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植槐後不栽柳,老宅不種鬼拍手,不然會出事的,你知道嗎?
我們那兒是個很傳統的小村子,一直都有個說法叫「前不植槐後不栽柳,老宅不種鬼拍手」。 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說陽宅前面不能種槐樹,因為槐樹容易宿陰,對主不利。而柳樹這東西陰氣重,做棺材的木頭又大都是柳木,所以宅子後面種柳樹意味著短命,大不吉。 至於鬼拍手就是楊樹,因為楊樹葉子長得很像鬼手,晚上一颳風就嘩啦嘩啦的。那個動靜,人聽了發毛,鬼聽了鬧宅。所以老宅子里里最忌諱有楊樹。 但是有一種地方除外,那就是廟。廟這地方很邪門,它就講究庭前古槐庭後柳,這樣香火才旺盛。 我們村子邊兒有一座娘娘廟,娘娘廟的後面就有一棵歪脖子老柳樹。 那棵歪脖樹已經有些年頭兒了,連我爺活著的時候都說不清,那東西到底多少年了。 我記得小時候在歪脖樹下玩兒的時候,被一隻腳踩到了腦袋。我抬頭一看,正好就看到一個女的掛在歪脖樹上,慘白慘白的臉盯著我,差點兒就把我嚇死。 我媽知道了這事也嚇得夠嗆,她跟我說讓我再也不要到那個地方去了。後來我才知道,以前那棵歪脖樹上弔死過一個女的。 這事給我童年留下了不小的陰影,以至於我後來真的就再沒敢去過那地方。 但是在我十五歲那年,我到底還是沒能躲過去。 我記得那年是閏年,風調雨順的,但是地里的莊稼就是不結籽粒兒,聽說好像是犯了一種叫地煞的東西。 我們村裡的人都為這個著急,可是又沒什麼辦法,後來聽到村裡的一個神婆攛掇,要給娘娘廟獻童男童女。 那一次我被選上了當童男,把我嚇得夠嗆,以為他們要宰了我。後來我媽告訴我說,其實就是扮上童子相,然後坐在蓮花座上被人抬著就行。 可是我媽沒告訴我,扮童男童女,那是要在娘娘廟過夜的。 那天我臉上被塗了很重的粉,然後和一個叫小英的女孩,被抬著就去了娘娘廟。 獻祭的儀式很隆重,來的人都排成了一條長龍,人人手裡都捧著一把香,香煙燎起來,把娘娘廟周圍的整個小樹林弄得跟起了霧一樣,兩三米外都看不見人。 娘娘廟雖然是一座廟,但是其實很小,也就大概四五平米那麼大,有一個成年人那麼高,裡面放著一座娘娘像。 但是廟的門很矮,所以你要透過廟門,只能看到神像的一半兒,娘娘像的上半身全都隱藏在了廟裡面。 老人們說這是有講究的,娘娘的臉不是凡人可以看的。但是也有人說,娘娘像其實長得挺猙獰的,怕嚇到人,所以不讓看。 但甭管哪一種說法是真的,我們這兒的人對娘娘廟都有一種發自心底的畏懼。 自打被扮成童男放在娘娘廟門口之後,我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老覺著有一道陰森森目光在我背後盯著,盯得我渾身都有點兒發毛。 這種感覺讓我想起了那年被人踩的情形,於是就不自覺地抬頭朝歪脖樹上看去。 但是那時候煙熏得厲害,歪脖樹完全被籠罩在了裡面,什麼都看不到。 我咽了一口吐沫,心說等下離開這兒就好了。 祭祀的儀式很複雜,神婆殺了幾隻公雞,放了滿滿一碗的血,然後把沿著娘娘廟,把血灑出一個圈兒來,我和小英都被圈在了裡面。 最後,她用手指頭把剩下的血,全都抹開了紙人紙馬的額頭上。 那些紙人被風吹的搖搖晃晃的,本來就挺滲人的,現在臉上一抹血,我頓時就感覺渾身一凜,彷彿周圍空氣的溫度,都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我看小英也打了個寒顫,於是就問她怎麼了,她跟我說冷。 就在我們兩個說話的時候,神婆一把火就把那些紙人紙馬全都點著了,火苗騰起,頓時就把那一張張詭異的臉全都包裹在了裡面。 獻祭的儀式結束之後,人們把手裡的香全都插在了娘娘廟的前面,然後一個個的全都離開了。 等人滿散得差不多的時候,我也打算走。 誰知這個時候就被神婆給攔住了,她告訴我說,獻祭的童男童女要在這兒待著一整夜,不然會出事的。 開始我不聽,吵著要回家,結果神婆嚇唬我說,我要是不聽話,就把我掛到那棵歪脖樹上。 我想起歪脖樹上掛著的那個女人,嚇得再也不敢說話了。小英是個女孩子,也沒敢說什麼。 