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晚報】正確,但不共情,是一種創傷!
本文發表於《北京晚報》2017年12月15日版來訪者欄目
作者:梁明霞 蔡岫
本期來訪者:叛逆的乖乖女
諮詢師:梁明霞,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心理學講師,北京大學心理學學士,理工科碩士
來訪者說 01 挨訓的童年
我今年27歲,遠離家人,在北京工作。
我的爸爸是一名農村老師,脾氣有點暴躁,動不動就會說我兩句,媽媽對我也很嚴厲,她希望我乖乖的,也按照乖乖女的標準來要求我。可是我小時候特別叛逆,慢慢的,她就管不了我了,最後乾脆讓大我6歲的姐姐管我。
我姐好像特別喜歡管我,訓起人來一套一套的。每次我做錯了事情,我姐都自己坐凳子上,讓我站著,然後開始給我講道理,一說能說好長好長時間。當時我就想,你還不如像爸爸那樣打我一頓呢,但我不敢啊,我只能乖乖地站在那裡,邊聽邊點頭。
其實她說的話我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但我必須做出一副乖乖的樣子,否則她會越說越多。
諮詢師說 01
姐姐在模仿「老師」
在許多家庭中,姐姐管妹妹,老大管老二的現象特別明顯,對於姐姐來講,對於妹妹的出生可能是帶著怨氣的,畢竟妹妹的出生搶走了她部分的愛,內心深處,她對妹妹是一種又愛又恨的情感,這時候,父母「管好妹妹」的期望或者要求又加進來,使得姐姐對妹妹的感情更加複雜。
同時,姐姐比妹妹大6歲,她對妹妹的管教更多是模仿來的,這位姐姐模仿的更多的是「老師」的角色,這和我們的教育文化也有很大的關係,在學校「老師」的角色被賦予了很多積極正向的內容,所以姐姐會很自然地模仿「老師」,
可以猜想一下,家長也會很認可這樣的模仿,尤其是個案的爸爸本身就是老師。
來訪者說 02 來,咱倆談談
越怕被姐姐說,好像越容易犯錯。
印象中好像每隔一段時間姐姐就會對我說:來,咱倆談談!一聽這話,我就想哭,我知道我又做錯事了,我又要挨訓了。其實我已經很小心了,可是在姐姐那裡我就是愛犯錯。比如說她做飯我燒火,平時媽媽做飯我燒得很好,但遇到她,不是火小了,就是火大了。經常我都是一邊哭一邊燒火,等飯做好了,我的眼淚還掛在臉上。
這時候,爸爸就會說:「怎麼一吃飯就哭,不許哭。」爸爸雖然脾氣暴躁,但平時對我還是挺好的,這個時候我多希望他能問問我,然而他沒有。於是我就更委屈了,眼淚嘩嘩地往下掉,然後,我就被趕到牆角中自個吃,現在想想還是挺可憐的。
其實哭著吃飯能吃多少呢?小學的時候我一直是一副臉色蠟黃,乾瘦乾瘦,營養不良的模樣。
諮詢師說 02
無處尋求懷抱
可以感受到,來訪者對於自己情緒不能很好地表達。
哭是一個孩子最原始的解決焦慮的方法,也是一個很好的宣洩通道,這個時候,如果媽媽能抱抱孩子,哄哄孩子,她的情緒就能很快地過去。
同時,這一過程也是教孩子建立親密關係的過程,讓孩子知道難過的時候可以去尋求幫助,尋求懷抱來代替哭泣。
但很遺憾,這位來訪者更多學到的是一個人面對自己的難過和悲傷。同時,爸爸的做法也促成了來訪者壓抑的防禦機制開始建立。
來訪者說 03 聽姐姐話的乖乖女
我這麼說似乎對我姐不太公平,其實她對我有很多幫助,尤其是在學業上。
我小學升初中的時候,姐姐在重點中學上高二,當時她的班主任恰巧是學校教導主任,然後她就向自己的班主任說:「我有個妹妹想來咱們學校讀書,她學習特別好……」其實現在想想還很難相信,一個高二的學生為了自己的妹妹去找校領導。具體的細節我沒問過,反正經過一番折騰,最後這事居然成了,我如姐姐的願進了這家重點中學。
其實當時我特別不願意去,因為我熟悉的老師和同學都在另外一所學校,但沒辦法,我是乖乖女啊,是聽「姐姐」話的乖乖女。
諮詢師說 03
姐姐的誇大性自體
可以看到家庭的錯位,姐姐「小大人」的模式繼續延續。
大膽假設一下,這個姐姐在現實中可能承擔了許多她原本不需要承擔的責任和角色,為什麼會承擔這些,她在證明自己的能力。
為什麼要證明,因為她想要父母的關注,從自體心理學的角度來講,她最初的誇大自體和理想化父母部分可能都是缺失的,尤其是誇大自體的鏡映性需要沒有得到很好地滿足,妹妹的乖和聽話表面來看滿足了姐姐的好表現性,實則是滿足了姐姐的誇大性自體。
來訪者說 04 天天向上
