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在克拉瑪依的十月悲涼

陌生人，很高興遇見你，即使我們只是彼此的過客。

高考的失利，讓我對曾經的自己自暴自棄，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每天寫著詩歌，讀海子、讀顧城、讀三毛，讀我的悲天憫人，讀我的顧影自憐。

班主任發消息問我，「這次考試確實失利了，要不你復讀一年吧，說不定可以考上南大。」

我直接把班主任拉黑了。

後來我填志願，只要不在本省，去哪都行。那個時候，什麼都不願去想，像個懦夫一樣不敢面對世間悲涼，我想要去逃避，不理會別人的同情與關心，任性地想要與自己現在所有的一切決裂。

我想只有去一個沒有任何人認識我的地方，我才有重新開始的勇氣。

後來我就去了新疆石河子大學，並不是因為我對這個學校有什麼嚮往，完全是因為我之前從來都沒有聽過，總之，離家越遠越好。

後來一個人踏上了從南京到烏魯木齊的K1540，父母沒有去送我，他們已經被我的決定傷到了，儘管他們阻止我，但我那個時候的年少輕狂，又怎會去理解父母的憂傷！

火車搖搖晃晃了五十多個小時，一路來領略太多美景，離家鄉很遠很遠的地方，似乎能夠削弱憂傷。

烏魯木齊的天空很藍很藍，雲彩都是很大坨的，似乎美得不太真實。

周圍藍色眼睛的維族人，穿戴漂亮，薄紗青幔，讓我這樣的異客，行走在街上的時候，更加能夠感受到活著的真實。

我留起了長發，蓄起了鬍鬚，褲子上減幾個大洞，過著犀利哥那般生活。

後來學校搞晚會，我因為才華外漏，被老師舉薦去參加晚會。

後來和我同一個院的女生也報了一個跳舞的節目，我看過她排練的爵士舞，性感得讓我感受到青春期的時候才會有過的衝動。

那天表演完之後，一個學校的高富帥在她下台之後給她披上衣服，九月的新疆晚上的天氣依舊清涼，她披上薄紗，裡面的一抹黑色蕾絲，重新點燃了我多年的死寂。

我的寢室在她寢室的旁邊，每天經過的時候都會看到她的高富帥男友和她擁吻，吻得那樣激烈，那樣扣人心弦，那樣令人髮指。

我總是喜歡一個人在偌大的校園裡面散步，收斂自己的年少輕狂，踏著月光的清涼，仰望年輕的彷徨。

在小樹林里，我看到了她在抽泣，弔帶白色背心，皎潔的月光射在她的背上，灑下我無法轉移的目光。

我輕輕上前坐在她的身旁，她知道我的存在，並沒有離開。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受傷的女孩子，或許只是陪伴，

她靠在我的肩膀，沒有任何的不流暢，那一夜，我們像多年的老友一樣，互訴衷腸。

沒過多久，學校舉辦運動會，而我又是風中的一匹狼，喜歡追逐遠方，跑步比較厲害，就報了100米跟3000米。

運動會那天她來為我加油，又帶來了一群美女，她們似乎之前都是啦啦隊的，我一時間飄起來了，腳步特別輕盈，輕輕鬆鬆地跑到全校100米第三跟3000米第二。

那個時候的我帥得找不著北了，再加上英俊的外貌跟八塊腹肌，一時間成為眾多女孩追捧的對象。

當天晚上，我們聚餐，喝得都比較多了，她送我回到寢室，離開時，我明顯地感覺到她親吻了我的臉，但是那個時候我已經全身癱軟，所有的地方都是軟的。

第二天晚上，她又來找我，給我送吃的，我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喜歡吃火腿腸，而且一吃就停不下來，她不知道在哪得到的消息，不過我確實很感動，我似乎就快要被她融化了。

當然火腿腸吃了不能白吃，我想回報她，但是我又不知道用什麼方式回報她。

「讓我為你做件你想讓我做的事吧。」

她可愛地跳起來，似乎早就已經想好了。

「你可以做我的健身教練嗎？我對自己的形體不是太滿意。」

我認真地看著她，我知道她是認真的，於是我答應了她。

「可以啊，不過我可是很兇的哦，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打你屁屁。」

她害羞地低下了頭，我也被這猝不及防的小曖昧暖到了。

晚上就開始了訓練，我先帶著她跑步，小跑四十分鐘，我們一邊跑一邊聊著天，一開始就跟她講了，慢跑以說話不費力為宜。

跑完之後，我讓她下腰，我先下腰給她看，雖然我知道，她這樣學舞蹈的女生，下腰一定很容易。

但是她似乎對自己特別苛刻，要求我按她的腰讓她更下去一點，我當時什麼也沒想，就去幫她下腰，我走到她的後面，雙手按在她的腰上，她的腰好細好軟，握在手裡特別舒服，我的血液倒轉，一股暖流從我的丹田湧向大腦。

我推開了她，「不好意思，你還是自己來吧。」

我倆都是天秤座，好像天秤的兩端，彼此博弈，尋求平衡，不敢逾越。

轉眼間到了國慶節，她問我國慶節有沒有什麼安排。我說沒什麼安排，就是「宅」。

「我們一起去克拉瑪依吧，那是我的家鄉，就在北疆，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

我向來對於美有很多的嚮往，因為美好可以將不幸沖淡遺忘，有時候回過頭想想，我們到底有多少傷害不能被原諒，多少悲傷不能被補償呢？生活虧欠你的，時間都會補回來。

我沒有答應你與我同去的願望，這小小的自私，我至今都沒辦法原諒。

後來你消失不見了，我發了瘋地到處去尋找你，可怎麼都找不到，去你的樓下等了通宵，來不及說出口的愛，就這樣在半世蒼涼中殞殆。

有人說她得了絕症，我二話沒說就把那人打了一頓，去你媽的絕症，老子才不信。

我二話沒說買了去克拉瑪依的車票，不管不顧眼睛裡的疲憊，只是心好痛，好自責，我他媽這二十多年來活得跟個娘們一樣，害怕失敗，害怕失去，害怕面對......

這一次，我要勇敢地牽起你的手，絕不放開。

只是十月的克拉瑪依，並不隨時間流轉，依舊是一片荒涼，沒有像你說得那樣美麗啊。原諒我在失去你的日子裡，再也看不到這世間的美麗。

我按照地址，找到了你的父母，他們帶我來醫院看你，你躺在白色的床上，身上依然發著光。上天一定是嫉妒你的容貌，覬覦我的才華，才會從我身邊奪走你，放逐我餘生悲涼。

我唯一慶幸的是，直到最後一秒，你依然在我懷抱，我為你講述，南國的美好。我說要娶你進門，帶你回到金陵城，我們會在紫金山溫暖的夜晚看和你家鄉一樣的月亮，在莫愁湖畔恬淡半躺，看秋意漸長，在珍珠泉邊......

等等，我還沒講完呢，你可不可以聽完再走。

你垂下的雙手，閉著的雙眼，漸涼的體溫，停住的呼吸，一點一點將我沖毀，我就這樣無聲地哭著，整整一夜，我還想為你講很多很多，我們會一起經歷的事情，可惜後來我都得一個人去完成。

我知道，你在騙我，克拉瑪依其實根本就沒有那麼美麗，這個地方在我的記憶里只有悲涼。

最美的風景，始終是在有你的路上，我換上一身戎裝，守護你在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