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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舊篇】民族「錯誤」,不斷重複

華夏行誓第一卷 中部 第五章 刑篇 陽罰第十

(引用時請完整註明,舊篇個別觀點現已修正,維持原文,僅供參考,僅代表個人觀點,謝絕引申)

(配圖為游西湖岳王廟拍攝的蔡元培題詞)

2006年8月 別鶴

歷朝歷代都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但好像歷朝歷代也犯著同一個錯誤——養胡遺患。

後人總結這個問題,有些說是華夏缺乏民族主義,只有天下主義,有些說是華夏民族沒有建立共和政體,政權私相授受所致。依我看,這些都是原因,但有一個更不能忽視的原因,往往為大家所忽略。

先看看我們歷朝歷代養胡遺患的錯誤吧,明顯看出,錯誤越大,國破家亡的災難越大。

我們都知道,華夏第一次被異族打敗,是犬戎滅西周。但犬戎是自己滅的西周嗎?不,第一是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無人勤王,第二是申侯聯合犬戎,引狼入室,最終周王被殺死在驪山,華夏民族第一次異族劫難到來,引起了五百年的天下大亂。

犬戎,是自己養胡遺患。

這個遺患,直到漢朝,第一次疆土擴張,才基本扭轉了頹勢,解除了幾百年的生存壓力。

然而,漢武帝擊敗匈奴後,內遷匈奴至五原塞,由此胡人不斷內徙中原。漢武帝還任用匈奴王子作託孤重臣。這是他忘了華夷之辨嗎?

不止如此,一直到漢光武帝,封胡人八十一王,遷至十郡,有人說,這是五胡亂華的根源。他也忘了華夷之辨嗎?

漢朝長達百年,席捲千里,燒殺皇陵的西羌之亂,後人也說,和胡人內附有關。難道我們的先人真沒有華夷之辨?

先按下不表,接著看。

第二次慘敗異族,就是五胡亂華。

五胡亂華的直接原因是什麼?是西晉八王之亂導致的胡人僱傭軍。八王之亂在於司馬家族分封,司馬家族奪權在於三國混戰。而胡人是否在三國時壯大?曹操、諸葛亮都擊敗過胡人,曹操也將匈奴人內附為五部,編入曹魏。這是否又是一個原因呢?

從西漢到三國,胡人感激涕零:「生長漢地,開口仰食,慚無報效之義!」不,從漢朝以來,胡人在中原已日漸坐大,盤踞華北,直面洛陽。晉室衰微後,胡人立刻翻臉不認人,將漢人當做羊來放,吃人為樂,赤地千里。華夏民族遭遇了空前的浩劫,衣冠南渡,差點變成少數民族。

從三國算起,天下大亂又是四百多年,胡人不僅入侵,華夏文化也支離破碎。直到漢朝以後的第二個頂樑柱唐朝崛起後,才對內全面恢復中華文明,換來百年大治,形成文物儀章俱備於唐的局面;對外全面第二次開疆拓土,使華夏民族的生存空間達到了歷史的頂峰。唐軍翻山越嶺,爬冰卧雪,鑿空漠北,光復西域,兵威遼東,一度并吞中亞而至裏海,奠定了整個東亞的文明原型和後一千年的體制原型。

然而,唐太宗跟漢武帝一樣,擊敗突厥之後,將其數戶內遷中原,而後突厥小部反叛,太宗反省,復將其遷出。幸好初唐以府兵制立國,華夷之辨極嚴,法律規定胡不可娶漢回藩,入朝路上不可與漢交雜,漢不可私下給胡兵器,這樣胡人不可能有獨立的組織權。

然而唐玄宗時,已棄府兵制,而用募兵制,卻不知變通,三鎮付與安祿山,引發了安史之亂。

唐太宗生於憂患,故能謀劃長遠,奠定了大唐三百年格局;唐玄宗卻死於安樂,破壞了唐朝前一百三十七年的上升勢頭。安史之亂平定後,唐虎威猶存,發明紙幣、印刷、火藥,一揚二益的富庶,直接惠於兩宋,末期仍然有旺盛的戰鬥力,收復隴右,蕩平交趾。

——然而,歷史經得起胡人幾次折騰?漢、唐以後,再沒有漢唐一樣的民族韌性。類似三國那樣的五代十國,使胡人進一步獲得了內亂的空間,一個沙陀人割讓了燕雲十六州。三國五胡兩晉六朝隋二代以後的一次民族大復興,又划上了休止符。

第三次異族災難,當然是蒙元,「崖山之後無中華。」

宋朝雖然沒有燕雲防線,但在經濟上,有唐朝奠定的揚益基礎,有唐後期大規模發展的手工業、商業和海上貿易,也逐漸普及了唐後期發明的火藥、印刷。

更重要的是,宋初的馬匹數量,是唐初的十五倍。唐初僅三千匹馬不到,突厥深入渭水,逼迫唐太宗上演了軍事史上「六騎臨便橋」的奇蹟,而後卧薪嘗膽,將歷史上數量最多、格局最複雜的異族,從東西突厥、吐蕃吐谷渾、鐵勒契丹,到靺鞨百濟日寇,整整蕩平了一圈——宋朝綜合條件更為優厚,為什麼不能?宋軍在岳飛時仍有希望光復漢唐故土,為何北陷於金,南陵於元,最終崖山一戰,中國淪亡?

