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若干種形態——《Memorias Del Subdesarrollo》
記憶的若干「詞形態」
首先需要表達的是,這樣一部完全關於回憶的電影,片名的翻譯卻異常困難,豆瓣採用的譯名為《關於不發達的回憶》。
常見的表達記憶的英文詞語有以下幾個:
- memory(西班牙語的memoria同源)
- recollect(ion)
- remember
memory詞根來自於希臘語mermēra,意思是care,描述的是關注某個對象的狀態,將其印刻在腦中,相當於中文的「記」。
recollect(ion)是複合詞,實際上是表達重新整理所有頭緒,本意來自於宗教術語,表述「冥想的狀態」。事實上,recollection強調的是對腦中已存的事實的重新利用組織。強譯為「憶」,也是可以,但其實有所偏頗,
remember實際上才是memory的「反」義詞,與memory對應,表達「憶」、「回憶」的含義。
事實上,《Memorias Del Subdesarrollo》電影,從本質上說與「記」(memory)無關,相反,與「憶」的概念則直接相關。
此外,《關於不發達的回憶》最大的問題是造成是一種語法上的歧義,我們可以理解為「About underdeveloped memory」也同時可以理解為「The memory of Underdevelopment」。顯然,後者才是本意,但直譯實為不順,《有關不發達(之事)的回憶》。但對於理解本片有極大幫助。
記憶的若干「相形態」
電影就是一個人的意識。
德勒茲(Gilles Deleuze, 1925-1995)在《運動相》(Movement-Image)的結果就表達,我們的體驗就是影院的屏幕。但,「運動相」這一術語所要強調的某種康德的思路。相是某種意識對於真實物的扭曲,是先天形式與後天經驗的統覺結果。
德勒茲在最後開始質疑這種思路,在兩部頭關於「電影本體論」的書的第二冊《時間相》(Time-Image)中,德勒茲開始重新審讀伯格森(Henri Bergson,1859-1941)的觀點,電影應該是時間本身。甚至我們看到了某種「相由心生」的觀念。
「追憶相」(Recollection-Image,注意不是「記憶相」(Memory-Image))則是德勒茲給的三種形態之一,電影展現的意識是一種由「擬真」(Virtual)到「確真」(Actual)的過程(意味著不是「實真」(Real))。
Real ≠ Actual ←→ Virtual
「追憶」乃是一種大腦內體驗圖像從投射當下的相轉而投射過去的相的過程。《Memorias Del Subdesarrollo》學習了大量「新浪潮」的技法,提供給我們很好的文本,去更加細緻地理解「時間相」以及更加細緻的分解。
作為「識別相」(Recognition-Image)的記憶
賽爾喬有著《後窗》(Rear Window, 1954)主人公一樣的癖好,喜歡用望遠鏡窺視周圍發生的一切。然而,最早來源於「生殖慾望」的行為,卻展現為一個窺視所處環境的意味。賽爾喬努力「識別」(Recognition)周遭的一切,卻發現這是一座「硬紙板做的城市」,換言之,沒有實質的圖像。
賽爾喬的首次遠眺
伯格森在《物質與記憶》(Matter and Memory)中,強調所有意識都是「過去」、「現在」與「未來」的疊加。德勒茲認為「識別」就是典型的一例,我們是基於物體過去的相「確真化」(Actualize)疊加到感覺元素後,才辨認出了某個物質。
但主角卻在這時候迷失了,城市改變了,「是我變了還是城市變了」。賽爾喬在同樣的感官素材之中缺失對城市的重新識別,因為某種巨幅的轉變,甚至,賽爾喬沒法構建一個連續的自我「Continue Self」。
最後,賽爾喬識別了城市的軍閥實質。直到最後變為空白的意識。
最後識別的城市的真相主角也是在識別某種生物、民族身份。在街上遊走的主角,只能識別到某種人的生物身份——只有器官的身體和具有年齡的身體。
生物身份接下來,我們卻也看到了賽爾喬對民族身份的識別。他看到的不再是只有器官的身體,而是具有某種文化意義的身體。
事物以現象學的方式顯現,原點在於人的某種記憶的「確真化」。我們調動起了對這種事物與別的事物的聯繫,過去,來解釋現在眼球內所看到的東西。
「我的記憶」,「他心的記憶」,「我們的記憶」
我們看到了某種共在生物的特徵,記憶不再是某種私人的體驗。就像阿倫·雷乃(Alain Resnais,1922-2014)的《夜與霧》(Nuit et brouillard,1955)所展現的一樣,記憶也是某種群體心理。
賽爾喬看著打掃的女僕,心中只有肉體的慾望。他聽著女僕講著小時候受洗的故事,顯然,這是一個「他心」。賽爾喬通過某種聲音的感覺(女僕的語言所言之的故事),試圖還原一個「他心」的記憶,但是,電影展現的「確真化」乃是通過賽爾喬的記憶,賽爾喬的「擬真」。我們看到了一個完全慾望的故事,一個濕乎乎的襯衫下慾望的男女在水中舞蹈的相。
賽爾喬心中的女僕受洗而最終,我們看到了「真實」的相,一個被攝影機拍攝下來的沒有任何性意味的宗教儀式。我們看到了「擬真」的失誤,但事實上,後面的一段性幻想讓我們看到了「擬真」的真實,我們得到了「確真 - 感官素材」後的一個相減結果。我們看到了記憶或者「擬真」本體,殘留在大腦內的純粹素材。
真實的女僕受洗的照片擬真
像《夜與霧》一樣,我們看到了很多圖片素材。我們甚至看到了紀實的影像素材、電視屏幕以及報紙。我們被各種「我們的記憶」圍困。他們一遍遍地通過偷換成感官素材的方式「擬真化」(Virtualize)入我們的記憶中。我們看到了原本苦難的記憶如何進入我們記憶內,也同時看到了我們對「實在界」的渴望卻需要某種荒蕪的「象徵界」方式。我們企圖同步某種「我們的記憶」,讓記憶更加「實真」(Real)。
一段革命軍的視頻素材一塊屏幕與多模塊心智的矛盾
事實上,我們的意識是一條線性的流,時間是一條線性的綿延,體驗是一條單向的線。但現代心理學告訴我們,心靈是「模塊化」(Modulize)的,是同事潛在地存在多個「擬真」的,但事實上,我們的意識只有一條。
換句話說,實際上,我們有多個獨立的放映機,但卻不能同時在一張屏幕上完美投射。
我們於是看到了賽爾喬一次次地聽著羅拉的錄音「觸景生情」。觸景生情描述地不單單是某種情緒體驗,而是某種模塊化心智的競爭。在第二次聽到這段錄音時,我們發現投射到意識狀態中的是妻子離開的那段回憶,一次回憶的成功勝利。
記憶模塊的勝利但在第一次聽這段錄音中,我們看到模塊競爭的結果,不是某種簡單地「虛實轉換」(模塊轉換,投射的攝像機的轉換),我們看到的是一個「虛實疊化」的過程。記憶通過錄音機和妻子的物件「確真化」到現實中了,我們看到了在「實真」的場域中「擬真」如何通過物理物件成功進入到「實真」中。這就是一場典型的「交感巫術」,一種「戀物」的儀式。賽爾喬深陷其中,「交感」通過某種接觸邏輯使得賽爾喬可以再度體驗到記憶(時間本體)本身。在錄音停止的剎那,「確真化」失效了,模塊的激活消失了。
回到電影本體
我們從《Memorias Del Subdesarrollo》回到了電影本體,一種純粹的「德勒茲式」的時間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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