獻祭的人們漸漸離開,到了晚上的時候,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夜色逐漸暗淡下來,娘娘廟周圍樹影幢幢的,晃得我心裡直發毛。 小英嚇得夠嗆,跟我說她害怕,我說我也害怕,要不我們現在偷偷跑回去吧。 可是小英表示不敢,她說她爸說了,今天什麼事都得聽神婆的,不然回去會挨揍的。 於是我們兩個誰都沒敢走。 晚上小樹林里死靜死靜的,除了我和小英的喘氣聲之外,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夜風刮起來,那些燒的只剩下空架子的紙人晃來晃去的,看的我頭皮都炸了。 我嚇得渾身直哆嗦,這時候小英忽然告訴我說,她尿急。 我看了看四周黑乎乎的,也不敢動,於是就跟她說,你就在這裡解決吧。 小英說不行,女孩子尿尿是不能讓別人看的。 然後我說你可以找遠一點兒的地方,但是她說她害怕。 我掃了掃周圍,就跟她說,你到娘娘廟的後面去尿吧,那地方離得近,我也看不見。 小英答應了,但是要讓我一直跟她說話,這樣她才不會害怕。 她轉身去了娘娘廟的後面,我就有一句沒一句的跟她聊天。開始的時候,她還跟我說話,後來就沒什麼聲音了。 我以為她不好意思了,於是就閉上了嘴。 可是等了老半天,我也沒見小英回來,於是就問她尿完了沒有。 誰知道喊了半天,居然一點兒迴音都沒有。 我一下子就慌了神兒了,於是就想去廟後找她。可是我往後面看了一眼,就不敢走了。 因為廟後面就是那那棵歪脖樹,我想那年在歪脖樹上看到的那個白臉女人,身上頓時就起了一層的白毛汗。 我不敢過去,就喊小英趕緊出來,叫她不要嚇我。 可是回答我的除了嘩啦啦的樹葉聲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心裡毛的不行,拔腿就想跑。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就聽到廟後面傳來了嗯嗯聲,那個動靜明顯是小英的。 我提到嗓子眼兒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來,問她怎麼半天都不搭理我。 我一邊說一邊往那邊兒走,也不顧她害羞不害羞了。 可是等我走到廟後面,一下子就愣住了。那地方空空蕩蕩的,連個毛影都沒有。 我就覺得腦袋嗡的一下,頭頓時就大了。 小英不見了!那我剛才聽到的是誰的聲音! 我大喊著叫小英趕緊出來,我不跟她玩兒了。當時我嚇得,聲音都帶了哭腔兒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就聽到身後面有聲音。我嚇得頭皮一炸,猛一回頭看,就看到小英正站在我的後面。 我咽了口吐沫,問她剛才幹嘛不出聲,都快把我給嚇死了。 小英說她剛才沒聽到我的喊聲。 我也沒工夫跟她計較這麼多了,於是就跟她說,這地方太嚇人了,我們不待了,讓她趕緊跟我回家。 說完我就走,可是走了兩步,就發現小英壓根就沒跟上來。 我回頭去看,驚訝的發現,小英還站在剛才那個地方沒動。 我問她幹嘛不走,小英沖我一招手,說:李飛,你過來。 我不知道她要幹什麼,於是就往她那邊兒走。可是走了沒兩步,我就不敢動了,因為小英的後面就是那棵歪脖樹。 自打那年看到那個白臉的女人,我就對這棵樹有了心理陰影,死活不敢靠近它。 於是我跟小英說:別鬧,趕緊跟我回家。 小英依然不動,還是讓我過去。 她越是這樣,我心裡就越沒底。我又往前走了一步,就發現此時的小英好像有點兒不大對頭,因為她的臉太白了。 村裡的娃不比城裡孩子,整天野跑,曬得黢黑。可是對面小英的那張臉,白得讓人心裡直發毛。 我嚇得心裡突突直跳,本能地向後退。 等我退到一定距離的時候,視角開始變大,我就看到在小英的腦袋上面,好像還掛著一個什麼東西。 我下意識地抬頭往上看,可是就這一眼,把我嚇得魂兒都差點兒飛了。 就在我腦袋上面,那棵歪脖樹上,一個白色的人影掛在上面,晃里晃蕩的。 那個人影,就是我以前見到的那個白衣服的女人!
