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無關緊要的建築學The Irrelevant Architecture

這也是建築學明確地變得莫名其妙的時刻。 —— Renier de Graaf

作者:王小武

摘自公眾號「城鄉結合社」

微信號:Urban_village

後金融危機時代的建築學是38%的玄學、24%的傳銷學和91%的虛擬現實,建築學的邊界在TED talk和Instagram的催化劑下發生了劇烈的自燃反應,媒體是新的建築表現,CGI的全面入侵是建築學在數字世界的重生之時。從建築本身到建築攝影,再到建築可視化,從本體,到投影,再到虛擬體,建築的傳播範圍在攝影時代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廣度,在數字時代則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淺度。明信片是新的建築書籍,只不過省去了文字。建築學的邊界在不斷擴張的同時也在損失著信息量,在數字化和扁平化的過程中被信息的海洋所淹沒。建築的實體早已被消解,如同CYBORG般將信息儲存在雲端伺服器中,可是對於建築來說什麼是殼什麼是魂,已經無關緊要。

後社交媒體時代的建築學的信息深度遭受了降維打擊,新的建築學是普世且大眾化的,過度簡化的建築語言是與公眾溝通的主要前提,建築學在民主的進程中馬上走入民粹,建築作品的首要服務對象不再是客戶而是公眾和社交媒體——每一個試圖在輿論中生存的建築師都將受到集體的檢驗,獲得大眾的認可是成功建築師的第一要素。信息越簡單,就越能受到認可,「是即是多!」一句話就可以立刻戳中大眾的建築G點。

建築從未像今天一樣受到關注,可是誰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建築學沒有危機,中國建築學尤其沒有危機。近日普利茨克獎剛剛頒發給了一個西班牙並不為人所知的事務所,讓疲憊的建築師們再次沸騰起來。可是就在不久之前,在Archdaily的「你認為誰會獲得2017年普利茨克獎」投票里,馬岩松和BIG分別位列前兩名,直接趕超了名列第三的David Chipperfield和第四的Steven Holl。這種投票對於普利茨克獎的評選來說當然沒有什麼參考價值,但是普利茨克獎對於公眾來說或許也沒有什麼參考價值,因為大眾心中的「普利策獎」得主應該是馬岩松或者比亞克,過度分析這樣的投票沒有意義,但是他們剛好與前兩個月AlejandroZaera-Polo和GuillermoFernández-Abascal繪製的「建築學政治羅盤」中的分類出現了明確的巧合,他正好將BIG和MAD都劃分到了POPULISTS這門類之下,這次的投票有意無意地正好印證了這個假設。至於究竟為什麼大家喜歡吐煙圈的發電廠和山水城市,也許只是因為他們夠酷。

2016 GLOBAL ARCHITECTURE POLITICAL COMPASSby Alejandro Zaera-Polo & Guillermo Fernández-Abascal

(Architectures "Political Compass": A Taxonomy of Emerging Architecture in One Diagram)

酷是檢驗建築的最好標準,因為它不是標準。面對建築網站上鋪天蓋地的建築色情圖片,或許早已使我們對建築失去了性慾。但是面對前篇一律的性冷淡圖片建築,或者是充滿了相同濾鏡的二次元建築,你能做出的唯一評價就是夠不夠酷了。

紙上建築師和建築學院是建築學的最後防線,建築麻瓜從未對建築學抱有真正的關注,因為建築師自己也不關注。建築學既不重要,也不有趣,唯一的作用是去滿足資產階級的審慎趣味,一個普通人為什麼會去在意建築學呢?

無論是實用烏托邦,批判性地域主義,還是材料原教旨主義,都與建築本身無關。建築學無關緊要的同時,建築變得前所未有的重要起來。建築從生存所需,變成生活所需;再從生活所需,變成利益所需、享樂所需,或者兩者皆是。建築曾經被認為是居住的機器,現在卻變成了印鈔機。

從此以後,建築師分為兩種,一種是商業建築師,一種是有情懷的商業建築師。

建築在普通人生活中的分量之大,如同上世紀的意識形態。曾經我們的生活離不開建築,現在我們更離不開建築。建築是城市居民頭頂鬧鬼的幽靈,在按揭貸款和房屋中介的蠱惑下用作祟。它的購置成本比養一個孩子更加昂貴,它的回報也比一個白領的工資更高。房屋是新的勞動力,每一棟房產都是擁有者的印鈔機,只不過它不需要勞動就能獲得回報。北京市職工的平均工資大約等於四環外一室一廳的公寓租金——只不過職工還需要為吃飯、出行、娛樂,當然還有居住而開銷。大城市裡的建築往往比人的GDP產出更高,如果壽命都是70年,它從一出生就可以開始產出,還不需要教育、醫療和養老的支出。建築的收入比人更高,要房子還是要孩子是新時代年輕夫妻需要考慮的重要決定。

