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之心(2)

無人打擾的花園

題圖:水汽翻過戈梅拉島(la Gomera)的山脊

這座島嶼的夜間灑滿了水汽和月光。反射著滿月的山路像明亮的大河,流進了浸滿霧氣的月桂樹林。長久的濕潤帶來濕漉漉的松蘿,掛在月桂樹間,給這座熱帶島嶼添加了陌生的高山森林的濕潤氣息。

甚至代表著熱帶風情的迦納利海棗也掛上了松蘿

Epína村莊坐落在迷霧重重的山谷森林中。屋頂上的景天和一些苔蘚共生著

島嶼的這一側是永恆的霧天,帶來無休無止地滴滴答答的冠層雨。奇怪的是,一些景天竟然堅守在這片不適的潮濕和涼意中,它們被鬱閉的林下異化,變得極大而扁平以便拾取稀有的陽光,讓人難以把這些質感如白菜的寬闊大盆歸納進多肉植物的範疇。

月桂林下的蓮花掌屬景天(Aeonium)①

月桂林下的蓮花掌屬景天(Aeonium)②

一直轉到山的陽面,我終於感受到整座戈梅拉島其實是一座陰晴平分的海上山峰。

南側面山坡的月桂和柏樹沉醉於健康的陽光和適量的水汽,林緣和懸崖的上縫隙由各式各樣的景天佔滿,就像有人建立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多肉植物園。然而這裡人跡罕至,遊客很少沿著沒有標識的小徑闖入景天聚居地的中心,小小的圓滾滾的植物們也習慣了永恆的清凈。

月桂樹林的乾燥山坡

Echium acanthocarpum,另一種藍薊屬的紫草(區別於上一篇里提到的野藍薊)。二三月份的花期到來時候,漫山遍野都會是它們高大的紫羅蘭色花葶

乾燥沙地上的蓮花掌屬景天(Aeonium aureum)①

乾燥沙地上的蓮花掌屬景天(Aeonium)②

狀如葡萄的疏花魔南景天(Monanthes laxiflora)

在寬闊的山谷花園靜謐的午間,偶然會有鴿子毫無徵兆地且形單影隻地從藏身的月桂枝葉中出現,飛梭一樣地徑直射進熱情的天空中,然後連起山谷兩側的陰影或陽光中的森林。

總是大概十幾分鐘後,又另一隻鴿子會在隨機地在另一個地點出現。我檢視它尾羽的顏色,希望這是一隻比較少見的桂冠鴿。但往往失望,這裡的伯氏鴿要常見得多。

山谷里的岩鴿

陽光低下去將要和山脊平行時,陰陽的界線上突然出現了成群的鴿子。令人失望的是,這並不是伯氏鴿或者桂冠鴿終於開始了意料之外的社交活動——它們開始反覆盤旋時,我才發現它們只是一群岩鴿。

月桂林中的鴿子有著藝術家一樣的敏感:飛行路線總是儘可能短,現身時從不事先張揚,當鴿子特有的奮力振翅聲傳來時,視野中只有天空中逆光的模糊背影。

鴿子的飛梭在山谷中來回編織時,乾燥的坡地上的蜥蜴正對幾條特別的石縫聲稱主權,它們在時間有限的溫暖中,通過尖細的吱吱聲表達憤怒,或者在舒適的沙地上扭打成一團。它們可能終其一生都不會去到咫尺之遙滴著露水的樹叢,於是乾脆選擇視而不見。

Boettgers lizard (Gallotia caesaris)♀

Boettgers lizard 的雄性,黝黑的體色和雌性迥異

我繼續在這個島上遊盪,沒有再回到滴著露水的北面。從月桂山谷離開的路上,揚著塵土的焦渴山坡顯露出來,月桂樹一個接一個的消失。我來到了完全面對著太陽,像火星一樣乾燥荒涼的一側。

如果火星上能栽種龍舌蘭、棕櫚還有仙人掌,再放上幾隻吵鬧的紅隼,差不多就是Alajeró附近的景色。這一片山地的總和似乎就是褐色泥土加上乾枯的植物。

村莊邊緣的紅隼,看起來和歐亞大陸上的紅隼無甚區別

被割去葉子的龍舌蘭,樹芯里的糖分正做著熱帶陽光的夢。

混入一群海棗的一棵龍血樹,看起來矮而扁平。乾燥的山坡離大海不遠,這是迦納利隨處可見的景觀。

按照一種偏見似的的習慣,我會以一種生物作為我觀察過某個地區的證據,這個代表往往行為奇特、色彩分明、要麼有著不可思議的生活史,但是這棵龍血樹實在不符合其中任何一條。我在炎熱的中午從沿著山路層層下降到谷底,感覺自己習慣了平緩陰冷地區的全身受到了巨大的摧殘,而它顯然對遊客付出的艱辛毫無所謂,神定氣閑地隱藏在一群海棗樹當中。

遊客們站在山坡高處的小徑盡頭,往下一看,便不樂意費儘力氣貼近這棵粗獷的小樹。於是它正好能夠獨享永恆花園裡溫暖的海風。

這也是這個海島本身存在的方式。

龍血樹提出的哲學問題:「你到這裡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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