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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觀怡然 微笑向暖——讀許燕吉的《我是落花生的女兒》

達觀怡然微笑向暖

——讀許燕吉的《我是落花生的女兒》

咸紅心

如果單純讀史,容易感覺歷史太過漫長,也太繁雜,很難讀懂,讀透。而當一個人娓娓陳述其撕裂、飄搖的個人百年史時,裹挾著她的歷史顯得如此真實,讓人有如臨其境的體會。讀罷許燕吉的自傳《我是落花生的女兒》,我為洪流里如微塵般無助和渺小的個體命運唏噓,更為一個知識女性在求生慾望下的隱忍與樂觀的精神世界所敬佩。

這本書講述作者從20世紀30年代到當下的80年人生歷程。「國家幹部變成了鐵窗女囚,名家才女嫁給了白丁老農」,許燕吉的人生稱得上傳奇。正如她自己所寫的那樣:「生活在我們那個年代的人,說不清有多少人身不由己。人生被歷史的巨刃割得七零八落,如同摔碎在地上的泥娃娃,粘都粘不起來。我就是其中的一個。」

許燕吉的父親許地山是民國時期著名的小說家、散文家。今天,大部分人知曉的是他被選入小學課本的名篇——《落花生》,不僅是很多國人的文學啟蒙,也是人生啟蒙。 「不羨靚果枝頭,甘為土中一顆小花生,儘力作為『有用的人』,也很充實自信。」這是當年父親在《落花生》里所傳達的理念,也成為許燕吉的人生信念。1941年父親猝死於香港,這一年許燕吉只有8歲。不久日軍佔領香港,母親帶著許燕吉及其哥哥逃往內地,輾轉漂泊於湖南、貴州等地。新中國成立後,許燕吉考入北京農業大學畜牧系,隨後在「反右」鬥爭中被隔離審查,入獄6年。其間,孩子胎死腹中,丈夫與之離婚。1969年,她被疏散到河北一個極為艱苦的地方,後為生活所迫,嫁給陝西一位大她10歲的農民,她稱之為「老頭子」。1979年平反回到南京,成為江蘇省農科院副研究員。

羅曼·羅蘭說過:「一個人的性格決定他的際遇。如果你喜歡保持你的性格,那麼,你就無權拒絕你的際遇。」許燕吉被自己的性格所害。她心無城府,大大咧咧,幹事風風火火,加上曾經的天主教徒背景,她就茫然無知地被打成「右派」、「現行反革命」,一個一心報效祖國的大學畢業生,頓時就成了階下囚。

然而,性格也救了她。正是因為擁有開朗達觀的性格,即使精神和肉體受盡重重磨難,她也在艱難困苦中找到一條又一條活下去的路。在監獄的織布車間,她的腳癬發作,「趾間的裂口紅鮮鮮,疼得步步鑽心」,獄友們勸她哭出來疼得就輕一點,她卻給她們笑臉, 「決不為爛腳流淚」。入獄之初,許燕吉就立志學顏回「簞食瓢飲,不改其樂」,她還用牛虻的話激勵著自己:無論活著還是死去,我都是一隻快樂的大蒼蠅。曾經同學愛人的丈夫,跟她劃清界限,分道揚鑣而去。有人擔心她會想不開而輕生,許燕吉說她絕對不會為了一個男人去死,「他對我都這樣了,我再留戀他,豈不是太賤骨頭了。」

雖然有至親,但是也要相隔數十年才得一見;雖然與獄友產生了感情,但是也不能通信往來,一切哀愁只能深埋內心;明知道發黑的紅薯有毒,「5分鐘的斟酌抉擇」後也毅然吞下去,只為活命……能在那個時代倖存下來,該有多麼強大的心智,方能克服所有的溝溝坎坎?

有人問暮年的她人生哪一段時光最好,她回答,都挺好。「在監獄裡那段時光也挺好,我認識了很多人,接觸了很多我從來沒接觸過的人和事,我還幫了很多人。」 許燕吉命運多舛,可貴的是,她並沒有把痛苦變成摧殘自己的東西,相反變成了向善向上的正能量。

即使是「人生如麻花般被扭曲油炸」,但這本書的主人公幾十年不變的是清澈的眼神和明朗的笑容。6歲的小燕吉在照片中衣著精緻得體,如公主般幸福優雅;年近40歲時與老頭子的合影中,衣衫簡樸的她臉上盡顯開朗知足,毫無悲苦憂慮之態。即使平反覆職後,許燕吉對老頭子也不離不棄,她用「即使沒有愛情,也是一個契約」來形容自己特殊的婚姻,說「老頭子沒做什麼傷害我的事,十年來都和平共處,我有義務養活他」,人性的溫暖與價值取向在她身上一覽無餘。

在動蕩的歲月里,她失去了很多東西, 但始終以一種超然的襟懷,看透世間的灰暗和沉重,心懷悲憫,微笑向暖,面向陽光,給遠方若隱若現的希望塗上一層暖暖的光澤。在書的結尾,這位豁達怡然的老人從容寫道:「遺體捐獻手續已辦過,做一個高級阿Q,等待自然規律的勝利。」

沒有華麗的辭藻,更沒有過分的渲染,只有刻在心裡的回憶,而簡單的文字,卻往往有著力透紙背的能量——這本書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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