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發表作品,沒寫過這樣的題材算是練手,亦藉此贈友人。
望期
兩年前他救他一命,素昧平生卻因此丟了右臂,只為那塊無事牌。
三日後他從榻上驚醒時,他早已不知所蹤,只剩一屋氤氳不散的葯氣,和手中緊握的那面玉牌。
向店家打聽,他兩日前便已離去。至此,江湖上再無拈星聖手。
我姓蘇,名望期。家父乃一員小將,昔年隨太宗北伐,便葬在了高梁河。 那年,我未誕,便得了個望期的名字。
常言虎父無犬子,家兄三人,伯仲尚武,可我一心效東坡太白遨遊宇內。又說這一雙瑞鳳拱劍眉,生的白凈溫雅唇若含朱絕類家慈,除卻一身習武的根骨,再無半點與亡父相似。
余總角從師,始齔初成,少年笑盡天下書畫,二八方知八荒廣大,遂拜謝師恩雲遊四海,逐前賢之腳步,訪風景於崇阿。
一晃三載春秋,直至遇到她。
那日,徐州城外的杏林里,一群無恥之徒將她圍住,劍拔弩張卻掩不住臉上的淫意。周遭枝葉掃地屍卧橫陳,她一襲素衣持錯銀雙股劍,儼然是玉石俱焚之意。
那日只有我一人走出那片杏林。我至今仍記得,她素衣染血,絳若赭袍。一面無字玉牌塞入我手,囑我去尋識得此物之人,遂長嘆九泉。
我恨極了自己空有一身聖賢之理詩書之論,只堪眼睜睜目睹這香消玉殞而無所作為。
然或是只有我一人打杏林出來,那女子的仇家便尋上了我。我一面四下逃亡打聽他的消息,一面學些武藝以求自保。好幾次化險為夷,讓我頗以為足以獨步江湖了,可這水之深縱連她也枉赴九泉之下。
終於,在城外孤村我失足了。
我不記得身上被戳了多少窟窿,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我那不入流的功夫和手段,在漠上月這般絕頂高手面前沒有絲毫成效。而我懷中的玉牌被他人拿捏在手。
倒在血泊中的我最後看到的,是一個男子踏葉而來雙手輕點,生生排開眾人取了玉牌到我近前。合目一瞥,滿眼是白衣勝雪。
那日,走出孤村的只有他一人,而我則伏在他背上。我不知道他為何為了一面玉牌願舍一臂對弈那幫惡徒,也不知他為何會救我一命,而又不帶走那塊對他如此珍貴的玉牌。
我只知道他一定很在乎她。
後來我才知曉他便是素手拈星聶伯川,但至此之後他一身造化神功再無施展,江湖上卻頻傳他背一把琴孑然獨行。有心人卻識得,這皆是昔年拈星聖手攜紅顏知己共游之處。
對此我心懷愧疚,我想他或是以為那女子移情於我,不然為何會救我這萍水相逢於杏林的過客,更堪于贈我此玉牌。但我依舊不明白他為何會救我,亦不曉倘若是為那面玉牌,又為何不取了去。
打那開始我不再追尋前賢遺迹,而是循著他的足印。從姑蘇到廬州,到揚州再到徐州;從春到秋,到上元再到寒食。他每至一處便卸下琴來,獨奏,孤飲。他會的曲子很多,但每每會彈一曲風入松。他是那麼的儒雅嫻靜,除卻落寞的眼神和澀澀琴音他是那麼雅緻。
素手拈星聶伯川是江湖中的一株秀木,他剛正不阿待人禮讓溫雅,自是人恆敬之卻也得罪了不少奸人小佞。當初他獨步武林,江湖偌大何處去不得何人留得住,如今他身心俱損自是有不少仇家找上門來。
可拈星聖手的名諱豈是浪得,一琴,一手,一劍,亦是難以望其項背。但凡心懷殺念之人前來,皆有死無生。而那些絕頂人物或自恃傲氣不願與斷臂的他一決,或心憂毫無顧忌的他會玉石俱焚以命相搏,故皆以作壁上觀之姿。
而他真不負靜則如畫,動若如詩之言。一直循著他望有朝一日可以吐露真相的我,竟不覺漸已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於是乎總會有字條出現在他的酒壺下,總會有一瓶傷葯放在他的行囊里。他從不多言也視而不見,依舊風輕雲淡如若無人之境。他仍是踽踽獨行,若有人前來,戰便是。
我跟了他兩年,其間也回家探望過娘親,她精神不錯,知道我這遊山玩水的性子難改也不多留我,反倒很高興我沒有走父親習武為官的路,家中有兩位兄長照看,我也樂得逍遙。
兩度春秋彈指間,我隨他走過數不清的村莊,淌過無數的溪流,飲過千百杯酒,上門尋仇的人幾近消失。他也只是默默行,默默走,獨奏,飲酒。我未曾和他說過半個字,但我卻深深受困牽絆,我不知道這般追隨能到何時,亦不知前程為何,我本想將這份情埋藏於心,百年之後同歸黃泉。
或是蒼天有眼,讓我今生有幸於那一剎。
那日是中秋佳節,晨間在小鋪飲茶忽覺如芒在背,回過身卻瞧見在柳樹下,他那勝雪的白衣。鬼使神差,我向他走去,他只是淡淡的說:「別跟著我了。」那是他第一次與我說話,聲音溫若緋霧,暖若青陽。
伯川之雅緻,僅這五字說出口,仍舊溫潤如玉,也無拒人千里之感。
我望著他,想訴以心中傾慕,又意變辯解玉牌之事,再想答以救命之恩,然千絲萬緒就只匯出一句,心已所屬。
伯川果真是伯川,我自認龍陽也激不起他半分波瀾,至少於形色上。他並未作答,只道是要去尋她,至此與我兩清。
我亦無多言,將玉牌塞入他手中,如同當年她塞給我一般無二。
「平安無事。」
他不答,我亦無言。
那是中秋佳節,月明星稀皓彩千里,洛陽城裡熱鬧非凡,千家萬戶共賞圓月。而此時木府上下亂作一團,聶伯川一襲白衣手握錯銀寶劍身背桐木古琴,十步殺一人片血不沾身。
不過木府終究是木府,死幾個人又怎能亂的了陣腳,頃刻間高手齊出如眾星拱月般護住府主。
見此伯川只是上前,他腰間玉牌在月下泛著光混著劍刃青霜難分其誰,只見血雨紛紛且聞兵刃之聲。
他終究不若從前了,那隻可拈星摘月的手仍是抖了 ,乏了。
我自知伯川必敗終得含冤,便從牆頭躍下,月光如水,那一刻我乃大俠。
我悍然不顧撲向府主,那些不入流的武學和手段齊出。果真傷不了他分毫,好在有許成效,應接不暇的眾人又得分神與我,終得伯川尋得破綻一劍斬下府主首級,而我又倒在血泊之中。不同於兩年前,還得以欣賞伯川英姿,此番,我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覺得雙眼生疼卻也無力拂拭。
少頃,萬籟俱寂,倏爾一隻手將我抱起,不待他開口我便說道:「不必了。」雖不得見,但知他無言,遂笑曰:「兩清。」心念及縱雅如伯川亦凝噎難言,頗感心滿意足。
驀然,唇間一片柔綿,若含海浪,如吻嵐煙。
他不言,我亦知。
「兩清」。
如有來世願為女兒身許與此般人。
七言
2017.7.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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