我嚇得頭皮都炸了,轉身就往回跑。等我到家的時候,嗓子哭得都變了調了。 我媽嚇一跳,問我怎麼了,我說我又看見歪脖樹上的那個女人了,然後就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她。 她聽我講完頓時就慌得不行,問我小英呢。 我說小英被那個白臉女人給勾走了,我媽嚇壞了,趕緊拉著我就去了小英家報信。 到那兒之後我把今天晚上的事情一說,可是小英她爸根本就不信,他說所有的事情都是神婆安排好的,肯定不會出事。 我急的直跳腳,可是他死活就是不聽。 後來我們找來了神婆,神婆一聽我說半夜自己跑回了家,也驚的夠嗆。 她告訴我說,獻祭的童男童女一定到待到天亮,不然會出事的。 我跟她解釋說,已經出事了,小英可能已經被那個弔死鬼一樣的女人給帶走了。 小英她爸一聽說自己女兒真的出事了,就說肯定是我不聽話跑回來,連累了他女兒,上來就扇了我一巴掌。 我被扇得生疼,就跟他說那個白臉女人不是我招來的,可是他根本就不信,還警告我說要是小英出了事,一定會收拾我。 於是我們幾個急匆匆地趕到了娘娘廟,可是到那兒之後,也沒找到小英。 我們連娘娘廟的裡面都翻遍了,可是就是找不到小英的蹤跡。 我怯生生地跟他們說,小英會不會被那個弔死鬼女人吊到樹上去了。 可是我的話還沒說完,小英她爸就掐著我的脖子說,我要把他女兒咒死了,他就弄死我。 我被掐得,都喘不過起來了。我媽發了瘋似的咬他的胳膊,這才把我從他手裡搶了回來。 後來她跟我說,讓我先回家,他們幾個大人去找小英。 臨走的時候,神婆偷偷告訴我,讓我回家之後一定要把門關緊,無論是誰叫門,都不讓我開。 我說如果是我媽呢,神婆跟我說,我媽今晚不太可能回去,她讓我聽她的話就行。 我一個人惴惴不安的就回了家,心裏面充滿了愧疚和不安。 回頭後我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覺得一切都賴我,要不是我嚇破了膽,自己一個人跑回了家,可能小英就不會有事了。 那一晚上,我在哭聲和懊悔中慢慢兒地就睡著了。 睡到半夜的時候,我就發現有人在窗戶外面喊我的名字。 一開始我還以為我媽回來了。可是等我細聽聲音的時候就發現不是。 窗戶外的那個聲音很輕,好像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瞬間的驚怔之後,我腦子裡電光一閃,忽然就知道那個聲音是誰。 是小英! 此刻在窗戶外面喊我名字的那個聲音,就是小英的。 我一骨碌就從床上爬了起來,隔著窗戶問她是不是小英。 那人嗯了一聲說是,然後就讓我給她開窗戶。 我大喜過望,打開窗戶之後,就看到一臉慘白的小英,正在沖著我笑。 她那個笑容有點兒詭異,有點兒陰森,我嚇得夠嗆。但是眼見著小英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我還是挺開心的。 我問她剛才是怎麼回事,小英告訴我說她也不知道,她就是想喊我過去,結果我就嚇跑了。 她見我跑,也嚇壞了,於是就也跟著跑,後來才發現跑錯方向了。 我恍然大悟,難怪剛才我們怎麼找都找不到她,於是我就讓她趕緊回家。 小英說她不想回家,就想跟我在一起。 我聽了羞得滿臉通紅,就告訴她,我再也不丟下她一個人跑了。 小英很高興,問我願不願意娶她做新媳婦。我激動得心裡怦怦亂跳,過了好半天才說願意。 然後小英笑得更開心了,但是不知怎的,我就覺得她臉上的笑看起來非常的彆扭。 小英跟我說,既然我願意娶她做媳婦了,就讓我背她進我們家門。我讓她自己從窗戶里鑽進來,可是她說自己進不來。 於是我跳出了窗戶,一下子就把小英背了起來。 說來奇怪,小英雖然是個小姑娘家,但是畢竟是十五六歲的人了,我背她在身上,居然一點兒重量都沒有,感覺就跟假的一樣。 我沒想那麼多,就想把她從窗戶里送進去。 可是沒想到,自從背起小英來之後,我忽然就感覺自己的身體也很輕,飄飄忽忽的。 我下意識地低頭一看,就發現自己腳底下已經懸空了。 我嚇了一跳,就問小英這是怎麼回事。 小英在我背上沒說話,但是我感覺我背上有一股力量正在往上拉,就是這股力量把我從地面上拉起來的。 我大叫救命,可是小英好像完全沒把我的話當回事,也就一會兒的工夫,我們兩個就飛上了房頂上。 