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辱罵陳冠希渣男的人，可能才是真的渣

文/楊時暘

一入「八」門深似海。從某種意義上看，陳冠希和竇唯的遭際有點相似，因為一些八卦事件，再少有人問津他們的才華和藝能，只被那些陳年舊事套牢，永世不得掙脫。對於前者來說，艷照門是陳冠希的淵藪，對於後者來說，與王菲的婚姻就成了竇唯的夢魘。反諷的是，有些八線小明星做夢都想蹭上一個類似的緋聞，可供自己當做半生的飯碗，可倔強如陳冠希之類，卻一直想在另外的維度上重塑自己，即便這很艱難。

陳冠希又被偷拍了，就如同這些年中他一直所經歷的那樣。他是位於狗仔隊拍攝名單前列的對象，即便已經很多年刻意低調，至少從演藝圈，從公眾視野中半隱退。但他仍然撕不掉那個巨大的灰色符號——一個濫交、亂性的浪蕩公子哥。所以，這一次和名模秦舒培的當街擁吻，像所有普通戀人般的牽手和摟抱，都被用來又一次印證他的好色或者濫情，甚至還被特意強調出「當街抓褲襠」之類的動作，茲以證明他的粗俗和鄙陋。其實，從另外一個角度去看，這個曾經經歷過巨大風浪的男人，如今已經不再把自己緊密包裹在藝人包袱之中了。他當街的私密動作就如同在地鐵上蒙頭垢面的竇唯一樣，他不想和那個充滿表演性的系統互相配合了，在充滿套路的譜系之外，他想過得自在一點。就像媒體在事後向陳冠希的公司詢問戀情，他所回應的那樣，「我過得很好，謝謝關心。」雲淡風輕。

很快，秦舒培的先生出來回應和質問，秦的婚姻狀況一度成謎。但無論怎樣，這些都是私事，情感關係是最複雜曖昧和不可言明的東西，外界的揣度和評判都是粗暴的。事情迅速向著可以想見的角度進發，人們又開始攻擊陳冠希。這成為了一個永不會犯錯的泄憤選項。「渣男」「封殺」之聲不絕如縷。大張旗鼓的道德審判和污名化標籤，用得嫻熟而大義凜然，一邊享受著多元化的寬鬆環境帶來的豐沛娛樂產品，一邊下意識地叫囂著「封殺」這樣顯示著權力而非法理的語言。這事情弔詭得令人沮喪。

面對狗仔隊的偷拍和跟蹤，陳冠希其實早已見怪不怪了。不久前，那部讓他重回公眾視野的紀錄片《觸手可及》中，他把鏡頭反向對準跟拍他的狗仔，故意詢問他們是誰，並且向公眾介紹，「看看這兩位帥哥，多帥啊。」語氣中有調侃、不屑以及仍然無法掩蓋的氣憤。

通常意義而言，陳冠希被稱為「污點藝人」。他的人生——無論是現實人生還是演藝人生——都從艷照門之後被突然折斷，那成了他的黑洞與冬至。在那之前，他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當紅小生，帥氣青春，並且有著其他華語藝人罕有的不羈氣質，而在那之後，所有人都棄之如履，仿若早就看透他終歸會有這一天，不過只是時間問題。

陳冠希的艷照門已經過去多年。但他仍然沒能擺脫被人們的竊竊私語和指指戳戳。如今，你在網上發個以「艷照門」為標題的帖子，點擊量都會低得讓你羞愧。這是一個情色過曝的時代，是一個人們拚命炫耀身體的時代，是一個肉慾變得可以隨意敞視，但理想變成隱私需要藏匿的時代。在當下，普通情侶可以去往優衣庫試衣間給自己留下私密的影像，上海的金融業男女可以在酒店套房，讓自己的身體曲線映襯著聳立的電視塔，隨便打開誰的手機，可能都會有些私密的影像。我們比著污，又比著對污不在乎。一個個漂浮在最新風口裡的直播APP，大張旗鼓地放送著直播造人。從這個荷爾蒙分泌過剩的時代中，回頭去看陳冠希在卧室中的那些男歡女愛，是不是覺得這個當年的小鮮肉還有點古典主義的羞澀呢？

