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Chapter 8 誕生
門吱呀開了,寬闊肩膀遮住昏暗的光,影子投射在地板上,老人用拐杖輕敲地板,他進屋,轉身,掩門,按電燈按鈕,黑暗房間頓時充滿光明。老人慢悠悠轉過來,朝屋子進深看去,另一名老人身穿西服,正襟危坐,端著一杯咖啡,凝望門口。
「理查德,你還是穿得這麼整齊。」
「既然每一天都有可能死去,光鮮點死總是要好一點。」理查德將帽子摘下,掛到旁邊,往沙發走去,他打量屋子,舊鋼琴,破壁爐,老吊燈,牆壁泛黃,地板磨損,他搖搖頭,說,「拉扎爾,裝修一下,花不了多少錢的。」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們羅德里格斯家族這樣財力雄厚,並且——」拉扎爾輕抿一口咖啡,放下杯子,說,「我既然把拯救人類作為己任,便不能過得太舒適。人類啊,就是這樣奇怪的生物,在越是艱難的環境越是意志堅強,大富大貴之下,更容易墮落。」
「拯救人類?」理查德慢慢坐到拉扎爾身旁,「零公會的肖恩,自由之軍的康斯坦丁諾,也都這麼說啊。」
「肖恩和康斯坦丁諾,不過是大兵罷了,他們目光太短淺。零公會必須受到議會的牽制,而自由之軍,只是一支違法武裝部隊,和恐怖分子無疑。」
「拉扎爾,你將你的一生都獻給維護人類和平了,可是,現在的局面,別說和平,連自保都難。」
「所以說,比起生化技術來,我更相信金屬的力量。」拉扎爾看向理查德,「彈奏那首曲子吧,記住,一個音都不要彈錯。」
「羅德里格斯家族的人,天生便是藝術家。」
「也是殺戮者吧?」拉扎爾冷笑。
「但你還是需要如同藝術家般的殺戮者的幫助啊,我的老朋友。」理查德慢慢走到鋼琴前,掀開琴蓋,坐下,說,「在這場災難沒發生前,你動用全球你可動用的資源,試圖抹殺我們羅德里格斯家族,如今,沒有我們的財力支持,議會也是寸步難行吧?我早說過了,擁有武器的人,才能保護世界。」
「彈吧。」拉扎爾閉眼,眼角皺紋顯得更深,他嘆了口氣。理查德淺笑,十指輕放在黑白鍵上,左手彈響第一個音,右手慢慢引入和弦的分解,旋律最開始無比輕緩,幾個橋段之後,愈發激昂,這首曲子不知由哪位作曲家創作,難度之高令人咂舌,曲譜將理查德的雙手慢慢分開,拉扎爾翻著譜子,有一個音將在幾個小節後在中音區奏響,可理查德的左右手被引向了兩邊,無暇分身。
來了,理查德慢慢俯下頭,用鼻子彈響了那個音,曲子僅剩幾個小節,拉扎爾起身,走向壁爐,靜等旋律停止。理查德彈完了,壁爐發出轟鳴響聲,整面牆被移動了,凸顯出一個暗室。
「這個暗室的密碼便是這首曲子,唯有在這架鋼琴上將這支曲子一個音符不差地演奏出來,才能開啟暗室,如果彈錯一個——」
「地板會升起無數鋼針,吊燈會釋放毒氣,壁爐會射出箭矢,演奏者當場斃命。」拉扎爾邁入暗室,說,「老朋友,這間屋子,我是真捨不得讓你來幫我裝修啊。」
「你創作這支曲子,就這麼想殺死我?」
「我也在這間屋子裡,你彈錯了,我也會死。」
「真是榮幸。」
「這是我對你的信任。」拉扎爾按下按鈕,暗室朝地下降去,「作為盟軍,我信任你的實力,也信任我倆的關係。」
「你確定要給本和迪賽爾看這些東西?」
「能拉攏他們倆,這場災難就能徹底結束了。」拉扎爾說,「肖恩太過頑固,議會根本不怕他的威脅,等到死士們攻破自由之軍,全體進入L城,便是發射核武器摧毀L城的最佳時機。該死的自由之軍,這個時候來參一腳。」