我嚇得腿肚子都軟了,頓時就覺得小英那張慘白的臉,越看越恐怖。 最後小英笑嘻嘻地跟我說,她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問我要是不願意,現在就可以跳下去。 我說我不敢,她說我是慫包,要想娶她,就得從這兒跳下去。 我從房頂上往下了了一眼,頓時就咽了口吐沫。其實農村的房頂並沒有多高,可是不知怎麼的,我就覺得自己好像是站在了萬丈懸崖上,只要跳下去,可能就沒命了。 小英還是不斷慫恿讓我往下跳,可我死活不肯。她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都快跟死人一個顏色了。 我嚇得夠嗆,就讓小英從我背上下來,可是我喊了半天,她都沒回答我。 我覺得奇怪,於是就回頭去看。 這一看不要緊,頓時就嚇得我魂兒都快飛了。 在我背上的壓根就不是小英,而是那個弔死鬼一樣的白臉女人呢。 她那張臉幾乎都貼到了我的面前,慘白慘白的,一下子嚇得我寒毛都豎起來了。 我拚命的想把她從背上甩下來,可是根本就沒用,那個白臉女人就好像沾在了我的背上一樣,甩不開。 緊接著她的手就掐在了我的脖子里,同時嘴裡發出像蛇一樣的嘶嘶聲:你不跳,我就掐死你! 我嚇得全身的毛都炸了,頓時就覺得脖子里發緊,一種帶有恐慌的窒息感,一下子就湧上了我的腦子。 就在我覺得快被她掐死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了一聲響亮的雞叫聲。 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白臉女人消失了,窒息感也消失了。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了,而且我始終都待在房間里,壓根就沒出去過。 只不過那扇原本被我關的緊緊的窗戶,卻真的敞開了。 可是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從我這個角度看上去,竟然是在俯視窗戶,感覺我自己正站在高處一樣。 我下意識地低頭去看,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此刻我的腳下赫然是一個紙人,那個紙人雙手拖著我的腳,感覺好像正在向上舉,而那他一張臉正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嚇得頭皮都麻了,一腳就把那個紙人踢開了。 我以為這下子自己肯定會掉在地上,可是沒想到的是,我只微微往下墜了一下,緊接著脖子里一緊,瞬間就被什麼東西給勒住了。 這一下子來的太突然了,我差點兒就被勒死了過去。 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吊在房樑上的一個繩套給勒住了。 眼見就要被活活勒死過去了,我手舞足蹈的去抓脖子上的繩子。可是此刻繩子已經被勒進了肉里,根本就抓不出來。 就在我覺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房間的門忽然被撞開了,緊接著我媽就沖了進來。 她見我吊在房樑上,頓時就嚇了一跳,趕緊我把從上面摘了下來。 我媽都給嚇哭了,說小英的失蹤又不是我的錯,我幹嘛這麼傻想不開。 我驚魂未定,告訴她我不是自己上去的,是被地上那個紙人舉上去的。 可是我媽壓根就不信。 我緩過勁兒來,就問她小英找到了嗎。 我媽告訴我說沒有,我走之後,他們翻遍了整個小林子,可就是沒有小英的蹤跡。 於是我把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說了出來,並且告訴她,我覺得小英可能已經被那個弔死鬼的女人給拖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我媽跟我說,這話要爛在肚子里,不能出去亂說,於是我就答應了她。 