他畢竟只是把自己和成年姑娘歡愛的瞬間變成自賞的一部分，他沒想公開，沒想分享，更沒想要去傷害誰，這是成年男女一場場自覺自愿的歡愛，只是為自己記錄一個甜蜜、刺激而隱秘的瞬間。有道德判官指摘陳冠希放蕩，在私密環境中的「放蕩」，稱得上放蕩嗎？如若按照這個標準，我們誰又純潔？

理論上講，陳冠希也是受害者，一個被嚴重侵犯了隱私的受害者，一個需要維護自己權利，需要聲討把那些私密視頻公之於眾的受害者。但是，無論當時還是現在，人們永遠對真正的侵犯者健忘，對那些視頻中的人，在窺伺和意淫的滿足之後，迅速裝扮成聖人，操練起熟稔的道德判詞。

在艷照門事件之後，陳冠希有過一次不卑不亢的致歉，在致歉中仍然有理有據地說出了自己也是受害者的事實，但仍舊無力回天。某種程度上說，那些歉意不過是經紀公司面對危機關口必經的橋段，而其中，陳冠希對與自己拍照的女士們的歉意，更多的讓我們看到一個願意擔當的男人的樣子。陳冠希從來不該被鄙視，他從未強迫過任何一個人。他沒有動用權力的威懾，沒有把性當做交易，難道歡愛算是罪責嗎？

很多人都固執地在娛樂界尋找和塑造道德清教徒。他們希望偶像的私生活永遠是孩童化的。自己作為粉絲，一邊消費著偶像的肉身，一邊又要求偶像取締肉慾，並且渴望偶像們的愛情如童話般穩定長久且一直溫存。這也是為什麼如今的那些禁慾系男星如此備受尊崇的原因。粉絲們希冀著自己的偶像是一個充滿性魅力但卻坐懷不亂的男人。其實，某種程度上說，那仍然是另一種模式的意淫，用克制的外表緊繃著隨時可能噴發的慾望。而一旦他們的偶像涉性，那些粉絲就會有一種理性崩壞的反攻倒算。

其實，聰明倔強如陳冠希，那片陰雲早已飄遠，他遍布北美和亞洲的嘻哈生意，他穿梭在港陸和洛杉磯的自由生活，都是那些道德批判者所無法想見的，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對於這世界的看法如此成熟且又篤定，這一切都在那部紀錄片中表露無疑。

即便陳冠希不止一次表達過喜歡演戲的意願，但已經很少有導演甘冒風險邀請他出演角色，仔細想想，婁燁確實是中國大陸最適合與他合作的一個人——對審查的不在乎，對身體、慾望和極端化的情緒表達有著獨到的拿捏。從這個意義上講，即便婁燁是出於噱頭邀請他，這噱頭也是個勇敢的、值得表達敬意的噱頭。

「污點」這個辭彙，應該被嚴格審慎地使用。真的稱得上污點的，恐怕只有犯罪經歷。法律而非道德才是指標。即便犯罪，付出了時間的代價，也應該允許他們重回公眾視野。這是他們的權利。現在，陳冠希成了一個莫名被表演性的道德性殺死的人，並且還在持續地被鞭撻。那些見他一直過得很好的道德癖患者，對他一直有種氣不過的樣子。

越是表演道德主義的人，真正的道德水準往往愈發堪憂。用宮闈秘聞和職業本分相互聯繫相互印證，是一種糟糕的風氣。那些直到如今還呼喊著封殺陳冠希的人，好像覺得對著所謂的失德者啐得唾沫越多，越能反襯自己的純潔。別把性敏感化，別給這個本能戴上不同顏色、款式複雜的帽子。如果真的想證明自己的聖潔，就先從寬容他人開始。先窺伺了他人的私生活，繼而對這私生活發出雄渾的議論，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道德。

（首發騰訊娛樂觀，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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