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峰路途有200多具屍體,此外還有座難征服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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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觀上講,沒有任何理由常常認為K2(喬戈里峰)是最難攀登的山峰。它不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峰。它也沒有最高的登山死亡率。是的,它以陡峭而聞名遐邇,而且對於登山者來說必須經過長途跋涉才能到達其基地,中途沒有村莊可以停靠或補充物資。但是,這些因素本身並不足以解釋K2所謂「野人山」( Savage Mountain)的綽號,也不足以表現它不可言說的致命聲譽,更不足以說明這種聲譽對人類想像力的巨大影響。傳奇登山家萊因霍爾德·梅斯納爾(Reinhold Messner)將K2描述為所有世界高峰中最美麗的一個:「這座山出自一位藝術家之手。」
人類於1954年首次登頂K2,但它依舊是不可征服的存在。在喜馬拉雅登山系的登山運動中活動中,有三大類「第一」:第一次登頂,第一次無氧登頂,第一次冬季登頂,這也就意味著人類能夠在最極端的惡劣環境下征服高山。除了K2,全世界海拔在8000米以上的14座山峰都已經實現無氧登頂和冬季登頂。借用對瑞士艾格峰曾經不可逾越的北面山坡的描述 ——「阿爾卑斯山的最後一個問題」來形容K2,冬季登頂K2是喜馬拉雅山系的最後一個問題。
今年冬天,一支由波蘭登山家組成的精英團隊正試圖解決這個問題。經過兩年多的準備,團隊於1月初開始攀登K2。這支登山隊由波蘭歷史上最著名的登山家喀日什托夫.維列茲基(Krzysztof Wielicki)率領,其中還包括其他幾位最優秀的波蘭登山家。他們此次旅程試圖延續一個悠久的民族傳統:直到2005年,波蘭的專業登山團隊每年冬天都會攀登一座「8000米山峰」,《美國國家地理》將他們稱之為「冰上勇士」。但即便是這樣長於打破記錄的國際隊征服K2也非易事。
國際登山團隊此前三次嘗試在冬季攀登K2,最終都宣告失敗。維列茲基參與了其中的兩次攀登活動。鑒於維列茲基此前從失敗中獲得的經驗,這支登山隊的能力以及粉絲在社交媒體上的支持,他們很有可能創造歷史。但他們攀登的故事與K2本身的故事一樣多,都是關於攀登山脈的一切。如果第一次冬季攀登K2成功,其也將是 「最後一次」,意味著人類再一次戰勝山脈。這就為登山者和他們的粉絲們帶來了一個全新的難題:一旦這個世界上最野蠻的山被馴化了,會發生什麼?
珠穆朗瑪峰的情況可能會提供一些啟示。相比於只有真正登山者才會去嘗試的K2,作為喜馬拉雅山脈最高峰的珠穆朗瑪峰已經是業餘冒險家的攀登地,他們銀行賬戶的數字往往超過了登山經驗。歷史上最優秀的登山家、已故的瑞士高山速攀名將烏里·斯特克(Ueli Steck)認為,這座最具標誌性山峰的登山運動正在走向失敗。每年有超過600人攀登珠峰,每人為此支付30000美元至10萬美元不等。在登山大本營到峰頂散布著超過200具屍體,因為成本太高根本無法搬運下山。這是一種非常引人注目的拋棄物。
2013年,在斯特克與當地的登山協作夏爾巴人發生衝突之後,珠穆朗瑪峰的商業登山活動引起了公眾的關注,夏爾巴人是商業登山者的協作,幫助這些業餘登山者在惡名昭彰的洛子山面艱難前行。對於該衝突雙方各執一詞,但他們都一致認為,在某個時候,斯特克和義大利登山運動員西蒙·莫羅(Simone Moro)發現和他們面對面的是數十名戴著面具男子,朝他們揮舞著石頭和冰鎬並大聲喊「不」。
衝突發生後,莫羅把夏爾巴人的憤怒歸咎於嫉妒職業登山家的攀登速度和專業化競爭:「有時,像我們這樣不是客戶的人被認為對商業登山沒有什麼好處。」但是斯特克對於珠穆朗瑪峰的緊張局勢有著更微妙的看法。「你必須了解整個系統是如何工作的,」他對外界說。不僅僅是經濟不平等或人類心理的問題,山上發生的問題反映了攀登文化和攀登方式都在隨時間發生巨大變化。
斯特克所說的「整個系統」遠遠超出了珠穆朗瑪峰的範疇。到2002年,這種這種結構性轉變顯而易見。當時除K2之外,還有六座山峰尚未完成冬季登頂還有6個冬季攀登。現任K2探險隊領隊、68歲的維列茲基已經是登山傳奇人物,他曾創下了冬季登頂珠穆朗瑪峰的紀錄。他發布了「冬季宣言」,吸引年輕的波蘭登山者完成該項目。宣言聲明:「我們已經完成了一半的工作。現在輪到你來繼續了:就是你,年輕人,有激情,有野心。」