小英失蹤的事情很快就驚動了整個村子,全村老少整整找了一天,可是還是沒有找到小英的影子,大家基本上都放棄了。 小英她爸也絕望了,好幾次來我家鬧,吵著要讓我給小英償命。 我告訴他這事兒又不能賴我,要找你去找神婆啊,獻祭是她安排的,也是她非讓我們在那兒待到晚上的。 可是小英她爸好像很忌諱神婆,儘管來我們家鬧了好幾次,可是一回都沒敢去找過神婆。 其實我心裡也很愧疚,覺得小英出事有我很大的責任。所以那一天大人們在找,我也沒閑著,每隔幾個小時,我就會跑到娘娘廟附近去看一下,希望能找到小英。 但是我再也不敢靠近那棵邪門的歪脖樹了,就是遠遠地看一眼就走。 那天晚上擦黑前,我又去了一趟娘娘廟,我圍著小樹林轉了一大圈兒,也沒想到小英的蹤跡。 眼見天已經黑了下來,就在我轉身要走的時候,我忽然就聽到了身後有人叫我的名字:李飛! 那個聲音明顯就是小英的,我嚇了一跳,以為小英真的回來了,於是轉身就看。 可是身後黑乎乎的,什麼都沒有。 沒有人,那剛才喊我的是誰?我心裡頓時就毛的不行,顫著音兒問是小英嗎。 可是沒有人回答我,小樹林里只有楊樹葉子嘩啦啦的響聲。我想起楊樹葉子鬼拍手的說法,頓時就嚇得我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難道剛才喊我的不是人,而是小英的鬼魂?想到這兒,我頭皮就是一麻。 這地方我再也不敢待下去了,於是轉身就跑。直到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抬頭往前一看,就驚愕的發現,就在我前面十幾米的地方,就是娘娘廟。 我跑了這麼半天,居然又跑回來了! 我就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當時就給嚇蒙了。 於是我轉身還想跑,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個人喊我的名字:李飛。 我下意識地一回頭,就看到娘娘廟前面好像站著一個人影。那個人影飄飄忽忽的,也看不清楚。 就這一眼,我嚇得魂兒都快飛了,再也不敢往後看了,於是撒腿就跑。 自從我看到那個黑影以後,我身後喊我名字的那個聲音,就始終回蕩在我耳朵邊兒上。 那個感覺就像是有人一直貼在我耳朵邊兒上叫我名字一樣。 我差點兒就被那種感覺給逼瘋了,最後實在受不了了,於是一轉身,沖著後面大喊:別跟著我,求你別跟著我! 當時我喊的時候,都已經哭得不行了。可是奇怪的是,等我喊完之後,那個聲音果然就消失不見了。 我心裡一安,扭頭趕緊再跑。 就在這個時候,我就覺得兩把膀子上忽然就沉,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壓了一下一樣。 我以為有什麼東西跳到了我背上,嚇了一跳,可是回頭看的時候,我背上什麼都沒有。 於是我沒敢停留,趕緊就往家跑。 這一路上我心驚膽戰的,真怕跑到最後,還是會回到娘娘廟那兒。 不過讓我慶幸的是,這次什麼意外都沒發生。等我看到我家大門的時候,懸在嗓子眼兒的那顆心一下子就落了回去。 我推門就進,我媽看到我回來,就問我:大晚上的你去哪兒了——
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給噎住了。 然後我就看到我媽抄起擀麵杖來,沖我就做了一個防禦的姿勢。同時我在她的眼睛裡,看到了一抹畏懼的神色。 我驚的一跳,問我媽這是要幹嘛。 我媽怯生生地問我:你是不是我兒子? 我回答說:當然是了。 說完就往前邁了一步,我媽嚇得一哆嗦,連忙就往後退了一步。 這時候我就發現,我媽的眼睛其實始終都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的後面。 我一下子就意識到,我後面可能有什麼東西,於是我轉頭去看,可是什麼都沒有。 我問我媽怎麼回事,我媽做了個手勢,示意我摸摸自己的背上。 我下意識地朝後腦勺上一摸,一下子就摸到了一個人腦袋。 頓時我就給嚇得渾身發涼,差點兒一下子就死過去。難道我背上始終背著一個人,可是為什麼我始終就沒有發現了。 