「從最開始,你對肖恩便從未忌憚過吧?」理查德踱著步子,「看似妥協關於核武器的使用,實際是藉此讓零公會去L城送死,削弱他們的力量,藉由他們發現死士的動向,在最恰當時機摧毀全部死士。不過,你別忘了,我們議會的一份子,伊娃現在也在L城。」
「伊娃?」拉扎爾搖搖頭,「她的心早就傾向於零公會了,只是嘴硬不肯承認。別忘了他丈夫是誰,他留下的那個東西……只有伊娃能幫助零公會了。」
「永生技術?那個東西?呵,零公會還真是異想天開。」理查德說,「但是,拉扎爾,我不允許你動用核武器。」
「哦?因為死士能察覺得到?」
「不。」暗室降到最底部,理查德推門而出,「因為我的孫子,迪克蘭在L城。」
「我原以為……你完全不在乎啊。你的兒媳婦因為想要脫離羅德里格斯家族,能被你從懸崖上丟下去,你的兒子因為想要奪取你的位置能被你軟禁。迪克蘭十幾歲就被你送到地獄般的地方訓練,這個時候,你和我說你在乎他的性命。」
「羅德里格斯家族的繼承人必須血統純正,迪克蘭是整個家族的希望。」理查德在由金屬構建的地下空間四處打量著,「琳達那個女人,我要感謝肖恩和卡米爾,還要謝謝殺了她的金允中,她的存在,對迪克蘭來說,只是礙事。」
「哈,真是你的風格,絲毫不留情。不過,愛慕你孫子的女人太多了,聽說卡米爾手下的洛麗塔,一路跟著你孫子跟到了L城。」
「迪克蘭不愛她,就夠了。」
偌大的地下空間,每一寸都是由金屬構成,全息操作屏有序排列,無數只機械手操縱著各項複雜的頁面,到哪都能聽見齒輪轉動的聲音。拉扎爾走到一間房間前,望了眼,說,「不過,你的孫子,還真是讓我足夠頭疼啊,他帶領的精英隊伍,在前段時間保護我們時,竟有很大一部分人試圖查出我們在做什麼。」
「但,不都成了你的實驗品嗎,拉扎爾。」理查德透過特製玻璃看實驗,一群被覆蓋上金屬身軀的戰士坐在那,眼珠都變成晶藍色,說,「零公會精英隊伍的戰士,可是絕佳的實驗品。」
「迪克蘭若知道,他不僅會殺了我,還會殺了你。」
「所以我和肖恩達成了共識。」理查德轉身,朝最核心的方位走去,「我給肖恩提供議會所謂的機密文件,他給了迪克蘭許可權去『禁區』和『地獄』,讓他得知『那個東西』能拋下小隊去L城,不會打擾到我們。只是,沒料到那日死士竟攻入了零公會最機密的地方,不過也好,順帶抹滅了琳達,這是意外的驚喜。」
「你認為,肖恩會信任你?」
「不,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給的機密文件,全是沒有用的東西。」理查德皺起了眉頭,「他是個難以捉摸的男人,所以,最讓我擔憂的事情發生了。」
「他故意沒留住迪克蘭,讓迪克蘭跟隨自由之軍去了L城。因為他知道,只要迪克蘭在L城,你便會阻止我發射核武器。」
理查德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揮舞了下手杖,說,「你說得沒錯。肖恩只是個精神領袖,論用兵他比不過本,論戰略他比不過迪賽爾,就連情報他也要依靠那個蛇一般的神秘男人。本和迪賽爾交給你,琳達已經死了,我去破壞他的情報網。」
「你還忽略了一個人。」
「卡米爾?」
「不,亞伯拉罕。」拉扎爾說,「你是狼一般的男人,和蛇去搏鬥吧。剩下的,交給我了。不要小瞧零公會的每一個人,議會的成員,除了你是靠財富進來的,誰不是哪個國家的權力首腦,可無論是零公會還在地下的前些年,還是最近這一年,議會從未在他們手裡佔到便宜。」
理查德臉色鐵青,他看著拉扎爾走進最核心的房間,關門那剎那,他看見了本與迪賽爾早早坐在裡面等候。理查德狠敲下拐杖,看著超現代的地下空間,罵道,「喪屍,機器人。這群人的世界真瘋狂,我倒是懷念我以前那個只靠槍和刀子的年代了!」
