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LIE TO ME# 第 17 篇

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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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上回：追查印度女孩的死因
因為Lightman此前專門研究過自殺，所以，他覺得兩個親生姐妹時隔三天在同一地點自殺是非常蹊蹺的，他開始在無人付款的情況下集中全部精力研究這件事情。劇中暗示是因為他曾經經手過一起讓他非常虐心的自殺案例，所以劇中特意反覆表現出了一段他觀看抑鬱症病人出院之前進行心理談話錄像的場景。

一、著名的「公案」

大家可以在很多文獻，包括Ekman自己的書，國內文獻諸如中科院心理所發表的論文（2010年）中，找到這一段「江湖軼事」，其實是說當初Lie to me的編劇、科學顧問Paul Ekman老先生經手過一個抑鬱症病人，在出院之前的訪談都表現得非常積極、正常，結果出院沒多久就自殺了。正因此，老先生反覆地觀看那段談話錄像，在其中找到了非常非常細小的悲傷的表情，然後由此進入了微表情的研究領域。那個細小的表情如圖所示。

這段江湖軼事是真是假暫且不論，即便是真的也不能夠說明這個起源對於微表情研究的貢獻。首先它是個案；其次，人臉上的表情變化確實是隨著人的心情有著千變萬化的流動性的複合疊加。那麼，對於一個抑鬱症病人來講，她的談話內容，她的心中所想，涉及到一些讓她覺得悲傷的內容，導致面部呈現出這樣的微表情，並不能夠代表她就在擁有自殺意願的同時還刻意進行了掩飾。這段「公案」有太過神化微表情的馬後炮之嫌，我們認為是沒有價值的。

二、一個悲傷類的表情

當然，在劇中，這段公案表現完其價值之後，Lightman順勢研究了自殺的兩姐妹的生前錄像，發現她們都出現了目光向下然後轉開這樣的一個沉淪、沮喪或者是非常消極的表情。而Lightman團隊的女天才認為這是一個羞愧的表情。

請大家仔細看一下這兩個表情，我們並不能確定它是「羞」和「愧」。羞本質上屬於恐懼類情緒，愧本質上屬於悲傷類表情，是對一個壓力、一種損失、一種負面刺激沒有辦法抵抗的表達。那麼圖中的這個表情究竟是什麼呢？有可能是無奈，有可能是後悔，有可能是愧疚，但是就是看不出「羞」。羞的特點是躲閃。

英文台詞中是「shame」，翻譯成羞愧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也許嚴重一點可以翻譯成「恥辱」。所以這一段里，劇中原文的解讀設定是否恰當，我們認為值得商榷。只能說她們出現了悲傷類的表情，可能是沮喪，可能是無奈，也可能就是傷心，不一定是羞愧或恥辱。

三、發現破綻後的施壓

然後，Lightman就找到了移民局的官員，向他提問。在他提問的過程里發現這個移民局的官員特別輕佻地在描述著外國人在美國大概做什麼工作。

這個輕佻的態度估計是不讓人喜歡了，所以Lightman在出電梯前問了一句，你還有什麼想要告訴我們的嗎？

這官員當然說，沒有啦，介紹了一下基本情況之後就否定了。這時候Lightman決定給他施加強烈的刺激，於是他就說了一句非常牛逼的話，「世界上最頂級的測謊專家（就是我）要告訴你媳婦你對她不忠。」

如果，現實中我來說這句話，估計對方心裡和臉上會輕輕回應我兩個字「xx」。

本質上，這是在威脅他，如果不告訴我們更多隱情的話，我可就給你太太打電話了。至於Lightman是不是因為輕佻就認定一定另有隱情，我們不得而知。在劇中，結果這哥們就慫了。他提供了一個線索，這姐妹倆會在一個脫衣舞俱樂部跳舞。然後大家可以看一下Lightman和這個天才的表情，扭頭就走了，一臉的嫌棄。

接下來，Lightman在脫衣舞俱樂部裡面發現了一個非常隱秘的攝像機，然後他就知道老闆做了一件很不要臉的事情，因為老闆不應該在自己的俱樂部裡面拍攝這些舞娘跳舞的樣子。

更可惡的是這個老闆會把她們跳舞的錄像上傳到互聯網，導致印度老家的親戚朋友和不相干的人都能夠看到姐妹倆在這裡跳脫衣舞。這個對於印度人民來講，是極其犯忌諱的大事情。所以Lightman很快就找到了姐妹倆的親哥哥，認為是家族社會道德準則以及親哥哥給出的壓力讓姐妹倆自殺了。

這是一個合理的推斷。通過跟哥哥之間的訪談，Lightman確定哥哥和姐妹倆已經和好了。所以姐妹倆自殺的原因應該不是來自於自己的錄像被印度老家的親哥哥和其他人看到了。