而且那種硬梆梆的手感告訴我,那絕對不會是個真人。 我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好像是本能地把那個腦袋往前一掰,然後我就聽到咔嚓一聲,隨即我就看到了一幕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情形: 我的手裡赫然捧著一個人腦袋!一個紙人的腦袋!我嚇呆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背了一個紙人回來! 看著那個紙人頭,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甚至都忘了把那東西扔掉了。 這個時候我媽一下子就沖了過來,掄起擀麵杖就朝我背後砸了下來。 我當時正處在一種極度驚駭的狀態,甚至都沒躲一下。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就看到在我身後的地面上,已經躺了一個沒有腦袋的紙人。而我媽正在舉起擀麵杖,瘋狂地朝那東西砸,直到把那東西砸得稀巴爛,這才停下來。 這時候我已經回過神兒來,趕緊就把手裡的那個腦袋給扔了出去。 當時我都快給下嚇哭了,我媽問我是怎麼回事,我告訴她我也不知道。 這個時候,我忽然就想起了在小樹林里的經歷。當時我就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在了我身上,沒想到居然會是個紙人。 難道真的是活見鬼了?於是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訴了我媽。 我媽嚇得嘴裡直念阿彌陀佛,隨後她就進屋點了一炷香,要給家裡供奉的菩薩上香。 誰知道那柱香剛插進香爐里,咔嚓一下居然斷了。 我媽也嚇了一跳,於是就又換了一炷香,可是香插進香爐里之後,還是斷了。 菩薩不接我們的香! 這下子別說我媽,就連我也意識到,事情可能要糟。 我問我媽這下子該怎麼辦,我媽急得在屋子裡直轉圈。轉了一會兒,她忽然就停了下來,告訴我她有辦法了,然後就拉著我出了門。 一開始我還想問她要帶我去哪裡,可是很快,我就知道了,因為我們走的那條小路很特殊,它只通往一個地方,那就是神婆的家。 我們沿著曲折的小路,走了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就看到一座高腳小樓,這就是神婆住的地方。 在我們村子裡,神婆這座高教小樓,絕對是禁地,都說這地方邪門,所以一般要是沒必要,誰也不敢往這地方湊。 可是要是碰到什麼解釋不了的事情,或者有什麼醫院治不了的「虛病」,就會請她出手幫忙。 進到高腳小樓裡面,我立即就產生了一種麻森森的感覺。 這地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常年沒人住一樣,泛著一股子陰森森的霉味。 我走在裡面,渾身直哆嗦。我看我媽的樣子,她也怕,但是為了救我,她好像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高腳樓里黑漆漆的,一點兒光都沒有,我媽喊了半天,才聽到神婆那個陰森森的聲音:到這兒來,我在這呢。 我們走到聲音傳過來的那個房間,進門的時候,剛好就看到神婆正在點一點煤油燈。 我一愣,心說難道我們來之前,她都是不用燈的嗎。 神婆看到我盯著煤油燈發愣,就嘿嘿一笑,然後問我們有什麼事。 我媽想替我說,可是被神婆給攔住,她告訴我媽說,必須讓我自己講,而且還把我媽支了出去。 這下子房間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我就把今天晚上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了她,就連獻祭那天晚上的所有事情也都講了出來。 神婆聽完,臉上一點兒驚訝的神色都沒有,就好像這些詭異的事情她都知道一樣。 