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漂和北漂——昨夜小路顛回家,重新理清來時路

昨夜,與朋友小聚之後往家裡趕,沒有趕上最後一班通往郊區的地鐵,於是只能半路下車,準備打車回去,但此時寒意滿滿,地鐵站旁的小路上都是人來人往。地鐵出口還有許多人吆喝著,「XX方向的還差一個人。」「坐車嗎?」「哥們。上車就走。」,因為天然反感這種黑車(沒有保障的乘坐體驗和安全保障,也不會有太多有趣的回憶),所以沒有駐足停留。於是乎一個人沿著回家的方向前行,想著走出這重重人群打車回去,路上曾想過用共享汽車,滴滴打車,計程車代替地蹦回家的交通方式,但最後看來也是徒勞。家裡說要來開車接我,雖然我知道除我以外大家的駕駛技術都非常一般,但我也沒有拒絕只是繼續往前走著,並囑咐別開太快,隨時聯繫。

一路上與朋友保持微信聯繫,大家回憶當年沿著路燈漫步回家的過程是一種浪漫,而現在的感覺似乎是凄慘。莫非是人到中年飄在北京總有點兒對自己無法交代的樣子?雖然之前也這麼走過,從未覺得自己凄慘啊?畢竟是周末明天也不用上班,好不容易這樣休閑愉悅的獨處時光,感覺還是不錯的。但我情不自禁還是會和別人進行比較。在單位周邊的人幸福感比人高了很多,沒有旅途奔波的勞累,但可能閑下來會有其他的煩惱。

同樣是在路燈下人煙稀少的街道上。時間彷彿穿梭回了紐約的那些天的平民生活時光。某個晚上,我用谷歌地圖搜索到附近的一個大型超市,因為去的時候比較晚,是在忙完一天的工作和應酬之後才過去,雖然只有兩公里的路徑感覺卻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因為周圍都是新鮮的。也有一些昏暗的地方充滿了不確定性,似乎預示著某些危險,這顯然降低了行走的速度。到超市的時候已經臨近關門兒,急匆匆用一小時的時間去逛超市並買東西,在回來的時候結賬又用了很久。當我拎著兩大包東西回來的時候發現身上一分現金都沒有,所以還退回了一些商品,並在限額內用信用卡給付的帳。但結賬後剩下的商品還是很沉。如果說讓我只從超市領導地下停車場,這是毫無疑問的可以勝任。然而,若要拿著東西要走2.5公里,回到布魯克林的猶太人居住區,還是比較有挑戰的。

據當地為我們提供駕乘服務司機說,紐約最貴的房產在曼哈頓島上,在島外的地方相對來說沒有那麼昂貴。然而房價低的地方,社會治安可能也會有點問題。因為沒有那麼多的稅收,用於投入當地的公共教育、醫療和安保的資源。顯然,我所經過的超市外面就是這樣的一塊地方,雖然人來人往比較多,但臨近晚上11點超市即將關門的時候,門口也就只散落了一些流浪漢和路邊沖人吹口哨的黑人。於是儘快收拾打算儘早離開是非之地,感覺上與紙醉金迷的時尚之都並不一致。

我原來以為美國是一個文化沙漠,哪裡的人除了掙錢就是享樂,除了紙醉金迷的生活就是消費地大物博的自然資源……但紐約的城市行走和街頭體驗卻讓我感覺到了很大的差異,那些頗有年頭的,上百年的地鐵仍然在有序的運行,曼哈頓島上鱗次櫛比的博物館,城市中央巨大的綠肺—中央公園,以及世界著名的大都會博物館和因為強東而在中國頗有聲望的哥倫比亞大學、時代廣場、第五大道、新聞集團、華爾街日報、紐約時報、聯合國大樓、百老匯、福克斯大樓、道瓊斯指數、布魯克林大橋、自由女神像、包括特朗普的地產豪宅……這些都是曾經出現在美劇好萊塢大片中耳熟能詳的場景,真出現在眼前之後也就失去了對心靈的震撼,看起來也就那麼回事兒。但這卻改變了我對紐約的看法:知道紐約是整個美國東海岸的中心,也是世界少有的文化中心,不僅有各種現代藝術、大學、圖書館、博物館……也是現代大眾傳媒的中心,這裡聚集了很多的世界各地的藝人,也有很多的逐夢青年姑且稱之為紐漂。因為居住時間短暫,又沒有刻意安排,因而遇到紐漂之後的自然交流。卻讓我感受到了更不一般的震撼,若我更加優秀一些、年輕一些,會不會有這種漂在紐約的做法呢?等我年紀大了,又會不會對自己的人生選擇充滿遺憾呢?