之後,我的學霸生涯開始,姐姐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一次「來,我們談談!」談話的內容我到現在還能背下來:「你知道你進這所學校有多不容易嗎?你一定要好好念書,你看爸爸媽媽那麼辛苦,掙這點錢還要供咱們姊妹三個讀書,你再不好好讀書,對得起他們嗎?」
為了能減少「我們談談」的概率,我一直按照姐姐的要求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著。現在的學生都會上很多很多輔導班,我特別同情他們,因為我也是這麼類似情況過來的。
我姐上了大學之後(當時我上初中),會每月給我抱回來一沓參考書,並規定我什麼時候完成,所以,我在學校之外還要做大量的功課。這樣的教導和訓練一直持續到我高中畢業,然後順利地考取了北京的高校。
還記得報考志願的時候,我清一色填外地,我想離開家,離開管我的爸爸媽媽,尤其是姐姐。
對了,我的姐姐後來成了律師,這符合她的性格。
諮詢師說 04
正確,但不共情
其實我們選擇的職業和我們的行為模式之間有很大的相關性,這位姐姐的職業最有可能的是老師,律師其實和老師是類似的。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姐姐那一套談話的內容,這話很像是父母說給孩子聽的,這個時候的姐姐說的話不再像小時候是一種模仿,更多的是一種內化,也就是這個觀點在姐姐的頭腦中已經成了她自己的一部分,她希望妹妹也能這麼想,只是以妹妹當時的年齡她可能沒有辦法內化。
雖然妹妹知道姐姐說的可能是對的,道理上能接受,情感上不能接受,就是妹妹當時最大的困惑。也就是說她說得都對,但沒有和妹妹共情。也就是說,雖然正確,但不共情,也是一種創傷!
來訪者說 05 依然很難親近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和姐姐的關係也在發生著變化,獨立後的我根本不再聽她的話,她還是很能說,但我已經不再乖乖地站在那裡了,我會用最少的話讓她生氣,致使她不再搭理我。
我也避免和她一起做事,但內心深處,我挺遺憾的,我和姐姐真的很難做到親近,而且我也很困惑,為什麼會成為今天這個樣子。
為了搞明白這些,我開始接觸心理諮詢。
諮詢師說 05
妹妹的自體長大了
妹妹離開了曾經的環境,自己的自體也在慢慢地長大,她不需要那個防禦機制了,但這時候和姐姐的關係開始出現了問題。
對於姐姐來講,乖乖女的妹妹持續了十幾年,這個獨立的妹妹對於她來講,不但陌生,而且似乎否定了自己曾經的好表現性,這個妹妹是我一手打造出來的,她不乖了,說明我不好了,姐姐可能會堅持自己的模式,但妹妹長大了就不會選擇回去,長大是一種本能。
這樣的不對等一定會影響兩個人的關係。
尾聲 建議小貼士
一個孩子的長大需要一個共情的環境,所謂共情是指養育者能關注到孩子的情緒,能感同身受的理解她。但在來訪者的成長中,姐姐以一個「小老師」的身份出現,模仿的背後是對正確與錯誤的過分強調,來訪者長期處在這樣「正確,但不共情」的環境中,體驗到的是一種創傷。
來訪者可能正是現在很多家庭中的孩子,媽媽、爸爸擔任著老師的身份,用對錯來嚴格要求孩子不要輸在起跑線上,這樣的環境給到孩子的亦是一種創傷,所以在家裡讓爸爸成為爸爸、媽媽成為媽媽,孩子就有了一個良好的自體成長空間,在這個空間里孩子可以成長成她自己,而不是別的什麼人。
這樣的思路也是諮詢室里的心理諮詢師在做的,諮詢師創造一個共情的環境,在這個環境中強調情緒的表達和情感的關注,不再去在乎正確與錯誤,讓來訪者在這樣的環境中重新成長為她自己。
附:
—The End—
—「《北京晚報》來訪者」創辦者簡介—
梁明霞/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心理學講師
北京大學心理學學士,理工科碩士熱愛心理學,喜歡精神分析正在以「不含誘惑的深情,不帶敵意的堅決」走在心理諮詢的路上……公眾號:梁明霞與精神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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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原文:【北京晚報】正確,但不共情,是一種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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