所有高海拔登山愛好者都知道,維列茲基同時代的波蘭登山者是歷史上最有成就的一批登山者。繼梅斯納之後,傑西·庫庫茲卡(Jerzy Kukuczka)是第二位登頂所有14座海拔8000米以上山峰的人,但庫庫茲卡完成14座山峰登頂僅僅用了梅斯納一半的時間,迄今為止其登頂14座山峰的速度記錄還沒有被打破。而旺達·魯特凱維奇(Wanda Rutkiewicz)則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女子登山者,也是第一位登上K2的女性。 維列茲基不僅是第一個冬季登頂珠穆朗瑪峰的人,也是第一個完成干城章嘉峰和洛子峰冬季登頂的人。此外,維列茲基還完成了布洛阿特峰的快速攀登,,迄今為止他仍然是唯一一個在24小時內從基地登山大本營成功登頂並返回的人。
維列茲基抱怨年輕一代的冒險精神已經消失。「沒有人再去夢想攀登喜馬拉雅山脈的連綿高峰,或是穿越新路線,」他寫道。「只要你有錢,任何人都可以登上珠穆朗瑪峰。」
波蘭人從來沒有「完成」K2的冬季登頂,至少沒有獲得像維列茲基所希望的那種勝利。現在,他對K2發起的挑戰正是發生在一個登山運動創造力和想像力逐漸消散的時代。曾經被視為孤膽英雄的高海拔登山運動員已經成為企業成功和突破傳統生活的標誌。在很多廣告中,攀登是健康,專註,積極,愉快旅行,永遠年輕等積極態度的代名詞,也是成功人士的標誌性活動。高中等青年機構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攀岩牆,彷彿這已經成為自我價值實現的必由之路。
隨著2017年冬季攀登季節即將結束,國際登山和登山聯合會正在申請高海拔登山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個組成部分,並提出將登山運動歸結為「尋求自然新成就的人類精神「。但是,當人們普遍都在尋求這種新成就時,所謂精神就不言自明了嗎?山頂上的孤獨登山運動員已經成為職業和精神的發展,以至於他們看起來都是一樣的。
斯特克認為喜馬拉雅登山運動的「整個系統」看法是,它涉及到「如此之多的廢話」。在他生前的一次登山訓練視頻中,他告誡粉絲們說,珠穆朗瑪峰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峰,但似乎每個人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也許他覺得需要證明這個廢話並沒有影響珠穆朗瑪峰的高度。1924年在攀登珠穆朗瑪峰過程中失蹤的喬治·馬洛里(George Mallory)曾經說過,我們登山,是因為山在那裡。斯特克似乎是在將珠穆朗瑪峰的魅力展現給他的觀眾,因為珠穆朗姆峰的魅力對於大眾來說不再是不言而喻。
從某種意義上說,K2是最後一座山,但它的光環和我們對它的敬畏取決於它的不可攀登。 《紐約時報》關於當前攀登K2的一篇報道這樣寫道:K2是「這個星球上最具敵意 的峰頂……神秘而喜怒無常,有致命的危險」,並以近乎宗教般的敬意想登山者提出了一連串警告:「然而,上帝,那座山「。但是這一刻的戲劇性在於,K2恰恰是最後的邊界。作家和登山者推崇登頂K2的遙遠和冷漠,它的不動性,它的荒蠻度,正是因為這些特徵都已經瀕臨滅絕。在某種程度上,這些特徵保留了激發登山運動的想像力。 但對K2的征服將改變這一點。
目前的冬季宣言是什麼樣的?它可能會寫給維列茲基公開信,要求他考慮撤回他的球隊。這不是因為他們做不到,恰恰是因為他們可能做到。但是這樣的一封信似乎並不尊重登山者的所有巨大成就和犧牲——就像最近的喜馬拉雅悲劇,登山者獻出了生命,這與當前的K2旅程部分重疊。它似乎忘記了繼續激發勇氣和好奇心的攀登元素。
也許這個問題會更適合登頂的旁觀者。這次歷史性的攀登也是關於他們的歷史。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機會,可以問問相比於維列茲基一代的登山者,「完成K2登頂」對於今天的年輕一代有何異同。攀登本身並沒有消失的危險,就像攀岩牆所證明的那樣。但是山的未來可能需要完全不同的一種犧牲,甚至可能是犧牲登山活動本身:登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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