等我說完,神婆就告訴我說,我那天沒能在娘娘廟待一整晚,所以已經惹惱了廟裡供奉的娘娘,她發怒了,攝走了小英,現在又來找我了。 我反駁說不是那麼回事,那天是小英先出的事,然後我才跑的。而且小英的失蹤也跟娘娘廟沒什麼關係,她是被歪脖樹上吊著的那個白臉女人給弄走的。 神婆沖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很詭異地沖我笑了笑。 我嚇得連忙後退了一步,差一點兒就想從房間里衝出去了。 神婆再沒跟我說什麼,就把我媽從外面叫了進來,然後告訴她說,今天晚上我背上的那個紙人,是廟裡的娘娘派來的,是要抓我的魂兒。 我媽聽了嚇壞了,就問她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解決這事。 神婆告訴她說有,得活葬。 活葬就是在人活著的時候舉行葬禮,然後用這種法子騙鬼。這種法子以往我見過,村裡的老人在過七十三和八十四兩個劫年的時候,有人會用,據說可以騙過閻王。 活葬的時候,要把活人真的裝進棺材裡。當時我看到就覺得這種法子挺嚇人的,這要是沒人去開棺材,裡面的人根本就出不來。 可是沒想到,有一天著法子會用到我身上。 神婆讓我們回去就準備,明天晚上就舉行活葬。 回去的路上,我告訴我媽說,這個老婆子神叨叨的很邪門,不太可信。 我媽讓我別胡說,這幾年村子裡有什麼邪門的事情,都是神婆給解決的,只要按她說的辦,就一定沒錯。 可是我還是覺得神婆有點兒問題,但是我媽不聽,我就沒再說。 當天晚上回去,我們就按照神婆教給的法子,在房子的周圍撒了一圈兒香灰,她說這樣可以阻擋那些髒東西進我們家。 那一晚上,我媽基本就沒怎麼睡,一直在張羅著明天活葬時要用的東西。 第二天不到中午的時候,就有人從外面給我家送來了一口棺材。 棺材這東西,不是大黑色,就是那種豬血紅。可是這一具特殊,居然是深藍色的,很像是死人穿的那種壽衣的顏色。 我看得直扎眼,就問為什麼要用藍色,送棺材的人說這是神婆特意定做的,至於為什麼要塗深藍色,他們也不知道。 我心裡直犯嘀咕,覺得這事越來越詭異了,於是就進屋想跟我媽商量,活葬這事要不要再商量商量,因為我始終覺得有點兒不大靠譜。 誰知道我推門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幕景象,我媽和神婆正在那裡咬耳朵,好像在商量什麼挺隱秘的話題。 見我進來,她們兩個人同時住了嘴。我媽沖我笑了笑,但是她那個笑明顯很不自然。 我一下子就感覺到,她一定是有什麼事在瞞著我,於是等神婆出去之後,我就問她怎麼回事。 我媽開始還假裝沒有,後來被我問毛了,就沖我吼,讓我只管聽話就行,其他的事都不要問。 後來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就告訴我媽活葬這事不能幹。可是我媽根本就不聽,她告訴我說她不會害我,讓我一定要聽話。 到晚上六點多鐘的時候,天就已經黑了下來。我不情願地躺進棺材裡,眼睜睜看著他們把棺材板蓋上。 棺材裡面頓時就陷進了一片漆黑當中,那一瞬間,我甚至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滯澀了,就感覺有點兒喘不過氣來。 人躺在棺材裡有一種很特殊的恐懼感,我被這種恐懼感壓得都快要窒息了。 可是不知怎麼回事,我越是恐懼就越覺得兩隻眼皮發沉,有點兒睜不開的樣子。我想張開嘴呼叫,可是嘴唇好像黏住了一樣,死活就是分不開。 我心裡一下子就變得極度恐慌起來,而且在那種壓抑的恐慌中,我就覺得越來越困,最後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等我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但是我覺得自己的肚子餓的咕咕直叫,憑直覺至少有七八個小時了。 按照我們之前商量好的,只要我在棺材裡待過了半夜十二點,活葬就算成功,就會打開棺材,把我從裡面放出來。 