「看起來,你和他並不算相處融洽啊。」本笑笑。
「如果他知道那首曲子是你所作的,恐怕會氣得扯掉他那條引以為傲的領帶吧。」拉扎爾笑,坐下。
「你是人類最值得崇敬的英雄,拉扎爾。」本說,「就連肖恩這個向來目中無人的傢伙,提起你來,眼裡都有幾分敬畏。」
「敬畏?」
「你曾讓肖恩坐了那麼多年牢,讓康斯坦丁諾四處逃竄數年,甚至將羅德里格斯家族都成為你的盟軍,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比你更有影響力。」
拉扎爾倚靠在沙發上,眯眼,歲月在他臉上雕刻下無法抹去的痕迹,他頭髮花白,就連手背都布滿皺紋,可他的眼神,始終凌冽如刀,拉扎爾身體前傾,十指交扣,說,「本,肖恩被我關起來那些年,若不是你苦心經營,零公會如今和恐怕和自由之軍一樣了。」
「恐怕你後悔將肖恩釋放出獄了吧。」迪賽爾突然插嘴道,「如今的零公會,就算是全球最有勢力的一群人所集結的議會,也無法全盤控制。拉扎爾,我承認你是個英雄,為人類文明與和平做出卓越貢獻,但……你的計劃,足以毀滅世界。」
「毀滅世界?從現在的局面來看,毀滅世界的是肖恩吧。」拉扎爾冷笑,「令最有價值的人永生,永遠為世界貢獻,讓人類更加幸福生存?人類是不斷進化的,突破我們這代人的天才會一代比一代多,他不知道他的想法有多愚蠢。我們的身體和大腦註定會衰老,會死亡,會淘汰,我們必須找到使我們進化更快的方法。」
「你和肖恩,都那麼偏執。」本搖搖頭,「拉扎爾,你改變了你們國家,讓你們國家無數窮苦的人過上溫飽的生活,又將你們國家變得發達起來。如今,國家這個性質幾乎已經不存在了,我知道你憎恨肖恩,可是,社會還是要運轉。即便在喪屍橫行的現階段,世界上仍然存在交易,仍然有富人、窮人,有醫院、政府,戰爭結束後依舊要有人清掃屍體,防止瘟疫。哪怕是最危險的區域,都有人類在居住,拉扎爾,我知道你是來勸我們背叛肖恩,但,不可能,我從未把他當做英雄,當做領袖,也知道他放下滔天大錯,可我知道他現在在做正確的事。」
「本。」拉扎爾伸出手,放在桌上,把玩著杯子,他眼睛微睜,眉毛聳拉,凝視自己蒼老的手,說,「我不是英雄,你才是。」
迪賽爾看著拉扎爾,那麼衰老,迪賽爾年幼時的偶像便是拉扎爾。拉扎爾一生痛恨戰鬥,可一生都在戰鬥,他渴望世界和平,但世界從未和平過。拉扎爾老了,迪賽爾低下頭,為這位遲暮英雄感到惋惜,他從未想過他有一天能與拉扎爾面對面交談,更未想過竟是站在拉扎爾的對立面。
「看來,我是說服不了你們了。」拉扎爾緩慢深吸口氣,肩膀高高聳起,抽回手,顫抖伸入公文包,取出一個金屬本子,輕放到桌面上,手指在屏幕上敲打幾下,熒光閃耀,全息影像緩緩浮起,「有件事情,是時候告訴你們了。」
迪賽爾皺眉,屏住呼吸,若有所思,目不轉睛看畫面——
渾身插滿細管的男人,僵直身體,從床上爬起來,雙手掐住身旁醫療人員的脖子,不一會兒,瘋狂扭動的醫生不再掙扎,男人放下醫生,咬住醫生脖頸。忽然,畫面多出一個男人,是肖恩,肖恩大刀砍向變異男人,可男人竟未倒下,撲向肖恩,肖恩拿出槍,對著其腦袋開了數槍,男人最終倒在血泊里。沒一會兒,一個身穿燕尾服的老人帶著一群人湧進屋子,包圍了肖恩,將其帶走。
「理查德·羅德里格斯?」本問。
