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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沉思錄》之瑪克斯?奧勒留

初識瑪克斯·奧勒留是在他的著作《沉思錄》中。他是斯多葛學派代表人物之一,在整個西方文明之中,瑪克斯·奧勒留也算是一個少見的賢君。更值得一提的是,雖然他嚮往和平,卻具有非凡的軍事領導才幹。

在羅素眼中,瑪克斯·奧勒留一個悲愴的人。在一系列必須加以抗拒的慾望里,他感到其中最具有吸引力的就是想要引退去過一種寧靜的鄉村生活的那種願望。但是實現這種願望的機會始終沒有來臨。

他在文學、修辭、哲學、法律、繪畫方面受過很好的教育。《沉思錄》是他利用政事閑暇之餘與自己心靈對話的成果。這本書,在一開始,他並沒有想把這本書傳下來供人閱覽。

斯多亞派哲學是古希臘後期產生的哲學學派,他的創立者是芝諾。斯多亞是「畫廊」的音譯,因該學派的創始人芝諾在畫廊中講學而得名。與晚期希臘的其他學派相比,斯多亞學派有三個顯著的特點:

一是他起源於東方希臘主義國家,代表人物基本上不是出生於希臘本土。

二是與統治階級的上層人物關係密切,曾經成為晚期希臘和羅馬時期的官方哲學。

三是晚期希臘哲學中延續時間最長,影響最廣的一個派別。以時間先後和思想特點為依據,人們一般將該學派劃分為三個發展階段,即理論性的早期斯多亞學派,折中性的中期斯多亞學派和務實性的晚期斯多亞學派。

奧勒留於121年4月26日生於羅馬,在一個很有政治勢力以及富有的家庭中長大。小的時候就被當時的羅馬皇帝哈德良注意到,因而得到特殊的教育。六歲即進入騎士會,七歲入學於羅馬的薩利聖學院,並在這裡的到各種文化中精英的教育。

把奧勒留推入政壇的是前朝皇帝哈德良,他認養安敦尼為嗣子,條件是安敦尼同得認養奧勒留。 

公元161年,安敦尼逝世,傳位於其養子馬可·奧勒留和維魯斯。由二位元首共同執政,這在羅馬史上還是第一次(當時羅馬的帝位並不是按血統而是由選定的過繼者來接替的),任期伊始就戰爭不斷,並有多次自然災害。

奧勒留是羅馬帝國最偉大的皇帝之一。他不但是一個很有智慧的君主,同時也是一個很有成就的斯多葛派哲學家,有以希臘文寫成的著作《沉思錄》傳世。在整個西方文明之中,奧勒留也算是一個少見的賢君。更值得一提的是,雖然他嚮往和平,卻具有非凡的軍事領導才幹。但是他卻受到了他的妻子—風流放蕩的皇后芙斯汀娜的蒙蔽。馬可性格溫和,待人寬厚。

175年,敘利亞總督卡修斯起兵反叛,企圖篡位,不久被士兵所殺。但馬可並不因此而感到高興,相反,他卻嘆息「失去了一個化干戈為玉帛的好機會」。 馬可去世後,他的兒子康茂德繼位。康茂德色厲內荏,重武輕文,統治時期實行暴政,後來被殺死,安敦尼王朝也隨之結束。五賢帝開創的黃金時代也一去不復返了。

他所處的古羅馬社會歷經兩次巨變,社會秩序動蕩,哲學的主要目的不再是追求智慧,而是出現倫理化傾向:人們轉而追求幸福,把關注點放在人生苦難與內在靈魂的治療上,放在人與自己的觀念和諧之上。與之相應地,奧勒留的人生哲學的目的就是「抵制和消除一切令人苦惱和不適當的印象,迅速進入完全的寧靜。」