於是,回憶就又轉回到了紐約超市獨自購物的那天晚上。在我提著超市購物回到住所酒店的過程中,偶爾把所有的商品放下來在長凳上時,偶遇了一個來自國內名校的留學生,她住在附近卻偶遇國人,親近之感促使我們有了一番交流。她是英語專業本科,在國內的「世界一流大學」中是難以望其項背的學霸,到了美國卻仍然堅持學習西方文學,不時會把自己與在哥倫比亞留學的富二代同學進行比較,充滿了執拗、不甘、委屈與迷茫。彷彿蝸居在這麼一個世界的文化中心,偶爾看看展覽、講座和話劇就是生活的全部。而居無定所,朝不保夕,收入不穩定的日子仍然伴隨著左右,儘管如此,仍然嚮往著在這裡終其一生,過上越來越好的生活。

這番交流讓我感知到了有些事情的重要性。一個人的眼界以及所處的環境、他的國家、他的出身,以及能夠在這個社會分工中所做的貢獻,他與別人的社交活動、都是非常重要的,畢竟脫離了主流道路的人必然會有自己的獨特想法,但這些想法未必就是正確的。然而,這個不用微信、少用手機、較頻繁使用電子郵件的人,卻讓我得知她還是不願意回國,而在國外從事的還是翻譯工作不過是她紐漂的一個保障。當我們在談到所謂的「新媒體」成為中國國家戰略的時候,她的眼睛中同樣充滿了好奇,就好像說自己仍然是非常關注國內的經濟形勢變化,但是缺少一些應對策略,所謂的紐漂可能也就是這個樣子——懷揣著成為著名作家、編劇、演員、明星的夢想,卻從事著苟且的勞動以謀生。我們在10月份的紐約街頭聊了很長時間,最終我決定走的時候已近12點,大家互相道了個別也就此別過,相忘於江湖從此杳無音訊了。我拎著兩袋沉重的購物商品,走過了幾個街區,也用了一個多小時、也胳膊酸疼,最終還是在2點左右安全到達了目的地。疲憊讓我再也不在關注猶太人聚居區里那些統一著裝的,散步在街頭的,神秘怪異的黑色長袍,更多的想到的是漂泊在異鄉的年輕人。她給我的感覺就是,若年輕時不去漂泊,本身就是錯誤的人生。

「如果你愛一個人,就送他去紐約,因為那裡是天堂;如果你恨一個人,那就送他去紐約,因為那裡是地獄」,流傳至今仍是用來形容紐約的經典模板。《北京人在紐約》看來不只是一個電視劇,更像是一代人的傳說,寄託著生活在他境的夢想。

真正到了紐約,時刻看到周圍的人群在從事著各式各樣的勞動方式和凝固在不同的生存狀態。這個變幻莫測的都市能容得下各種活法,安放得了所有情感,給生活準備了無限多的路徑。也才知道,所謂的天堂和地獄都只是一個博人眼球的符號,生活本身卻是模糊與雜陳的。就像我們見到的一個華人朋友,一個22年前從上海來到紐約的專車司機,現在有了上大學的女兒和一個中學的兒子,家裡有四輛車作為生產工具卻沒有足夠車位,每天就是停在路邊。人到中年依然在開著專車,外表已經無法判斷其所處的階層,只是說話的口音和見聞會讓人感覺他還似乎是縱橫上海灘的小老闆。現在印象最深的仍然是剛來紐約時候黑在一間16人居住房間里的生活,真正讓他感到有身份認同和歸屬的,仍然是在紐約去歡迎國家的政要,以及反對國家的敵人,雖然他現在已有綠卡,但在他口裡的「祖國」仍然是「中國」。

而北漂和紐漂的夢想存在很大的相似性,有耕耘就有收穫從來都不是必然而是幸運,只要肯奮鬥就能如願以償的地方在這個世界上壓根就沒有。移民呢,往往又都是帶著不切實際的萬丈豪情來到連生存都成了挑戰的異國他鄉逐夢。很多人來到美國時身上僅有的東西就是簡薄的行囊和華麗的夢想。所遭遇的艱辛自然也會豐富人生的體驗。然而,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走得越遠越可能見到稀罕的景緻。這容易讓你的心靈寄托在他鄉,也容易抵禦眼下的心傷,於是在不同的磨礪中成長,逐漸發現各有各的好,現在跟誰也不比了,也許是按照以往的標準比不了,就安心過自己的日子。so出走半生,最後跟自己和世界達成了和解,至少應該算是成功的一種。

年輕時候的浪漫,假以時日變成了凄慘,而一併逝去的不僅只有青春,一併得到的也不僅只是閱歷。達成和解意味著對自己有了一個交代,而內心深處,關於成功或失敗的判斷往往跟他擁有了什麼並不直接相關,而是取決於他離自己當初那個夢想有多遠。

(原創文字,圖片來自網路,安迪沃霍爾,谷歌紐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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