「是他。」拉扎爾收起金屬本,說,「我和他纏鬥了數十年,沒料到如今會與他並肩作戰。十幾年前,肖恩將他的寶貴孫子拉攏到零公會,你又與我達成共識,讓國際承認了零公會的合法存在,這讓黑道皇牌羅德里格斯家族全員勃然大怒。肖恩入獄,是陷入我與羅德里格斯家族爭鬥的漩渦,他是犧牲品,理查德為奪回他孫子,給瑪蒙提供了一大筆資金和更加先進的技術與人員,設計了這出陰謀,並曝光在各情報機構,迫於壓力,肖恩不得不入獄。」
「所以,那天你趕到了迪克蘭和西索科執行任務的場所,並阻止了理查德派來的人?」迪賽爾問本。
「是,這也是羅德里格斯家族極罕見的受挫,」本點點頭,「雖然肖恩被捕給零公會帶來了很大麻煩,但我們能夠阻止羅德里格斯家族並拉攏迪克蘭,也是證明了我們的實力。」
「所以理查德費勁力氣擠進議會,他早早看出他根本控制不了瑪蒙那個瘋子,他想從內到外各方面打壓零公會。但是,有你、史蒂文、卡米爾、迪賽爾、亞伯拉罕在,還有當時那群乳臭味乾的精英隊長,以及那個蛇一般的神秘男人,理查德用了十幾年也沒能遏制零公會的成長,零公會發展到現在這種程度,是我和理查德都始料未及的。」
「你今天找我們來,應該不是為了吹捧零公會這麼簡單。」
「對。」拉扎爾坐直,眉毛揚起,眉頭緊鎖,「我是來拉攏你們支持我的計劃,但我知道,我失敗了。」
「所以?」
拉扎爾左手入懷,掏出遙控器,按下,房子晃動起來,朝更深處的地下移去,整個房間忽然布滿數個全息影像,是世界各地的戰場,喪屍們與戰士們搏鬥,最慘烈的,莫過於L城城外,零公會與國際軍隊損失慘重,僅剩下兩成人員在苦苦支撐,如今撐起戰場的,是自由之軍。
「托你們零公會的福,H城徹底安全了,喪屍們也沒傷害到議會的任何成員,我們可以繼續在這裡享受。」拉扎爾站起身,手划過一個個影像,「美洲,歐洲,亞洲,非洲,澳洲,全世界的喪屍們在最近一段時間瘋狂進攻,並攻破數個人類安全據點,這不是偶然;所有死士和無數喪屍湧進L城,還有零公會與自由之軍進軍L城,也不是偶然;肖恩用盡手段把議會成員困在H城,更不是偶然。」
「你想說什麼?」迪賽爾將手輕輕探入懷裡,本對他搖了搖頭。房間牆壁變透明了,房子漂浮在空中,本眯起眼睛,呼吸急促起來,外面黑暗的偌大空間,布滿戰機,這是一支前所未有的高科技軍隊,空中有一個巨大金屬箱引人注目,透過特製玻璃看過去,是一群被改造的戰士,本瞳孔猛然放大,站了起來,低聲喝道——
「埃布爾!克里夫!狄克!」
「沒錯,迪克蘭的精英隊伍,羅德里格斯家族的人真是可怕啊,迪克蘭帶出來的人也和他一樣棘手啊,不過……迪克蘭的手下們將為人類和平做出巨大貢獻。」
「你這個瘋子!」
「噢,瘋子?我喜歡這個稱號。」拉扎爾從桌子上舉起高腳杯,輕飲一口紅酒,說,「這棟大樓是議會的總部你們可別忘了,把我們都困在這真是肖恩的重大失誤。抱歉了……」
本與迪賽爾同時掏出槍,剎那間槍自動分解成碎片,桌子被掀起,竄出兩名被金屬覆蓋的戰士,眼睛泛著晶藍色的光,沖向本與迪賽爾,將他們死死按住。
「抱歉,本,迪賽爾,我很畏懼你們,如果不能拉攏你們,就只能困住你們,我不會殺你們,你們對世界還有很大的價值,時間會證明我是正確的,我期待等我平息這場災難後你們的加入。」拉扎爾仰頭,將紅酒一飲而盡,「啊,多麼美的畫面啊,人類最終會進化到我們曾不敢想像的模樣,不,這不是進化,這是誕生啊!被困在牢籠里太久的戰士們,你們誕生了,去吧,在L城找到你們最期待的宿命吧!」
金屬箱分解,數名戰士有序漂浮在空中,朝暗藏的門涌去。
