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姑

翠姑，棲梧河畔漁夫陳老四之女也。金釵之年與其母進山拜佛，路遇一白須老者。老者頻顧翠姑，一顧再顧，似有驚異之色也。

初，老者喃喃自語。須臾，便指天語地，捶胸頓足，似癲似狂。眾人皆異之，又不敢問詢，避之不及。稍後，老者似醒似悟，整理衣冠，飄然而去。

是夜，陳老四於船尾，聽見岸邊有竊竊低語之聲。時，弦月正值當空，只見岸邊人影綽綽。陳老四凝神細聽。

一人曰：待選之人可在此？

一暗啞之聲：否。

前之人又問：往何而去？

暗啞之聲：隨其母進山拜佛矣。

似察覺有人偷聽，前之人曰：蝦將軍守於此處，吾先行。汝謹記，切不可與旁人語。

陳老四且聽之，並不做他想。

第二日，翠姑與其母自山寺歸。又遇白須老者，老者見翠姑，以袖掩面，徘徊不前。有好事者問之：翠姑，黃口小兒也，緣何懼之？

老者言：非懼之。翠姑，貴人也。吾避之爾。

待得歸家，翠姑母將老者之言告知陳老四，陳老四想起昨夜偷聽之語，方悟：待選之人，乃指翠姑是也。疾趨船頭觀之，只見一長瘦男子立於岸邊石階之上。白麵灰須，類蝦也。

自此，棲梧河兩岸皆云：翠姑，貴人也。

旬月，翠姑忽失其蹤。眾人四處找尋，無果。又過數日，白須老者沿河探訪翠姑家，眾人問之：長者緣何到此？

老者曰：翠姑，而今已是棲梧水神夫人矣。夫人思家，故，托吾前來探望。

眾人簇擁至翠姑家，老者見陳老四，顏色甚是恭敬，拜曰：夫人甚好，勿念。

眾人紛紛言：長者，真神仙也。

強挽留之，老者無奈，只得臨岸築屋而居，稍後，又有一矮胖一高瘦兩人至。問之，老者言：吾之徒也。

其後，方圓百里之人，生老病死，婚喪嫁娶，種種俗世大小之事，皆往來問詢。老者並不因此收取銀錢，只是前往之人，摩肩接踵，若要早早見到老者，早早知曉所問之事的因果，須得賄賂老者之徒。縱然如此，往來之人仍是絡繹不絕。不過短短數年，老者儼然棲梧河兩岸巨富。

又過數年，一日，一粗鄙不堪衣衫襤褸之婦人，拖兒攜女，懷抱幼子，尋到陳老四的船上。陳老四頗是厭惡，斥責道：咄！速去，吾家已無剩飯矣！

婦人哀泣：父不識女乎？吾，翠姑是也！

陳老四大怒：休得胡言！吾女，河神夫人也，貴不可言！

婦人幾欲氣絕：河神夫人，老者杜撰爾！白須老賊，實江湖騙子！山道相遇之言，河岸夜聽之言，皆是編撰。吾乃是被其徒誆騙而去，老賊將吾賣往異鄉，數次輾轉，吾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

旁聽之人皆是悚然。

陳老四聞之，怒不可遏，疾行至老者處，已是人去樓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