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賞析詩經《草蟲》?
《草蟲》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
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惙惙。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說。陟彼南山,言采其薇;
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譯文>
聽那蟈蟈蠷蠷叫,
看那蚱蜢蹦蹦跳。沒有見到那君子,憂思不斷真焦躁。如果我已見著他,如果我已偎著他,
我的心中愁全消。登上高高南山頭,採摘鮮嫩蕨萊葉。沒有見到那君子,
憂思不斷真凄切。如果我已見著他,如果我已偎著他,我的心中多喜悅。登上高高南山頂,採摘鮮嫩巢菜苗。沒有見到那君子,我很悲傷真煩惱。如果我已見著他,如果我已偎著他,我的心中平靜了。<賞析>
此詩是寫思婦情懷之作,所思是她鍾愛的人,至於是丈夫還是情人,可不必深究,因為這無礙我們對詩意的理解、詩情的玩味。詩首章將思婦置於秋天的背景下,頭兩句以草蟲鳴叫、阜螽相隨蹦跳起興,這是她耳聞目睹的,說是賦亦無不可。畫面之內如此,畫面之外可以猜想,她此時也許還感受到秋風的涼意,見到衰敗的秋草,枯黃的樹葉……大自然所呈露的無不是秋天的氛圍。「悲哉秋之為氣也」,秋景最易勾起離情別緒,怎奈得還有那秋蟲和鳴相隨的撩撥,詩人埋在心底的相思之情一下子被觸動了,激起了心中無限的愁思:「未見君子,憂心忡忡。」忡忡,猶沖沖,形容心緒不安。本詩構思的巧妙,就在於以下並沒有循著「憂心忡忡」寫去,而是打破了常規,完全撇開離情別緒,諸如自己孤處的凄涼、強烈的思念,竟不著一字,而卻改用擬想,假設所思者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將是如何呢?詩云,「亦既見之,亦既覯之,我心則降。」見,說的是會面;覯,《易》曰:「男女覯精,萬物化生。」故鄭箋謂「既覯」是已婚的意思,可見「覯」當指男女情事而言,譯為「偎著」是模糊意思,非直解。降,下的意思,指精神得到安慰,一切愁苦不安皆已消失。古人質直,印使是女詩人也不作掩飾。這裡以「既見」、「既覯」與「未見」相對照,情感變化鮮明,歡愉之情可掬。運用以虛襯實,較之直說如何如何痛苦,既新穎、具體,又情味更濃。
第二、三章雖是重疊,與第一章相比,不僅轉換了時空,拓寬了內容,情感也有發展。登高才能望遠,詩人「陟彼南山」,為的是贍望「君子」。然而從山顛望去,所見最顯眼的就是蕨和薇的嫩苗,詩人無聊之極,隨手無心采著。采蕨、採薇暗示經秋冬而今已是來年的春夏之交,換句話說,詩人「未見君子」不覺又多了一年,其相思之情自然也是與時俱增,「惙惙」表明心情凝重,幾至氣促;「傷悲」更是悲痛無語,無以復加。與此相應的,則是與君子「見」、「覯」的渴求也更為迫切,她的整個精神依託、全部生活慾望、唯一歡樂所在,幾乎全繫於此:「我心則說(悅)」、「我心則夷」,多麼大膽而率真的感情,感人至深。方玉潤說:「始因秋蟲以寄託,繼歷春景而憂思。既未能見,則更設為既見情形,以自慰其幽思無已之心。此善言情作也。然皆虛想,非真實覯。《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螻蛄夕鳴悲』、『明月何皎皎』等篇,皆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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