作者:簡淺鏈接:知乎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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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雷克確定這是他人生中第二挫敗的一天,他扭過腦袋,望著橫屍遍野的荒原,風微微刮過,荒草飄動著,像彎腰的人般,無力面對人生的難,直不起腰桿。
他搖搖頭,在西索科犧牲的消息傳出後,他第一時間帶著他的搜查組來到戰場,可無論怎麼找,也找不著西索科的屍體,情報網對西索科的屍體動態也一無所知。
斯雷克站在懸崖邊,將頭望向看似無盡的懸崖底,他的小組在地下搜查很久了,消息一直是找不到,他習慣性眯眼,又睜眼,打量戰場,像能推測出先前這裡發生了多麼慘烈的戰爭。
他比誰都清楚,一定要找到西索科的屍體,他要弄清楚,西索科死前有沒有發生什麼非同尋常的事。忽然,斯雷克停止思考,轉過身,看見一名女孩站在群屍之間。
女孩穿著歐洲黑色宮廷裝,皺褶設計連衣及膝短裙,裙邊鑲著蕾絲花邊,白色長襪,她面龐清純,笑容甜美,看起來像僅有十五六歲般,她將優雅華麗與黑暗詭異橋面融合,如同少女般的五官集天使與惡魔的感覺於一體,她的存在,如同是在生存與死亡之間徘徊。
「洛麗塔?卡米爾手下的女人,和她一樣,不能小瞧啊。」斯雷克笑,眼眯成一條縫,咧著嘴,昏黃的牙露出來,「無論是你,還是冷璟。」
「能從斯雷克達人口中聽到這番誇獎,我真是開心。」洛麗塔甜甜笑著,大眼睛彎彎的,她跨過一具殘屍,白鞋染上了幾滴污血,在布面上散開,如妖嬈又骯髒的花,斯雷克盯著那幾滴血,眼睛眯得更緊。
「不過啊,您站在懸崖邊,很是危險的。」洛麗塔走進斯雷克,伸出手,在離他胸口五厘米外頓住,說,「如果我是像迪克蘭那樣危險又強壯的人,說不定,我這一出掌……您,就掉下去了啊。」
「如果是迪克蘭的話,」斯雷克猛然握住洛麗塔的手,攔腰抱住她,轉身,傾斜,洛麗塔半個身子都懸在崖外,斯雷克身體也傾斜著,看上去像要親吻洛麗塔的唇,他說,「我是不是會那樣危險的傢伙靠近我的。說起來……是你不知道危險是什麼吧,在懸崖邊,靠近我這樣的男人?」
「噢?是嗎?」洛麗塔笑,依然甜美,她並不在意斯雷克那張醜陋滑稽的老臉離她的漂亮臉蛋那麼近,哪怕他躁熱的鼻息直撲她的面龐,「在卡米爾大人身旁呆那麼久了,我也變得和她一樣呢,從不打沒準備的仗。」
「放開她,斯雷克,否則,這一槍,就打在你腦袋上。」
「噢,噢,聽起來真嚇人啊,卡米爾,你這一顆子彈……很早就想打到我腦袋裡吧。」斯雷克噗嗤一聲笑了,側過頭兩三分,說,「身為後援部總監,你來得未免太晚了吧,卡米爾,這戰場,人都快死絕了,負責人西索科連屍體都找不著了,你過來又有何用呢?更何況,你好像只帶了個保鏢,連醫療隊都沒帶上。」
「他是金允中的副隊長,艾倫。」卡米爾將子彈上膛,「我要求他來協助我接送洛麗塔。斯雷克,給你十秒鐘考慮。」
「你打死了我,這個可愛的女孩也會墜崖而死的,並且,連屍體都找不到的。」斯雷克狡黠地笑,「西索科就是前車之鑒,連我都找不著他的屍體。」
「三、二……」
「行行行。」斯雷克一把拽起洛麗塔,蠻橫將她推過去,舉起雙手,「雖然這女孩挺漂亮的,但我還不想和她殉情,殉情這種預言,不適合發生在我身上。」
艾倫跑上前,用槍指著斯雷克,小心護送著洛麗塔往卡米爾那兒走。卡米爾冷言,「聽起來,你知道的挺多的。」
「我只是個愛四處打聽別人隱私的討厭鬼罷了,靠這個詐騙來混口飯吃,所……」
槍響,擦著斯雷克脖子呼嘯而過,遠處坦克迅速逼近,卡米爾收起槍,冷聲道,「下一次,就打頭了。」