那麼需要另找其他原因。

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新的情況，讓Lightman擴展了視野。是因為又死了一個印度女孩，也是自殺。

四、懷孕產子的女孩為什麼會自殺

Lightman首先看到了錄像里以及死者的臉上有懷孕的跡象，然後向驗屍官核實是否死者都懷過孕，驗屍官確認了這個說法，驗屍結果表明她們每個人都在最近兩個月里生過孩子。

這就非常奇怪了，剛剛生過孩子的人為什麼不去哺養自己的嬰兒，迎接這天大的喜事，而是要選擇自殺呢？當他們順藤摸瓜來到產婦醫院的時候發現，這些印度女孩從事的是非法代孕。非法代孕很便宜，正規代孕很貴，所以有人在這當中通過介紹大量的外族姑娘從事非法代孕來賺差價，這是一個非常噁心的生意。

確認之後，找到了真兇的線索。原來組織做非法代孕的人就是剛剛的移民局官員。

五、揚眉毛就代表明知故問，扯淡！

Lightman審問這個移民局官員，審問的時候其他地方價值不大，只有一個技術性的問題就是，Lightman在詢問的時候，移民局官員高高揚起眉毛和眼瞼，說「我怎麼知道她們自殺了」，辯解自己沒有故意殺人的行為動機和主觀因素。

Lightman馬上就說眉毛上揚意味著你知道自己問題的答案。從而判斷這個移民局官員是故意的，也就是「你在知道對方自殺的情況下沒有進行任何的挽救和干預，所以具有主觀故意的過錯。」

我們來討論一下這個技術。眉毛上揚真的代表當事人回答問題的時候是知道自己的答案嗎？

英文原文是說"You knowthe answer to your own question."也就是說他用了反問句「我怎麼知道她們要自殺」其實就是「我知道」，只不過不肯承認而已。

實際上，劇中展現的分析技術是有缺陷的。

因為，第一，當事人抬眉毛提升眼瞼是因為Lightman站立姿態而他是坐姿，所以他是在頭顱保持基本不動的情況下視線上揚，看向提問者（Lightman），這不是在平位回答問題的時候，在保持視線穩定的情況下揚眉和提升眼瞼。所以這個解讀本身就被污染了。

第二，即便是等位對視，回答問題的時候高揚眉毛眼瞼，這個動作在現實生活中很多情況下大家都能看到，也並不能夠代表用反問句就能100%確定他其實知道問題的答案。

說話的時候揚眉毛只有一種解讀，叫做強勢表達。人在說話的時候非常希望自己表達的意思被對方所接受，就是強勢表達，這種強勢表達會配合揚眉毛的動作。

比如說，大家可以想像一下以下幾個情境：

1）「你知道嗎？我昨天買了一件紀梵希！」揚眉毛表示強勢表達。

2）「哇，我昨天去了一家燒烤店，特別好吃！」也會高揚眉毛表示讚許、認可、推薦等等，引起對方的關注和信任。

我們劇中展現的「明知故問」，只是第三種情況，其本質也是強勢表達。

如果真的不知道對方有自殺，應該表達出的是自己受到懷疑的委屈、憤怒和突然聽到這個情況的驚訝，而不會是把眉毛高高揚起的強勢表達（排斥、否定和反擊的行為）。所以，如果按照劇中邏輯來解讀，可以成立。但是，更有可能是，這樣對話的態度和對話可能產生的不良結果，引發了被談話人的強勢反擊和自我保護。這種自我保護的強勢反擊也會揚眉，卻不一定代表說謊。

好在劇中並沒有因為這一個揚眉而斷定對方就知道自殺的情況。劇中進行了正確的處理——按照這個線索繼續夯實了移民局官員的主觀故意。

六、憤怒的妙用

比較硬的證據是找到了一個通話記錄。這個通話記錄指向移民局官員在死者自殺之前是有過電話交流的。對方並不會輕易承認，於是Lightman非常非常狂躁地、憤怒地向這個移民局官員大吼，「你就是知道的！她當時準備撞向列車！」用很憤怒的態度、幾乎失控的樣子來進行訓斥和批評。

結果移民局官員也被激怒了，然後就大聲喊道：「是啊！那又怎樣！」表達了他對這件事情的滿不在乎。

憤怒的攻擊，會讓人失去冷靜的思考，把自己最原始的力量發泄出來進攻對方，以保證戰勝眼前的敵人和威脅，從而較少去疊加邏輯，思考著勝負之後的邏輯結果。

他沒能剋制住自己的情緒，也就沒能控制好自己的命運，因為在吼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同時也就承認了自己知道對方要自殺。既然知道對方要自殺又沒有採取挽救措施，放任自己組織的從事非法代孕的人自殺，這涉嫌了美國的殺人的某一級別的法律。

至此，本案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