「怎樣才能獲得寧靜呢?」奧勒留在其唯一的哲學著作《沉思錄》中花了大量筆墨來證明,尋求寧靜,必須直面命運。其中最根本的依據就是:宇宙理性規約著人的理性,因而人的理性必須服從於宇宙理性才能獲得寧靜;而宇宙理性是通過人的命運來向人外顯它自身的,所以人要獲取寧靜就必須服從於命運。這一思想源於古希臘理性世界與感性世界二元分立並以前者規約後者的哲學傳統,柏拉圖從根本上確立了以理念世界的理性原則和合理秩序審察、反觀、批判現存世界的精神自由。這一傳統滲透到奧勒留哲學中,一方面產生了「命運」、「普遍理性」、「法」、「神」、「大全的理性」、「整體理性」等理性觀念構成的理念世界;另一方面產生了包括「個體的理性」在內的感性世界。後一個世界由前一世界來規約。「每一單個的事物都是按照宇宙的普遍本性來完成的。」在這一信念的支撐下,他認為人應當服從於神意在人身上的顯現——命運:「自願地把自己交給克羅托,命運三女神之一,讓她隨其所願地把你的線紡成無論什麼樣子吧。」

二、直面命運能夠求得寧靜

命運多舛,人生中充滿諸如死亡、邪惡、自然災害等「惡」,這些「惡」,對於人們尋求寧靜似乎構成了極大的障礙。那麼,「直面命運能否求得寧靜呢?」對此,奧勒留堅信,直面命運能夠求得寧靜:因為,宇宙理性是非惡的、人是有自由意志的以及宇宙萬物是流變不息的。

第一,宇宙理性非惡。奧勒留說:「宇宙的實體是忠順和服從的,那支配著它的理性自身沒有任何原因行惡,因為它毫無惡意,它也不對任何事物作惡,不損害任何事物。」為了說明宇宙理性非惡,從而去除人們關於「人生慘淡,因此面對命運無法尋得寧靜」的疑慮,奧勒留運用了類似於整體主義的方法,認為對人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即使看起來不一致,也會導致整體的善:「因為宙斯帶給任何人的,如果不是對整體有用,就不會帶給他了。」甚至於提出宇宙理性自滿自足、具有類似於自組織性的特性的觀點,他說宇宙的本性有一種奇妙的藝術,它能夠把那些「被看成是腐朽、衰老、無用的東西轉變為自身,從這些東西中重新創造出新的同樣東西」與此相對地,許多東西之所以被一般人看作是惡的,是因為他們將事物單個地從其整體中剝離出來,就像把聲音從樂曲中,把動作從舞蹈、拳擊比賽中分離出來一樣,會造成對事物頗低的評價。

第二,人是有自由意志的。斯多亞派的反對者認為,奧勒留強調人要毫無怨言地遵從命運,要高貴 地接受它給予人的一切;人的意志、自由、理性在命運中完全找不到位置。因此,他的思想是消極的宿命論,他所言的寧靜是喪失了自我的寧靜。但是,如果細讀《沉思錄》,我們不難發現,奧勒留的寧靜其實是包含有「自由」含義的寧靜,它不僅承認人在嚴格的命運決定之下有意志自由,並且堅信這種自由意志是人在面對多舛的命運時能夠尋找到寧靜的關鍵所在。首先,奧勒留承認自由意志的存在。一方面他把命運理解為永恆持續原因系列,不相信任何東西可以像伊壁鳩魯的原子偏斜運動那樣無因產生;但另一方面,他又強調應當避免像德謨克利特、恩培多克勒等人那樣承認一切都為必然性決定,明確指出「沒有任何人能奪走我們的自由意志」。可見,他既想保留命運,又想逃脫必然性,努力地在必然性與命運的夾縫中尋找自由意志生長的土壤。他說道:「一個人必須把它們託附給神,並相信命運女神所說的,沒有誰能逃脫自己的命運,接著要探究的是:他如何才能更好地度過他必須度過的這一段時間。」這種服從於命運之外的「更好」的度過自己一生的考慮,正是人的自由意志在面對必然與命運時的表現。

