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鰭豚少女（上）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溫兒笑著唱起了生日快樂歌，她今天16歲了。可是她的面前連一支蠟燭都沒有。

她低著頭，起身，扔下一堆沒寫完的作業，去了母親的實驗室。實驗室就在長江附近。

銀灰色的短髮垂在耳旁，一副金絲框眼鏡架在鼻樑上，明明才三十多歲的年紀，卻顯得格外老相。溫兒的母親白梅，低著頭，研究著長江附近最新的調查報告。

她在找白鰭豚。

已經十二年了。2007年，白鰭豚被宣布為功能性滅絕。那是她剛剛開始研究的第二年，她不肯放棄，期間斷斷續續地有疑似白鰭豚的物種出現，使她更堅定了信念。

早在1981年，就有漁民捕到過白鰭豚，白梅最大的希望就是再次捕捉到存活得白鰭豚，然後震驚世界。

「發現疑似物種。」

白梅眼前一亮，可那份報告上沒有照片，她打給小江：「喂，小江啊，你的報告上不是發現疑似……什麼！你們用了閃光燈！看清沒有……怎麼搞的，次次失敗！」

她掛了電話。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輕輕嘆著。她又看起了資料。

溫兒跟著嘆氣。準是又失敗了。從小到大，實驗室就是她的命，她母親幾乎很少有時間來陪她。

她悄悄溜出了實驗室。

溫兒心中鬱悶，騎著自行車去了江邊。她很熟這條路。

呼呼的涼風吹過她的臉。

……

她坐在江邊，一動不動地看著江水。鵝卵石硌得她屁股疼。

風不大，水面很平。美極了。

天暗了下來。微微發黑的霧氣籠罩著江面。

突然間，有水花的撲騰聲。循聲找過去，溫兒看見了青灰色的一條尾巴竄入江面。溫兒揉了揉眼睛，水面卻恢復了平靜。

溫兒心中忐忑不安，也許是自己看錯了？

她靠近了些。

那個身影卻再也沒有出現。

夜已深了，她起身回家。她知道，她母親肯定還守在實驗室。經過實驗室亮著的燈光時，溫兒猶豫了一下，還是離開了。

連續一個月，溫兒都去同一個地方等。

毫無結果。

就在她想放棄的那天夜晚，他再次出現了。

他似乎沒有發現溫兒，在水裡恣意暢遊。

他還小。顏色很深。

「我叫你小灰好不好？」

溫兒笑起來。她悄悄靠近他，盡量收斂自己的腳步聲。

月色涼如水，厚厚的雲層下，一個少女正滿懷欣喜。她徹底看清了他的樣子，可愛極了，光潔的青灰色脊背，像一彎新月，眼睛極小，嘴吻細長，符合，一切都符合！

那就是他們苦苦找了十二年的白鰭豚！

他察覺到有人靠近，飛快地溜走了，留下圈圈漣漪。溫兒掩著心口，她抬頭看著天，又低頭撿起一塊鵝卵石，她看到自己的手沾上泥土，這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

她興奮地大叫起來：「我找到了——」

她跑回實驗室，「媽，我看到小灰，不，白鰭豚了！」

「不早了，快去睡吧。」要知道，從小到大，這個理由被溫兒用了無數遍。

「是真的！」溫兒把所有的經過都描述了一遍。

白梅終於抬起頭：「現在它在哪兒？」

「它逃走了，這樣，明天，明天晚上我帶你去？」

白梅應了一聲。心裡卻還將信將疑。

第二天，夜裡九點。

晚風順著江沿吹過來。

「昨天50米測驗，我終於及格了，上次的黑板報，我們班得了……」

「別出聲。」

白梅的心跳的極快，因為她看到了。看到了那條青灰色的尾巴，看到了他光滑的脊背。看到了他長長的吻部。她拿起早已調好的手機，攝像頭對準了白鰭豚。

轉眼間，那條白鰭豚又消失了。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它會再次出現的。白梅有預感。

興奮的白梅緊緊抱住溫兒，「溫兒，我們成功了！我們將會震驚全世界！」

溫兒看著母親的樣子，笑出了聲。

很快，職業的緊繃又出現在白梅臉上，「喂，張教授啊，我……」

溫兒被甩在後面。

「對，越快越好……」白梅第一次這麼早回家，溫兒聽到她還在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