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吃的故事——辛酸和狡猾

04-06

我爸是個講故事的高手，關於吃的故事，他跟我們講過不少，讓我記憶猶新。

他17歲就跟著別人去挖河，算算那時候是七十年代末吧，大部分還是人工挖河。人特別多，又是大鍋飯，有時候特別搶，一般人只能吃一碗，因為回頭去盛第二碗時，鍋已經空了。所以很多人就盡量盛得越多越好。

我爸跟一個老頭相熟，平時跟著他混。有時候吃飯也跟著他。

有一次挖河的工地上吃餃子，很難得。這時候搶得也最厲害，只見這個老頭第一次盛，只盛了半碗餃子，而且不要湯。我爸就很奇怪，問他為什麼只要半碗，你吃這麼少扛得住嗎？

老頭就偷偷地跟我爸說，第一次盛飯，只盛半碗，涼得快，因而吃得也比別人快，還來得及去盛第二碗。第二碗就盛得又多又滿，然後就可以慢悠悠地蹲在地上吃了，這樣吃得比別人飽。我爸從此以後也吃得飽了。

我們那裡的農村，有一種饅頭，像圓柱體，有手掌那麼長，俗稱「高饃」。這種高饃，平時自家肯定不吃，一般都是紅白喜事或者大鍋飯時，才派得上用場。

我家有個鄰居大叔，像我爸一樣，十幾歲也跟著去挖河，但是他比較瘦小。有一次工地上吃這種高饃，也是很難得。根據我爸的描述，這次應該是管夠，想吃多少吃多少。

這位大叔正是十七八歲長身體的時候，在挖河工地又那麼累，平時在家也是吃不到這麼好的白面饅頭，於是一口氣吃了九個，給吃撐了。然後大家一直取笑他，你吃這麼多，接起來，比你個頭都高了。我爸常講這個故事，也許是那時候苦中也有樂吧。

餃子這種麵食，是用沒發酵的死面做的，難消化，所以最好不要吃過多，吃撐了有可能送人命。

還是這位大叔，五十多歲時，得了重病，平時吃不好。那一年冬天，病上加病，又得了感冒。適逢冬至，家家吃餃子。這位大叔一時嘴饞，沒忍住，多吃了一碗餃子，又吃撐了。傍晚時左鄰右舍傳聞似乎挺嚴重了。

誰知道半夜我爸就被叫起來，說是這位大叔不行了，讓他去幫忙料理後事。冬至那天半夜，夜黑風高，我爸領著人匆匆把他給埋了。

從那以後，他不住的感嘆，嘴饞要人命。

有時候小人物的智慧讓人不得不嘆服。

我爸說他聽說過一個叫王黑七的人，是戲班唱丑角的，讓他很佩服。小年輕王黑七去戲班學戲，由於一起去的有很多人，戲班老師就出題考他們，考過的就讓跟著學戲。

老師出的題目是，拿一隻大碗來，放在鍋台上，盛滿一碗面，再澆上滿滿的湯，幾乎多一點就會灑出來。誰要是能把這碗面一滴不灑的用手端到院子里的桌子上，誰就通過了。

好幾個人爭先恐後去端，結果都失敗了。這個王黑七是最後一個試的，只見他拿起一雙筷子，把麵條一挑，順順噹噹就把面給端到院子里了，而且一滴未灑。

老師們當場就把他收下了，讓他演丑角，因為覺得這小子太機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