其次,主體要想在面對多舛的命運時能夠體驗到寧靜,必須依賴自由意志的作用。首先,從消極方面看,自由意志使主體於「近因」(呈現於心靈的表象)與「主因」(心靈對錶象的反應)間劃清界線,弄清事物在理性的範圍之內或範圍之外。斯多亞派傳統認為,雖然人的表象被外物所決定,但人卻可以選擇對待表象的態度。 「對一件事不發表任何意見,使我們的靈魂不受擾亂,這是在我們力量範圍之內的事情,因為事物本身並沒有自然的力量形成我們的判斷。」[11]因此,於劃界中,人才能保持「不動心」。更進一步,從積極方面看,自由意志能夠把屬於人的理性範圍的但又阻礙自己本性的東西變得有益於磨練本性、鞏固本性,其實質是人能改變自己的內心意見從而求得寧靜。「由於心靈把每一障礙扭轉為對它活動的一個援助,以致那是一個障礙的東西變對一個行為的推進,那是一個道路上屏障的東西卻幫助我們在這條路上行進。」自由意志使人的心靈免受激情的擾亂。

第三,宇宙萬物是流變不息的。奧勒留把宇宙流變與意志的劃界作用擺到同等的地位上來論證直面命運能找到寧靜。奧勒留沒有退入精美架構的主流倫理「永恆理性世界」中,而是直承赫拉克利特的流變思想,自覺把個體置於高速流轉的時間面前。他說道:「一切事物都在變化中,你自身也是在不斷的變化中,在某種程度上是在不斷地毀滅中,整個宇宙也是如此。」面對時間的高速流轉,內心有著對永恆的原始追求的人們終將感到「外物世界」的荒誕。原先為主流社會所重視的名、利、權勢等都被時間的激流帶走,最終成為一場夢幻,因此對這些虛無之物的追求是完全沒有價值的:「所有事物都消失於其中的過去和未來的無盡深淵。那麼那自得於這些事物或為它們發愁、把自己弄得很悲慘的人不是很傻嗎?」如此,人便不會過分執著於這荒誕的「外物世界」,從而減輕痛苦,實現心靈的寧靜。

從奧勒留人生哲學對人的心靈的影響來看,首先,他敢於揭示和面對命運中的坎坷,其勇氣和高貴精神令人肅然起敬。同為面對生命之路的坎坷,懷疑派對其避而遠之:「用各種方式把感性對象和思想對象對立起來,從而首先把人們引向心靈的`懸而不決,進而給心靈帶來一種平靜無憂的狀態」,奧勒留卻勇敢地、直截了當地承認命運的存在,絲毫也不迴避。另外,與伊壁鳩魯派快樂的寧靜相比,奧勒留的寧靜具有更強的悲壯意味,因為前者是以快樂主義為原則的,其基調是樂觀的,後者則強調面對多舛的命運要高貴的承受,即便這種承受不一定令人快樂。奧勒留的哲學正是勇敢地面對命運去尋找寧靜,這種勇敢和倔強,正「象峙立於不斷拍打的巨浪之前的礁石,它巍然不動,馴服著它周圍海浪的狂暴」。]其次,他堅持發揮的人的自由意志。雖然與實踐的自由相比,他所言的自由只是人們選擇自己對待命運的態度,使內心的感受相互協調,但是這也體現出他企圖在真正的困難面前最大限度推崇人的尊嚴,是沒有辦法中的最好辦法。但是,另一方面我們也看到,奧勒留講的自由畢竟還是普遍理性所給予的,命運終究不是操縱在自己的手中,神最終還是高高在上的神秘力量,絲毫不容侵犯。人的自由只是在對神的絕對服從、信仰和敬畏中的自由。因而,從這種意義上來說,這種自由是受命運之陰影所籠罩的,並不是人的意志的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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