斯雷克看著三人上坦克,笑著自語,「原來你也有害怕的人啊,卡米爾,多幸運,那個讓你想殺又不敢殺的人,是我啊。」
斯雷克目送坦克遠去,從懷中掏出一塊懷錶,按了按中間的按鈕,一公里外的兩個狙擊手收起了槍。
「洛麗塔,你偏離我們計劃見面地點,獨自去會面那個男人,太魯莽草率了。」卡米爾說,她選擇了一條崎嶇路線,繞開戰場,猜想著遠處廝殺場面,她知道撐起戰場的是久違的自由之軍,略微皺眉,絕美的面龐泛起了厭惡之意,卡米爾接著說,「艾倫,謝謝你陪同我一起行動,本應該過來的是金允中,只是臨時他要接受特訓,所以不得已讓你陪同。」
「這是我的榮幸。」艾倫敬了個軍禮,正襟危坐,說,「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像金允中隊長這麼強大的人,在這種時候,還需要特訓嗎?」
「別西卜已經不再是秘密了。」
艾倫打了個寒顫,他至今記得前幾天的那場圍剿,百人小隊竟被那個黑色人形怪物給擊潰,在他絕望之際,金允中趕到現場,卻是讓他滾。
「我記得……連,連隊長他,居然都不是那怪物的對手。」艾倫聲音越來越小,冷汗直流,「我從未能想像過,會有隊長單挑打不過的人。」
「以後不會再有了。」卡米爾沖艾倫笑了笑,艾倫汗流得更多,眼珠兒亂轉,手指在大腿上亂抓著,坐立不安,洛麗塔捂嘴笑道,「卡米爾大人,都說過你別沖未經世事的男孩笑,瞧把他緊張的。」
經過暗道,坦克駛入了L城,在零公會士兵的護送下,坦克安全抵達臨時指揮中心,那座耗盡千辛萬苦攻下的大廈,三人下車,卡米爾拍拍艾倫的肩膀,說,「去那兒吧,你的大多數隊員在那裡,迎接你特訓歸來的隊長。」
「好!」艾倫挺直腰板,手握拳,舉向天空畫了個圈,轉身離開。沒一會兒,卡米爾的手機響了,她接起,問,「肖恩,在死士圍攻L城的危急情況,哪怕是我們的特製手機,也不能保證不會被裝有那該死晶元的死士們發現。說吧,有什麼事?」
「我與總部的本、迪賽爾失聯了。」肖恩直言,「戰爭在美亞歐非各大洲都打響了,我沒有精力跟進全球範圍內的戰爭情況,只能委託在總部的他們。然而,我聯繫不上他們。」
「現階段,和誰失聯都正常。路源、迪克蘭、西索科……你一手捧起來的精英隊長們,一個也聯繫不上。」
「卡米爾,我要你彙報金允中的行程。」
「你在監視我?」
「有斯雷克在,世界上就不存在隱私,哪怕當時場面已無監控,哪怕在場的人無一我能聯繫上,」肖恩語速加快,「我知道最後救走金允中的人是你。卡米爾,我之所以設立六個精英隊長的原因,你比誰都清楚,他們三個失聯後,我不允許金允中再出任何狀況。」
「我不知道金允中去了哪,我只是救了他,精英隊長們都是特立獨行的傢伙,我怎麼會清楚他的動向呢,」卡米爾說,「無論是瑪蒙還是別西卜,還是現在失聯的這四個人,你一手選拔的六名精英隊長,無一例外和你一樣,根本讓人難以捉摸,又何談控制了。」
「卡米爾,我以零公會最高執行官身份命令你,十分鐘內抵達我的辦公室。」
「收到,長官。」
肖恩掛斷電話,回想起最後一次見斯雷克時的畫面,他開始覺得胸悶,這種不詳感,一如當年他「入獄」前時的感受,辦公室外響起了嘈雜聲。
他沒有理會嘈雜聲,撥通了另一通電話,他今天準備打的最後一個電話——
「伊娃,情況如何?」
「不要用這種長官命令屬下的語氣跟我說話。」伊娃沒好氣道,「肖恩,你究竟隱藏了多少秘密?這個情報,如果你早些與議會共享,恐怕這場災難早就結束了吧。」