後人評價道,宋鳥亂於上,魚亂於下,胡人結網,安得不亡?

然而,也有人說,是宋朝養大了胡人。這和漢朝內附匈奴、唐朝授權安史不同,宋朝採用「遠交近攻」的方略,實則扶持了蒙古。

蒙古崛起之初,勢力比漢、唐初期的匈奴、突厥遠遜。後鐵木真統一蒙古,秋風掃落葉,威震漠北。鐵木真死後,窩闊台遵其遺囑,聯宋攻金。宋面臨兩種選擇——聯金抗蒙,還是聯合蒙古,將昔日的殘敵徹底擊垮?

選擇了後者。報得了國讎。拖雷進入宋境,宋為拖雷糧草、行軍之先導,三峰山戰役後,一個更為可怕的強敵崛起了——而宋室以為,金國大仇可報,漢唐故土可復了。

從聯金滅遼,到聯元滅金,宋不斷重複著一個戰略錯誤——即扶植游牧化的勢力,夾擊定居化的勢力。這樣做的後果是,敵人越打越強,自己一再敗退,最終淪於蒙元近百年。

如果說漢、晉、唐不小心弄大了胡人,還可以近身控制在明處,宋弄大了胡人,卻只能遠距離周旋,在暗處的胡人如滾雪球一樣壯大,宋人得天獨厚的優勢無從發揮,加上燕雲防線這塊短板的因素,華夏遭遇了空前之恥。

蒙古人還沒有像後來的滿洲人那樣,積累奴役漢族的經驗,手段粗糙,許多蒙官連漢字都不認識。所以,漢族上層士大夫並未像滿清那樣,在康熙博學鴻儒的籠絡下,在百年文字獄的恐嚇下,成為異族的走狗。所以,下層起義軍風起雲湧之時,士大夫往往作壁上觀,如李思齊、劉伯溫,決無曾國藩、李鴻章。

從一隻眼石人開始,大規模的反元鬥爭拉開了序幕,劉福通、韓山童、韓林兒建立起了華夏淪陷以後的第一個中國政權——長達十一年的韓宋政權。雖然韓宋政權在歷史上,比起同樣二世而亡、幾十年即散的秦、隋來說,並不起眼,但它的偉大意義實不下於秦、隋二朝。復汴京、克上都、建六部、行龍鳳通寶、東征高麗宣「驅除胡虜恢復中華」,韓宋政權前線抗戰,長時間抓住了中原戰局的主動權,徹底打擊了蒙元的主力,為後方新崛起的力量,開闢了一馬平川的道路。

歷史在長期大一統的朝代之前,需要這樣的過渡勢力。而其身後新崛起的力量,就是郭子興旗下的朱元璋。

朱元璋採取了一個明智的權力戰略,長達十七年歲月里,避免北方的蒙元鋒芒,尊前線抗戰的韓宋為共主,自己向西、東、南三線擴展。在前線打得無暇他顧之際,他在後方逐一掃平了陳友諒、張士誠、明玉珍。此一方略,歷史上演過不止一次。

待前線鷸蚌相爭之後,朱元璋有了和蒙元叫板的實力,終於發布檄文,大軍北伐,摧枯拉朽,將蒙古人逐出中原,光復了燕雲長城,實現了漢掃匈奴、唐平突厥後,又一次驅除韃虜的光輝壯舉——而朱明政權崛起,韓宋政權很快就沒必要存在了。

然而正是這個過程的微妙性,使朱元璋反覆宣稱自己的江山得自於群雄,而非得於蒙元;反覆追認蒙元曾有天恩,甚至祭祀「裕仁天皇」忽必烈、「東條英機」木華黎,並宣判抗元的紅巾軍為反賊——後世曾為這一舉動唏噓,如果說漢唐是物質養胡、兩宋是政治養胡,那麼明初,即是精神養胡——精神養胡的危害,比前兩者更甚,明末天崩地裂的景象已為史鑒。