可是現在顯然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了,而外面依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我心裡一慌,就開始正掙扎。 這一掙扎就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手腳竟然全都被捆了起來,就連嘴巴也被膠帶給封住了。 這一下子,我心裡頓時就毛了。 我拚命地拿頭撞擊著棺材板,想要驚動外面的人,想讓他們打開棺材把我救出去。 可是這根本就無濟於事,漆黑壓抑的棺材裡面,除了我的啜泣聲之外,一點兒其他動靜都沒有。 我撞得頭昏眼花,差一點兒就要暈死過去了。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就聽到外面依稀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有人來了! 我心裡一下子興奮起來,拚命地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外面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我甚至都能感受到靠近棺材的動作。 很快,我就感覺到了棺材的晃動。 他們正在打開棺材! 我激動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了,可是就在下一刻,我沒有看到預想中的棺材被打開的情形,而是聽到了砰砰砰的砸棺材的聲音。 我詫異了一下,也就短短几秒鐘的驚愕,隨後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他們不是在砸棺材,而是在砸釘子。他們是在給棺材板釘釘子。 剛才那個聲音,是砸棺材釘的聲音! 不用任何人告訴我,我也知道砸棺材釘意味著什麼。 他們要把棺材封起來! 這些人壓根就不是想把我救出去,而是想把我徹底封死在裡面。 一瞬間,這個想法就像是一根刺一樣扎進我心裡。 那種絕望的恐懼感,差點兒就把我給嚇死。我瘋狂地用腦袋去砸棺材板,可是根本就不管用。我弄出的這點兒動靜,全都淹沒在了砸棺材釘的聲音裡面。 最後我撞得頭昏眼花,差點兒就昏死了過去,腦袋再也抬不起來了,而外面砸釘子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之後我忽然就感覺到一陣子搖晃,憑感覺我知道,棺材一定是被人給抬了起來。 他們要幹什麼,難道這是要到墳地把我埋了嗎!難道活葬就要變成真葬了嗎! 我嚇的魂兒都快飛走了。 在那種絕望的恐懼當中,我整個人都快崩潰了。也不知道過了過久,棺材的搖晃終於停了下來。等我從絕望中醒過神兒來的時候,就聽到周圍死一樣的寂靜,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一丁點兒的聲音。 我一下子就慌了神兒了,心想難道我已經被埋進來墳里了嗎。 沒有人回答我這個問題,我能感覺到的只有恐懼,絕望的潮水把我徹底淹沒在了黑暗裡。 棺材裡死一樣的靜,強烈的求生欲支撐著我最後一絲理智。 我開始勸自己千萬不要慌,我媽一定回來救我的。 慢慢的黑暗把我逼得越來越焦躁,我都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可是依然沒有有人要來救我的跡象。 我以為我媽要找到我需要時間,可是在漫長的等待當中,我的腦子裡忽然就閃過了一幕景象,就是在活葬之前,神婆和我媽躲在房間里說悄悄話的情形。 她們兩個到底在說什麼,又為什麼要躲著我! 一瞬間,我的腦袋裡忽然就湧上一個念頭來:這一切會不會是她們早就計劃好的!活葬壓根就是個陰謀! 想到這兒,我渾身就像過電一樣地顫抖起來。 我忽然就意識到,我被封進棺材裡可能是故意的,沒有人會來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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