過去的未來,中銀艙體大廈,黑川紀章。《A Year in the Metabolist Future of 1972》,Ana Luisa Soares, Filipe Magalh?es)

在本體沒有任何本質上的進化,居住功能沒有特殊的進展的同時,建築的金融才能被有限地放大。建築學在這個過程中似乎既沒有起到幫助作用,也沒有起到緩解作用。如果建築在新自由主義時代是一台印鈔機,那麼建築學的本質就是設計不同風格的印鈔機。

建築的舉足輕重,是無關緊要的建築學的時刻的開始。

自上世紀50年代土地改革過去六十多年之後,我們似乎再次回到了封建社會,唯一的區別是地主擁有的不再是土地而是房產。由於多米諾體系的誕生和鋼筋混凝土的廣泛使用,土地開始在垂直方向複製。土地曾經是最主要的生產資料,現在則是公寓。公寓是新的農田,是生產活動必要的生產資料。秦漢時代建立的封建地主制度,地主對農民的剝削率在五成左右,如今大城市的房屋租金占普通職工收入的比例也與之相差無幾。封建制度建立了兩千年之後,被不斷推翻又不斷重建,也許正在以另一種形式和媒介主宰著這個世界。

我們來到大都市,每天都在為建築買單:要麼花重金去購置房屋,要麼花重金去租房;我們出去吃飯,餐館一小半的成本來源於店鋪租金;我們去商店買東西,又有不少花在店鋪裝修上;我去買星巴克,房租佔到一杯咖啡成本的三分之一。在人滿為患的城市之中,我們的所有開銷里都有一定比例是付給了租金或者建築成本,而可怕的並不是公寓或者店鋪的租金本身,而是它所佔據的高額比例和逐年飛漲的趨勢。建築租金是比稅收更重的苛捐雜稅,它在所有的商品中抽出高額的比例,最後都進入了房產擁有者的口袋之中。

當建築在社會中的重要性變得如日中天的時候,建築師與華為員工為了松山湖歐陸風格園區而吵得不可開交。

杭州,巴黎。(杭州山寨埃菲爾鐵塔被菜地包圍[2]- 中國日報網

建築學對華為歐洲風情小鎮的批判是無力的,建築學無關緊要之時,建築批判也就失去了力量。建築師是莫名其妙的建築學的主要載體,建築師與建築麻瓜之間的價值脫節比左派和右派的差別更加巨大,但是莫名其妙的建築師總可以在這其中找到一個微妙的聯繫,無論是使用風水學還是象形學,人格魅力還是詩與遠方。建築學的評價體系不僅變得詭異而且不可捉摸,建築師既可以是巫師也可以是道士,建築師的設計理念只是房地產的鍊金術。

建築學的終極形態是玻特佛里歐(portfolio)學,玻特佛里歐學的傳授方式是建築學徒制在21世紀的重新建立,它將代替建築學成為年輕建築師的主要研究方向。玻特佛里歐的輔導將代替封閉式傳銷,跨海互聯網的建立使作品集傳銷擴大到世界範圍,同時還能帶來免稅收入。一個接受作品集輔導的人將會有更大的幾率進入海外的知名學校,但是他也會有很大幾率意識到可能通過建築師工作,一輩子都很難將自己投入在作品集輔導和學費中的成本收回,但是通過輔導未來的建築留學生則有可能減少一定損失。建築留學的風潮很有效的將建築學教育轉化為經濟收入,當然最大的獲益者還是掌握話語權的西方院校。

在一個建築學的話語權越來越無足輕重的年代,曾經的建築師用烏托邦願景來表達自己的宣言,現在的建築師則用詩和遠方。用不了多久,建築師就會變成娛樂明星一般出現在真人秀節目上,《中國好建築》和《我是建築師》或許馬上就要開拍,建築學迴光返照的時刻或許就出現在建築師海選的節目現場里,然而葬送它的四位導師里,會不會有穿著一襲黑衣的明星建築師用渾厚的男中音問站在台上的你:「說說你的建築夢想?」
推薦閱讀:

3座城市,12幢建築,336個小時!一位準建築師的獨自越南建築之旅是怎樣一種體驗?
防火塗料的價格之選
一注結構複習經驗(2)—— 夢想終會照進現實
邊殺人邊藝術——被遺忘200年的惡魔天才
認養古建築是一種文物保護創新

TAG:建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