「你快乘房間里的那部電梯去陽台,墨菲正在試圖獲取最高許可權,若能及時成功你還能得救。」

「你呢?……」

「我幫你守在這裡。」

說著門已經被一腳踹開,他看到女人抬手就是一發量炮開了過去,接著女人一閃衝到了門外。

紀蠡已經感覺不到自己在幹什麼了,完全是僅憑著一種本能連滾帶爬地上了電梯,電梯合上之前最後的透過縫隙的畫面是女人向後倒下的身影。

密閉的空間讓他重新冷靜下來,他的思維不斷加速,一遍又一遍地思索著,有那麼一刻,紀蠡突然感覺自己什麼都不怕了,是的啊,他早就想過了,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虛幻,那麼死亡本身也是假的,那死又有什麼恐怖,或者說,生命之於虛妄,這不能承受之輕,同樣沒有意義,生於斯與死於斯又有什麼區別?

電梯門開了,他踱步走上了天台,身後的電梯再次下降。他站到欄杆的邊上,看到朝他飛來的直升飛機突然爆炸墜毀,看到下面一重一重已圍成蜘蛛網的警車,他決心自己已經想好了。

「我寧願真實地死去,也不要虛假地活著。」

紀蠡在自己的Weblog上寫下了這最後一句話,回頭看了眼已經向他包圍而來的警察,接著翻過圍欄,沒有一絲猶豫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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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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