「你身在議會,比我更明白拉扎爾那隻老狐狸在盤算些什麼,我承認,我沒有勇氣和那樣精明的人共享情報,更何況,他有著不亞於零公會的核心團隊,什麼情報,他自己都會知道。」肖恩望著辦公室的門,眉頭越皺越緊,他知道指揮中心裡肯定發生了什麼,不然嘈雜聲為什麼會越來越大,電話那頭的雜音也越來越嚴重,「伊娃,或許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個電話,掛完電話後,我要你完成的任務,會以密碼形式發給你,在我們失聯之後,希望你與你女兒完成這個任務。」
「我說過了,不要以長官命令屬下的語氣跟我說話!」
「請幫我,拜託。務必要成功,拜託了。」肖恩語氣陳懇。
伊娃獃滯在那兒,珍妮繼續領路,她擔憂著路源的安危,也擔心著這個任務完成之後,她與伊娃能不能全身而退,她聽見伊娃惡劣的聲音突然停止,好奇轉過頭。
伊娃從未聽過肖恩的這般語氣,聽起來,跟「求你了」近乎無異,她腦中無數場景閃回,她與丈夫的第一次見面就是通過肖恩,她想起她那個將一生精力用在零公會的丈夫卻死得如此荒唐凄涼,不禁好氣又好笑。
誰也預料不到人生最後會變成怎樣,誰也無法剋制自己的真實情感,只要你還是人類,你便永遠無法逃出這個詛咒般的宿命。
「肖恩,我這不是幫你,是……」伊娃哽咽道,「我是幫他……完成他的遺願。」
珍妮淚水洶湧而出,世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啊,曾經多麼美好,一家三口雖很難聚在一起,但每次相見都無比溫暖,她想起小時候總趁爸爸睡著了拔他的腿毛,想起每次不開心了爸爸都會哄著她,想起第一次在中國大學裡看見那個愣頭青路源時的畫面,又想起把路源介紹給爸爸媽媽時,他們皺眉的樣子……
時間過得太快了,快到將世界肆意改變也不願給個預告。
「謝謝你們,伊娃,珍妮,」肖恩說,「臨死前,我會對死去的他道……」
忽然,電話里雜音不斷,接著變為忙音,辦公室外的聲響更加嘈雜,忽然,槍響不斷,肖恩扔開電話,剛才腰間拔出槍,鋼板而制的大門轟然倒地,幾個零公會成員倒地,連掙扎都沒有,身上百孔千瘡。
一個沒了半隻手臂的人踩在鐵門上,歪著腦袋,表情怪異,他的衣服早已被打爛,身上也是無數彈孔,可都不深,並在以驚人速度痊癒。
數人包圍了那個怪物,可都不敢再隨意開槍。肖恩胸悶得更厲害了,數年前那種感覺又回來了,世界,終歸是要毀滅的嗎,誰,都救不了嗎?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是——
精英四隊隊長,彼得。
無數聲音在肖恩腦中爆炸,快要撕裂他的腦袋,他極力想要弄清楚這一連串事件背後的真正原因——總部徹底失聯,自由之軍突現,路源失蹤,西索科慘死,彼得變成死士……
彼得無視子彈的威力,撕裂身邊戰士的屍體,肖恩臉色慘白,退後數步,桌上擺放的書散落一地,包括那本《零公會回憶錄》,書頁散開在第八章扉頁上,肖恩瞳孔放大,呼吸停頓,看見上面的話——
「唯有誕生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謊言,它所帶來的,不過是新一輪毀滅。信仰重生、崇拜力量的人,終歸要毀滅在誕生上。」
萬千畫面忽然全部消失,腦海中只有一個畫面,肖恩舉槍射擊彼得的腦袋,失態吼道:「給我找到金允中那個狗娘養的在哪!」
數公里外,某建築地下三層。
「隊……隊長?」
金允中雙手各握一把長刀,彷彿聽不見隊員的呼喊,他低頭,衣衫襤褸,肌肉隨著呼吸微微聳動。
