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遙，一步之遙

幾天前，偶然聽到了《Por Una Cabeza》的旋律，美國電影《聞香識女人》中的經典探戈舞曲，令我想起那部在腦海中印象深刻的電影。

這是一個從灰暗走向明媚的故事。曾經洒脫不羈現時暴躁抑鬱的眼盲退休軍官。心地善良卻陷入可能毀滅前程事件的貧窮少年，兩人各懷心事結伴旅行，最終幫助彼此解開心結渡過難關，不緊不慢的醞釀出溫暖的結局。

艾爾帕西諾奉獻了自《教父》以來最真摯的演出，把主人公的心路歷程演繹的絲絲入扣，且將一個盲人的行為舉止模仿的惟妙惟肖。雖然十分欣賞帕西諾的演技，但這部電影之所以給我留下深刻印象，是因為三個原因：一個疑問，一支曲子和一段話。

1、一個疑問

初次看到這部電影的時候還是高中時代，觀後有一個疑問徘徊在心裡，總覺得電影中的情節有些彆扭。一個好學生目睹了幾個富二代暗地炮製惡作劇，使校長當眾狼狽出醜，當校長詢問好學生內情的時候，他為什麼沒有選擇吐露實情？

在延續千年的尊師重道的中國傳統文化心理結構里，在從小就被教育「有事報告老師」的學校規則中，儘管暗地裡直覺閉口不言沒有什麼不好，但好學生的選擇依然令我感覺懷著模稜兩可的疑問，這麼做是正確的嗎，或者說值得嗎？

不久之後的某一天，忽然答案出現在眼前，它來自於充斥大小熒屏的香港與好萊塢的影視作品中，是所有人都耳熟能詳的一句話：「你有權保持沉默」。從聽著新鮮到見怪不怪，總感覺這句話屬於別人的世界，以至於忘記了本該如此。

2、一支曲子

我想每一個看過這部電影的觀眾都無法忘記主人公與清純少女的那一曲神奇探戈，可謂大叔與蘿莉的經典段落，較之影像，我更愛閉目傾聽那支阿根廷探戈舞曲。

開始時，小提琴如泣如訴的婉轉獨奏，宛如描述了一個人對情人好感初起時，小心翼翼的靠近試探，躲閃跳躍的眼神碰撞，默默擦肩而過卻心頭鹿撞，想要坦白又欲迎還拒，日思夜想但強忍心中百轉千回，如同這首曲子的名字一般——《一步之遙》。

隨後，曲調轉入高亢，有力的鋼琴聲加入進來，彷彿昭示著許久的試探終於轉化為濃烈的愛戀，在激情中忘情共舞，在世界中心飛速旋轉，盡情享受此刻的熾熱。

再後，曲調再次舒緩卻不平靜，口琴替代了鋼琴，與小提琴交織和聲，此起彼伏，透出一種糾結複雜，似乎出現了誤會，爭吵，冷戰，傷心等等苦澀糾纏，雖愁腸百轉卻欲罷不能。

最後，音樂再一次激昂並迅速戛然而止，餘味悠長，留下了無窮無盡的想像空間，是再次重燃愛火，還是就此陌路天涯，不得而知，全憑聽者個人感受。一曲終了，而腦中的旋律揮之不去，猶如一場沒有盡興的舞蹈，永遠只差最後一步，悵然若失。百聽不厭的旋律，聽它，永遠也只差一遍！

3、一段話

影片結尾段落，帕西諾在學校禮堂有一大段慷概激昂的演說，既是講給在座各位學生老師，也是說給自己的內心獨白。伴隨著他沙啞鏗鏘的嗓音，聯想起之前發生的故事，聽起來尤為令人感動，時至今日我依然能夠脫口而出。

I have come to the crossroads in my life. I always knew what the right path was. Without exception, I knew. But I never took it, you know why? It was too damn hard。（每當處在我人生的十字路口，我總是知道哪條路是正確的。沒有例外，我總是知道。但我從來沒去選它，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那實在 TMD太困難了。）

眼睛盲了，心卻亮堂了。正如他說說，人這一輩子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於自己作戰，說起來無非兩樣敵人——「智識的無明，意志的軟弱」。簡言之，前者是「想得清」，後者為「做得到」。

把一件事情真正想清楚很難，需要廣博的閱歷和冷靜的態度。一般來說，每個人都有局限性，只能在個人有限的認知中尋覓盡量明智的選擇。而冷靜的態度更為難得，因為人容易受到「自我感動」的影響。當遇到一件事情，或思考到一個原因，往往會被欣喜與憂傷，或著類似於恍然大悟的情緒所帶領，進入心潮澎湃的自我強化的心理框架，彷彿獲得了某種思維和道德的優越感，對其餘事實細節視而不見，帶著一份自覺如此的領悟執著下去，錯了卻渾然不覺。

把該做的事情做到，也是一件難事。大事如此，小事也是如此，比如減肥，運動，戒煙 ……林林總總的借口總是手到擒來的安慰劑。知難而退，往往是因為太想快速收穫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結果，而不懂得享受過程。

此時，看著手邊的香煙，心裡想：「老夥計， 在一起差不多20年了，是不是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