然而,明朝在物質養胡、政治養胡兩方面,更是超越了漢、晉、唐、宋,最終亡於歷朝歷代最弱小最不可能被其征服的敵人——滿清。

明太祖宣稱對胡人「與中夏之人撫養無異」,收納東胡,將女真安置在比漢唐更為深入的腹地——北京、南京,在邊區給與了類似自治區的待遇。幸好明初承唐初府兵制,為衛所制,胡人不可能有獨立的組織權。

明成祖朱棣「靖難之役」,借兵蒙古兀良哈,胡人三千鐵騎成為了軍隊核心,奪權以後,劃朵顏三衛以贈——這成為了後來土木堡之變、瓦剌俺答之災的一個突破口。

明成祖對東胡,沿太祖政策,安置在遼東「快活城」,要什麼給什麼,幾與超國民待遇。自由來去,稅賦減免,互市授官,讓頻臨滅絕的建奴起死回生。

物質養胡,帶來了農夫與蛇的故事,遂在萬曆年間上演。

為何太祖、成祖諸帝如此厚待東胡?秘訣就在於有明一代,扶東胡制北虜的國策。這和兩宋遠交近攻的方略,是一個思路。

這一思路到南明發展到了頂峰。明雖南渡,戰鬥力、人數仍不是滿清可比,但面對農民軍余部,南明卻選擇了「借虜平寇」,約滿清南下,夾擊農民軍——此後,三路明室,被滿清各個擊破,明鄭孤懸,最終台澎一戰,華夏日月墜地,導致了曠古未有的慘禍——兩個半世紀的奴役、退化——而西方拾我漢唐明遺風,趁此崛起,乾坤顛倒,病夫沉吟!

如果精神、物質、政治三方面,任一方面做好,都不至於養胡為患。

然,漢、唐、晉物質養胡。所以西羌之亂、五胡亂華、安史之亂、遼金之亂,愈演愈烈。

兩宋,政治養胡。所以一亡於金,二亡於元,更為慘烈。

大明,則是前期精神養胡,後期物質、政治養胡。所以三界難敵,亡於滿清,奴於滿清,至今壓於西方,乃曠古悲烈。

我們從中,能看到什麼教訓呢?

結語

唐太宗言:「以古為鏡,可以明得失。」

歷史只有發生後,才能供人吸取教訓。

然而,面對歷史上一次又一次養胡為患,導致胡患三千年不絕的教訓,我們找不到任何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只能告知:無解。

中國面對的特殊地理情況,註定了中國人面對歷史上的游牧漁獵異族,只好拆了東牆補西牆。

所以,我們的先人,主觀上不想養胡,而且是戰勝了胡人,一次又一次驅除韃虜恢復中華以後,卻在客觀上,從物質、政治、精神等方面,不小心養大了胡人。所以周引犬戎,漢遷匈羌,晉雇五胡,梁起羯亂,隋縱虜臣,唐亂安史,宋聯金蒙,明養建奴。

這是歷史的玩笑么?

中國北方,是一條狹長的草原地帶,這條地帶從黑龍江橫穿瀚海沙漠,一直延伸到匈牙利平原,誕生了諸如阿提拉的匈奴、帖木兒的突厥、鐵木真的蒙古、野豬皮的滿洲等游牧漁獵的梟雄和部族。

這些游牧漁獵的部族,有的被我們的漢軍、唐軍驅除至匈牙利平原,竟然以殘兵敗將之身,滅了西、東羅馬。

有的退回到大漠以北,中國人無法深入,深入也無法持久,他們遂一次次休養生息,待中國人鬆懈、腐敗、內亂,便隨時反撲而至。

他們是狼圖騰。

他們是全民皆兵,沒有禮義廉恥,只知不勞而獲的軍事——政治——生產組織,甚至把今天許多歸化入華的國民祖先,當年捆在他們的草原奴隸制之下。

所以,中國人三千年來,從西周到大明,總是與狼共舞,總是處於雷區,這是歐洲人無法比的。

我們能苛求祖先嗎?他們已經盡了力。

我們能穿越到過去,設想出更好的辦法嗎?這一辦法,只有在火器全面普及、工業化全面開展,以及現代漢族共同體全面形成以後——即辛亥共和之後,才真正得以實施。

因此,中國人面臨遠遠超過匈奴、西羌、五胡、突厥、安史、遼金、蒙古、滿洲的敵人——日本,竟然在十數年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人無老幼,地無南北,硬是打敗了日本,挽華夏於絕地。

不是古人養胡,而是胡狼太毒。

可是胡狼再毒,今人更勝古人。

吸取教訓,總結戰略,明智決策——華夏民族的第三次擴張、第N此崛起,重現並超越先人的輝煌,不會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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