「金,金允中隊長?」隊員小心翼翼上前,他觀察著金允中,納悶短短几天沒見,金允中的肌肉竟強壯了數倍,頭髮也長了許多,「你,你怎麼了?卡米爾指揮官呢?我們需要你的支援,彼得隊長他……」
鮮血四濺,金屬刺穿肌膚的聲音並不刺耳,金允中抬起頭,雙眼血紅,他抽刀,說話的隊員倒地抽搐,血依然從喉嚨里濺出。
「殺。」
金允中手持雙刀,在眾人獃滯瞬間沖入其中,這一刀,砍斷那人的手,那一刀,砍斷這人的腿。
慘叫連連,憤怒與錯愕如同地上似溪流般的血,瀰漫著作嘔氣味,擴散,傳播,玷污和痛擊每個人的心。
他叫尤金,最崇拜的人是金允中,他倒在金允中的刀下,死不瞑目。
他叫加里,最佩服的人是彼得,他死在彼得的口中,哭喊連天。
他們暴怒,他們痛苦,他們不明白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路源失聯,迪克蘭叛變,克里斯與西索科慘死,如今金允中與彼得竟成了喪屍!
副隊長艾倫雙目似噴出火般,不顧旁人阻攔,舉起機槍對著金允中掃射,數十發子彈擊中了金允中全身,子彈殼撞擊到他身上,發出叮咚響聲,落地,彈起,再落下,停止跳躍。
金允中在硝煙中晃了晃身,走出煙霧,除了衣服被打爛外,毫髮無損。
金允中走到一旁,單手舉起一輛重機車,砸向在地上殘喘的幾名隊員,轟鳴聲與爆炸聲掩蓋了呻吟與慘叫。
火光映射金允中的臉,艾倫盯著他側臉的陰影,手中的槍轟然落地,副隊長終於覺悟,他挑戰的不再是熟識的零公會精英隊長,不再是那個不苟言笑不善言談的金允中,不再是血肉之軀的人類,而是——
魔鬼。
如鋼鐵般堅硬的手刺穿了艾倫的腹部,他慘笑閉眼,他人生所見的最後一幕是金允中面若冰霜的臉,那麼英俊,也那麼可怖。
艾倫在黑暗中,彷彿聽見了三年前金允中的聲音——
「我是你的隊長,金允中。」
艾倫看著眼前的金允中,一時手足無措,半晌才吞吞吐吐道,「隊,隊長,你好,我是艾倫。我希望以後我能成為你的左右手,將零公會和世界和平的關係變得越來越牢固。」
金允中轉身,說:「艾倫,不要太相信所謂牢固的關係。你要記住,不要交淺言深,你是我親手選入隊的隊員,也是唯一一個我親自相中的,所以,這些話,會跟你說一次,但不會有第二次。」
艾倫聽得迷惘,艾倫看著金允中的背影,這個瘦削柔美的男人,輕柔聲音裡帶有魅惑般的吸引力,讓人覺得他是高貴騎士,艾倫相信他的話,於是仔細地聽,艾倫知道,不會再有下一次聽到金允中的真心話了。
「世上哪有什麼牢固的關係。情感?這種羈絆我從不相信,總會有讓它們分崩離析的時刻。唯一牢固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捆綁,唇亡齒寒,如此罷了。」
羈絆永遠會分崩離析嗎?
艾倫唯獨不相信金允中唯一一次對他說出的真心話,即便他對金允中多麼忠心耿耿。艾倫相信的,相信他與零公會羈絆會越來越深,相信他與金允中關係會越來越牢固,如果有一天有最好的死法,那就是和他最崇拜的金允中隊長一起戰死在戰場上。
三年的點點滴滴都在艾倫腦海里迴轉,他此刻終於相信金允中的話了——
「世上哪有什麼牢固的關係。」
艾倫的身體一分為二,金允中擦乾臉上的血,將場上剩餘的所有隊員全部清除,他望了望自己的雙手,從不笑的臉,笑了。
「利維坦,阿斯蒙蒂斯……我要……殺!」
新誕生的生命,終將帶來死亡,誕生之後的,是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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